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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街道的两旁生长着高大的合欢,每天匆匆来去,只觉它们不
过是映入眼帘的寻常绿色而已,既没有茂盛到可以遮荫,也与一般树
木在外形上没有大的区别,因此很少留心。直到有一天我偶一抬头
意外地发现树上开满了浅红色羽毛一样的花儿,才第一次惊叹它的与
众不同。然而我知道我已经错过了它们最美丽的时刻。
生活也常常是这样。我们与那些烙在记忆中的人和事相遇的时候
当时竟不知觉,直到多年后的某一天才会突然感悟,原来那在生命的
途中与我同行的人竟给过我那么温暖的关怀!
那年合欢花开的时候,我考入武汉一所高校,开始了梦寐以求的
大学生活。因为家境贫寒,父亲每月只能寄给我40元钱。我除了买学
习用品和计划地消耗饭菜票外几乎没有剩余的钱。十七岁的我很羡慕
别的女同学能穿漂亮的衣服,还可以不加考虑地参加每一次郊游。我
是这样的不起眼,只有在唱歌和看书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出众的。
情窦初开的年纪,我也免不了在夜深人静时暗想:谁会透过我平凡的
外表认识我的内心呢?
大学二年级的元旦前,我偶尔听说有学生勤工俭学推销贺年卡
不禁心动。对于学生们来说,元旦是个繁忙的节日,是个等待的节日:
要用功学习迎接中考,又要忙里偷闲为亲人和朋友准备精致的贺卡
还满心期待收到最动人的祝福。如果我有50元钱,5毛钱一张,就可
以在汉正街批发到100张贺卡,相信7毛钱一张的价格还是容易让人
接受的,那么我可以赚20元钱!这是一笔让我心跳的款子;如果推销
不出去,我一个多月的生活费就完了。打定注意之后,我数了数自己
的钱,还有十八块三角四分,远远不够。我沮丧了。
不知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心事的。当时在我的印象里,他不大爱说
话,是个羞涩的、漂亮的男生,像个弟弟。似乎他说对推销贺卡有兴
趣,他愿意借给我钱,还希望跟我一起去汉正街看看。当时我大喜过
望,因为我几乎没有真正出过校门,而去汉正街还要过江呢!有人肯
借我钱,还可以一路上有伴!我喜出望外。出了校门,就变成我跟他
上汉正街了,我庆幸他有这样的好奇心,无意中帮了我的大忙。
从汉正街回来我就开始行动,没想到异常的顺利,一次就售完了。
当我抱着装满钞票的纸袋回到宿舍,首先想到的就是把钱还给他。那
天我为了找出正好32元,在还他的钱中甚至还有一张菜票!记得他涨
红了脸,说不要我还了,我把钱放在他的书桌上,道了谢就兴冲冲地
转身跑开了。
这件事没有在我心中留下太多痕迹。因为不在一个学习小组,我
们很少有来往。倒是同寝室另一个女孩在室友之间公开表示对他颇为
心许,有一天对我说,她梦见我与他牵着手。我心里有点异样,但也
只一笑而已。
毕业那年,我近乎狂热地爱上了一位学校的风云人物,但对方若
即若离的态度使我非常痛苦。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去教学楼看书
没想到他也在教室里,不过他抱着他的红棉吉他,看见我走进来,有
些手足无措的样子,解释说怕在宿舍弹吉他影响别人休息。不知为什
么,我满心里不能对人讲的苦恼会在他面前和泪水一起宣泄出来。我
告诉他我爱上了谁,告诉他我的不快乐。他说:“我弹吉他给你听。”
就这样,爱的罗曼司,雨滴,月光,他一曲曲弹下去
直到日影西斜。
多年以后,我们再次相遇的时候,都各自有了家,有了孩子。有
一次,无意中说起大学时候的事情,他说:那天下午,我的手指几乎
都要木了。
我听了这句话,犹如无意中看见合欢花已开满枝头。
我不会去追究他是不是曾经爱过我,那已经不重要。使我内心充
满感动的是在我平凡的生命里曾经响起过那么动人的旋律。在那个宁
静的午后,在傍晚霞光弥漫的教室里,曾经有个年轻人,抚慰过我的
痛苦,倾听过我的心事。
我们曾经接受的关爱是生命中最珍贵的财富,它使我们的心在岁
月浮沉中永远保持一份温软的感觉,并且学会将同样的关怀给予有缘
走进我们世界的人。
合欢花开的时候,正是炎炎夏日,浅红色的花像云雾一样浮在绿
叶之间。当这片美丽的色彩轻轻颤动的时候,我知道有清风拂过。尽
管无声也无形,稍瞬即逝,但花儿定会记得那片刻的清凉,仿佛我将
在无数个宁静的夜里,在丈夫和孩子熟睡后,任记忆里一个个温暖的
故事像花瓣一样层层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