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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价值体系到底是由一块一块的基石长年累月建构而成的呢,还是如佛家所说顿悟般的一蹴而就的呢?其实无论哪种都好,人必然是时时都在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的,著名微生物学家巴斯德曾说“机遇只眷顾于那些有准备的头脑”不然他们也绝难有一朝闻道的可能。记得在很多文学作品中都有描写许多大奸大恶之人一朝向善的事,可我始终认为,在他们的生命中肯定也经常出现到底“孰为善、孰为恶”的命题,而且不止一日地困惑着,而一朝向善只不过是在某种外力的催促下,突然明悟了其中的症结罢了。
当一个人的价值体系业已建成之后,他依然会遇到许许多多的难题,于是人生的迷茫就在这些难题中艰难的行走,不断地修补那业已完成但仍显单薄和不够完整的价值之塔,而每一次转变都将不可避免地成为一个人生命的焦点,无论他是有意地抑或无意的,生命也因此而变得曲折而丰富,这是人生悲苦的由来,也是人生欢乐的缘起,生活的悲苦与欢乐构造了一首多彩的歌,价值之歌,也是生命之歌!
每当我想起价值这一命题的时候,脑海中不期然地会想起许多过往的事情,我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逻辑,但却明白,这并非毫无缘由的胡思乱想,是那些往事教会了我,怎样才是一个人的价值,怎样去实现一个人的价值,虽然这些看似人生中孰人都会经历的事情,却并非每一个人都会对之作出冷静地思考的,我这样做了,并且一直都这样做着,思考着,反反复复地!
曾经,是在三年多前的一个晚上,我吃着一根火腿肠,吃着吃着,就在被窝里偷偷地哭了,却又不敢在宿舍里大声地叫喊,我是男生,虽然“男儿有泪不轻弹”是“只因未到伤心处”但我仍是没有放声地哭出来。你该知道一个男生哭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我只是想到了很多事而已,我想到了我的父亲,他也许从来都没有吃过火腿肠,在他的记忆中也许最好吃的也莫过于苹果了吧,即管这样,那也是他的奢侈品,不是随便就可以吃到的,虽然他的口袋有钱,但他不用,不是不会,只是舍不得,在他的心中装的是我们姐弟俩和整个家庭。但是无论现在还是将来,他都不可能再吃到了,在他的生命里,那是一片空白而已——虽然这是司空见惯的事物,而在我眼中这是久久不能释怀的。那是在他过去之后的事,你知道一个人接受了爱却无从回报的痛心吗,虽然知道对方并不寄望或奢求于这一切,但于心总是难以忍受的。
也许我更像我的父亲了,他总是那样坚毅,在很多事情上,我都受了他的遗传。当在爷爷的出殡式上见到他流泪的样子时,我再也不能忍受,可在父亲出殡时,我已出奇地冷静了。我知道人生中一些巨大的变故会影响一个人很重大的方面,甚至全部后来的生命。先前父亲总是在外面打工,一盒豆酱就是他一个月的食菜,你明白吗,当我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是怎样的欲哭无泪呀,我无法忍受的并不是父母的责骂甚至拷打,而恰恰是他们的细细关怀与默默无声。也许在此之前我是幸福的,也许在此之后我仍是幸福的,但我明白,幸福已经很难再一次降临我身了,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幸运 ,我的生命已成了一种责任,一种重托,和一种延续。别人眼中的坚强在自己的心中只是难以言说的无底苦痛罢了,我好幻想,可我已不能幻想。当一个人在一夜之间甚至是一两个小时之间,由一个世界被强行带入另一个世界的时候,那种阵痛之后留下的阴霾,又有多少人能宽心释之呢?
在三天前父亲还是好好的,可突然在工地上他感到肚子痛,实在无法忍受了才在表姐陪同下去看医生。我明白父亲的忍受力,是刀砍在手上都不喊一声痛的那种,也许他早就知道了命运的安排,却一再苦撑着,因为他的背上有两个孩子的希望,而当他终于走进医院大门的时候,也是命运弄人的时候了。肝硬化晚期,医生说赶紧把他从上海弄回到我们浙江的家里来,要不然会下不来的,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如果在上海过去的话,就只能带着骨灰回家了,当表哥跟父亲说我们回家时,父亲问了一句“不医了吗?”那种眼神,那种声调,那种并不希望就此离去的无言的抗争,说明他并不想走呀,然而此刻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呢,事实是直到最后也没有人告诉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接着就出现了腹水,两天后的晚上十点,他终于回到了家里的床上,这时全村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而只剩下在外的我和姐姐以及他自己三个人了,其实他是知道的,我确信这一点,只不过他没有说罢了。就这样到了凌晨两点,他闭上了那双永远都不希望就此闭去的眼,咬紧的牙关在母亲的手上留下了血印,证明他是多么地留恋,然而命运总是捉弄那些无辜和无力的人们,放在掌心,肆意玩虐。当我回到父亲榻前的一刻才明白怎么回事,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只能双膝轰然着地,把所有的泪水咽进肚里,嘴里感觉到一片带咸的苦涩。从那一刻起,我懂得自己已真正意义上成了父亲生命的延续,整个家庭的重责不可避免地落到了我的肩头,我的生命不再属于自己一人,我所应该承担的更多的是一种责任。我的一切都改变了,不再哭泣,无论遇到了怎样的挫折与不平我都坚持着这样一个信念,那根本就不值得我哭。
终于到了这一天,高考前一天的下午,我一个人躲进宿舍里,锁起门,走进浴室,关起门,放上水,嚎啕大哭!
时间的流逝冲走生命中所有感性的碎片,不管圣洁抑或污垢,只留下一些理性的信念支持着人继续战斗!
人的价值是一种责任吗?在很多时候,我们的确是可以这样去理解它的,马丁路德说“我别无选择,这是我的立场”是的,就是这样,我别无选择,这是我的责任。人在接受生命中所有不可挽回的事实的时候,与其说带着许多无奈倒不如说怀着更多的责任。
人的价值观是在生活的苦痛与生命的挫折中学会的,之所以用学会这个词,是因为我相信,这不是一个简简单单可以确立的东西,他的形成更多地伴随着历史的伤痛与血泪的洗礼。生命是一种幸运,而生活则成了一种责任,人的价值就在于完成这种责任而又无愧于那份幸运!
不要错过每一次机会,记住这样一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却亲不待”你会明白得更多,更好,让生命的精彩不只在于创造了怎样光辉夺目的成就,更是让身边的人,让所有你关心的和你不关心的,所有关心你的和不关心你的人,都无可非议地认同这样一点——“这是一个真正的人!”(作于2003-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