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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湾水那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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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江西临川,因出了曾巩、王安石等几位大文学家,而被誉为“才子之乡”金溪,是临川的一个县,倒也出过一个神童,便是苏轼伤仲永篇中的仲永了,只可惜最终未能有所成就。而浒湾则是金溪的一个小镇。

    浒湾,本念fuwan,但现在叫的却是xuwan,这里面还有个典故呢。

    说是乾隆下江南有一次船行到临川,翻阅地方史,发现临川多出才子,再见浒河碧水清波,两岸风光秀丽,不禁笑赞:好个浒(xu)湾,好一条浒河。

    皇帝的金口一开,同行的纪晓岚等人皆不敢纠正,这浒湾便念成了xuwan,一代一代这么叫了下来。

    爸爸有个结拜兄弟在浒湾,家里有六个孩子,清一色的男儿郎。少时的我,闲瑕时最爱骑着自行车从县城到浒湾去,然后跟着大伯家几个表哥表弟到处疯。

    浒湾是个小镇,水域更占了小镇的大部分面积,所以实际上的建筑面积很小,骑自行车从头走到尾,也就十来分钟的事儿。

    三月的浒湾很美,浒河两岸,杨柳依依,岸堤上,碧草如茵,三棵两株的桃花,将古朴的民舍掩映得如诗如画。骑着自行车穿行其中,清风拂面,花香袭人,让人犹如置身在诗人“两株桃杏映篱斜和莺吹折数枝花”的乡村风情画中。

    每年的四月份,浒河就会发大水,最高时水位漫过河堤一米高。所以浒湾家家都有“楼房”再不济的人家也会建个小阁楼。一发大水,家里的日用品和干粮什么的就全部搬到楼上去,有些经济不太宽裕的人家甚至就是人畜同楼,人跟鸡啊猫啊狗啊一起住在阁楼上,听说有时候还会有鱼蹦到怀里去呢。

    所幸汛期都有迹象,且涨水也就是二三天的事,水一退就没事了。四月份的时候家人都不准我去浒湾,所以我没有亲眼见过涨水时的样子,但过了讯期,家家户户的墙壁上都可以看到一道黄黄的痕迹,那是涨水留下来的。

    (二)

    汛期刚过,镇上就忙碌起来。平常人家正忙着把阁楼上的东西往下搬,然后洗晒干净。而那些船队的头家,则开始为镇上一年一度的五月初五龙舟赛做准备,四处游龙头了。

    龙王是浒湾家家必供的神明,在水上讨生活的人,对龙王的崇拜和恭敬来得比什么都虔诚。夜里小孩哭了,年轻的母亲都会说:再哭,叫龙王爷把你带去喂鱼。小孩便睁着恐慌的眼,不敢再出声。

    为了祈求龙王爷的保佑,不仅家家都供龙王爷,所有出水的船只都要供上龙王像。龙舟在出水前也一定要走到每户人家去接受香火。

    浒湾那时候有五个船队,大伯家是镇子里的大户,在那个家家以万元户为奋斗目标的时候,他家便已经盖了四层楼的宾馆,家产在几十万以上了。镇上每年的龙舟赛,自然是少不了他家的船队。

    四月中旬,由德高望重的头家拿着锣鼓,两名成年男子抬着龙王爷像,再同一名小孩捧着募捐箱到家家户户去募钱。他们敲着锣打着鼓,由镇东走到镇西,每到一户,那户人家便会把准备好的香插在龙王头顶的香坛里,再往红色的募捐箱里放钱。那钱是随意给的,多少不限,但一定要给,关键是要心诚。

    记得大表哥那年刚满十八岁,有了资格抬龙头去受香火,喜滋滋的往头上扎着红色的带子,衬着一身白色劲装,显得又精神又英武。那时候看着他们威风好玩,我也缠过伯父要眼着去,但一向疼我的伯父却没有答应,因为有规矩‘女子是不能沾龙王的,那是不敬’。

    后来我才知道,未成年的女子,也是不能上船的,否则龙王会发怒降罪。据说在伯伯的爸爸那一代,有一个妻子不舍得新婚的丈夫,便偷偷的跟着丈夫上了船,后来船遇到风浪,整船的人都没能回来。

    敬过龙王香火后,就是安船下水仪式了。

    在龙舟赛前选一个黄道吉日,由十名年青力壮训练有素的舵手将龙舟由船厂抬至岸边。这龙舟跟普通的船有点不一样,外形狭长,头尾上扬,顶部呈尖形,这样船受水的阻力小,划起来的速度比普通的筏子要快多了。

    舵手们把龙舟推下水后,再将受过香火的龙王爷供在船头,全队包括头家供三牲(那时候供的是鸡、猪、鲜果,鱼是不能供的),上九香(三支一柱,每人上三柱,谓九香)。然后鸣炮游船,往河里撒硬币,一来给河里的虾兵蟹将上供,二来也起验船的作用。

    整个仪式完成后,要将船用红布盖住,不能再动,要一直要等初五的比赛才可以揭开。

    (三)

    端午的龙舟赛是镇上的头等大事,我只亲身经历过一次,但到现在,那种震撼人心的场面还映在脑海。

    端午那天商店关门,学校放假停课,十里八村的人都往镇上赶,镇上的官员也无一例外的到场,作为裁判或主持人。浒河两岸张灯结彩,大清早的就已经是人山人海,人声鼎沸了。

    岸上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队队穿着鲜艳服饰的啦啦队,啦啦队一般都是学校组织的学生,穿着一致的服装,拿着花环和彩带,连歌带舞的为自己的龙舟队加油助兴。

    八点钟,五个船队的人员全部整装到场。每个队有15—18个人,12名舵手,一位在船头领舵的龙头,加上头家。

    大伯这队的舵手们都穿着黄色短裤,黄色的无袖对襟散装,没有扣子,只在腰上绑根红腰带系着,扎着红头绳,左腕上还绑着黄手帕,每个人看上去都是神采奕奕。我注意看了其它队的服饰,也都是穿着宽松的衣服,主要是为了比赛时好使力吧。

    只见每队站在自己的龙舟边,镇长拿着喇叭站在一艘大船上:各位乡亲,端午龙舟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本次参赛的船队有红星的白龙队,下三村的

    主持人每叫到一个赛队的名字,鼓手就“咚咚咚”的敲起鼓来,啦啦队也竭力的大喊“白龙必胜,白龙必胜”的口号。

    然后就是“揭红”仪式了,所谓揭红,也就是把龙舟上盖着的红布掀起来。这是有讲究的,要求各队的舵手与头家一起,各捉住红布一角,然后一鼓作气往上扬起,让红布借风鼓得象帆一样,这叫“一帆风顺”

    揭红仪式后,龙舟赛正式开始。

    只见五条龙舟在河面上一字排开,每只舟上彩旗猎猎,金鼓齐鸣,参赛健儿披红戴绿,雄姿英发。只待裁判一声令下便全力冲刺。

    每条船上除了每边各五个共十名“舵手”外,在船头上还立着一个龙头。那龙头身手要求是极高的,立在二尺见方的船头上,背对河岸,没有任何可以支撑的东西,要不断的擂鼓,喊号子,兴来时还要做几个翻滚跳跃之类的动作。

    “预备——开始!”镇长终于喊出了令子。黄旗一挥,随着爆竹一声巨响,五条龙舟在有节奏的鼓声、锣声、号子声及水手们的“哦、嗬”声中,如射箭般地向上游冲去。岸边人山人海,锣鼓喧天,水上桨影成团,船如箭飞。划龙舟最讲究大家群策群力,配合默契,才可以做到双桨齐舞,轻舟如飞。

    随着赛事的进行,整个场面越显沸腾,条条龙舟你追我赶互不相让,鼓棹相竞力争上游。岸上观众齐声为龙舟赛呐喊、助威,河面、河岸响成一片。200多米宽的浒河面上,五条龙舟在震耳的声浪中奋进,红的、白的、黄的、青的、绿的彩旗随风飘扬。浒河两岸鞭炮此起彼伏,水面上龙舟回旋激浪,舵手们竞争上游,围观群众欢呼雀跃。构成了一幅绚丽壮观、意趣盎然的画面,正如古人在竹枝词中描绘的那样:“五月榴花五月红,雄黄角忝尽古风。丝丝绣出儿童佩,万埠龙津鼓棹中”

    许多年了,再没能目睹那种振奋人心的场面。而那一声声激昂号子声,却时时的响在我的耳边:故乡、我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