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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回到故家,我意外地碰上了小静。
小静是我高中的同学,也是我的好朋友。
小静八岁的时候,在乡政府当秘书的父亲有了外遇,硬是撇下小静和哥哥走了,小静和哥哥只好跟着母亲在农村里过活,可是每月去父亲那里取生活费时,都要跟继母大吵一架,弄得哥哥跟父亲几乎要磨刀霍霍,后来母亲只好给她们招了个继父,一个退了休的外地老男人,每月有几百块的退休费,可是,老男人也不是个东西,每到给小静交新学期的学杂费时,就要对母亲大大出手一次,勉强到了高中,还剩下最后一年时,小静自己退了学,说她上学上累了,上不下去了,我和老师怎么留也没能留住她。
后来,小静嫁走了,是江苏,一个刚刚丧了偶的男人,当时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求小静不要虐待他的一双孪生儿女,当时小静也给做了保证,说她以后一定做个合格的后母。小静说到做到,婚后,一心扑在丈夫的两个孩子的身上,还主动放弃了要自己亲生孩子的权利。其间当然也有过大大小小的摩擦。
后来,丈夫的一双儿女长大了,都上了大学,竟将那些年的摩擦肆意放大,最后还撺掇他们的父亲跟小静离婚,愿望之强烈。折腾了一些时候后,就真的离了。
后来,小静就回来了,母亲已经去世,继父不让进门,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哥哥早娶妻生子,日子过得紧紧巴巴,而且嫂嫂一见小静就黑口黑面地。再后来,小静在县城边上租了半间黑屋子,天天蹬着三轮卖菜,就那么过着,日子困苦又寂寞。我就是在县里的农贸市场里碰上小静的,当时她正跟人讨价还价,争得脖子脸通红地。十五年没见面了,我和小静,整整十五年了,我们抱在一起,都流出了眼泪。
在小静的黑黑的屋子里,小静对我说平常还好,一到年逢年过节就难熬了,去年三十晚上,她给所有的好朋友打电话,想能找个陪她过年的人。可是找谁谁都不在。她本来打算炒几个菜的,可是切着切着菜就扑一头在床上,哭了。
我一时不知该怎样安慰她。我想起了一个故事。外国有个鳏寡老人,每到圣诞节,别人全家老少欢聚在一起共度平安夜,老人却孤独地呆在家里,没有人给他送礼物,也没有人来看望他,这个世界好像把他遗忘了。老人里很不是滋味。于是他就想,既然没有人来关爱我,那为什么不自己关爱自己,自己对自己好一点呢?从此以后,他就每天买一只火鸡,作为礼物送给自己,第二天再卖出去,然后再新买一只,怀着过节般的愉快心情宴请自己、鼓励自己,把生命中的每一天都当成节日过。后来,他的生活真的有了很大的改变。
我把故事讲给小静听,小静听了哈哈大笑,觉得这个老人挺有趣。我让她别笑,说我们都应该向老人学习,学习老人对生活的态度。不防也学着改变一下我们自己的心态,把一个人的日子过得有些情趣。
梅子撇嘴,说她每天卖菜饱一顿饥一顿的,维持正常的生活都难,别说每天送自己一只火鸡,就连口渴了想去茶馆里坐坐都消费不起,再说哪还会有那份浪漫的心境呢?
从小静那里回来,我想了好久。觉得小静可以在自己经济所允许的范围之内,保持每天送一份礼物鼓励自己。
比如买一枚小小的胸针,一方廉价的丝巾,一本优美的散文集,一盒自己喜欢的磁带。
或者晚上回家买两根蜡烛,很普通的蜡烛,燃在餐桌上,然后关掉屋子里的灯,不一定有肉有鱼,哪怕是一盘鸡蛋炒米饭,一碗青菜面也可以,不在乎吃什么,只在乎烛光摇曳时那份朦胧的诗意,在只有你自己的屋子里,自己请自己赴一次烛光晚餐,让清冷的月光对自己微笑。
或者在床头插上一束绢花,不要玫瑰的,玫瑰与爱情相关,容易让人伤感。康乃馨或满天星吧。这名字,就很美。宁静、高远,淡泊、超凡。一枝就足够温暖自己了。尽管没有清清淡淡的芳香,但也能使你的陋室增辉,把寒冷隔于窗外。
或者每个礼拜给自己写一封信,记述一下自己这七天来的所见所感,倾诉一下心中的苦闷,然后再写上一些勉励自己的话。贴上一枚邮票,寄给自己。十年甚至二十年后,当你的生活和心境都有了很大的改观,再拿出来读它。那时你能清楚地看到自己所走过的心路历程。
生存的压力,使得我们各有各的劳苦愁烦。要么为名利而苦,要么为情感而苦,要么为病痛苦,没有不苦的人。我还想起了我的妈妈,一位贫穷而伟大的妈妈,我们家孩子多,从小都穿妈妈给做的布鞋,有时候日子穷得连一块完整的鞋面子都买不起,妈妈就去裁缝铺里收集些人家扔掉的废布头,然后拿回家来,精心拼在一起,当鞋面子,做成一双双美丽的独一无二的新鞋子。妈妈用她的柔情和爱意,让我们跟别的孩子一样幸福快乐。妈妈用她的智慧淡化了愁苦,把贫困的日子过得亮丽多姿。
无论怎样的境遇,都不要抱怨自己的所失,而应感激自己的所得。只有心存感激,才会善待一切,才会有平和的心境。
再到小静的黑屋子里做客时,我随意拿起一张彩纸,折成一只纸鹤,挂在墙上,装饰了屋子,还放飞了心情。我接着把我的那些想法说给小静听。小静没有反驳。我说小静你为了生计,不得不在寒风刺骨的早晨爬起出暖乎乎的被窝,蹬上三轮车,到处去卖菜,可是你再看看医院里,那些身患绝症在生死边缘上苦苦挣扎的生命,有多苦多痛,而你虽然觅不到爱情,牵不住婚姻的手,但至少还有健康的身体和美丽的青春,可以自由自在健步如飞地穿行于大街小巷,欣赏都市的五彩缤纷。就为这些,也该内心充满感激,感激上苍的恩惠,感激命运待己不薄。
再次去看小静的时候,小静心情好多了。整个人年轻了许多。
是的,我们谁也做不到甩一甩衣袖翩然出红尘,那就学会在红尘里歌唱和欢笑吧。人情变冷,温情不再的时候,不要一味去责备,要调整我们的心态,用心去发现美和善。同时学會当你一个人的时候,要自己温暖自己,在没有阳光的日子里,给心加一件衣裳,别让自己的心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