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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可能是说人生的财富随着年龄的积累变得厚重吧。就说当下,自己距离那枝花也还有几年的差距,更何况二十年前,也许只露出了花的模佯,抑或是花的轮廓,或者说用到花这个词,就是对自己的一种抬举了,更准确的讲,是长得茂盛的青藤上结着的碧绿的瓜果。如此说来,就连自己也记不清楚当初在想什么了,只留下一些成长的片断。记忆最深刻的,是十六岁那年的暑假,在街上遇到了一位许久没有见面的长辈,未曾开口,便看到他一脸的惊讶“你比原来高了一头还多呢!”
在一般的大人眼里,身材的高低,好像是俗定的衡量男孩子大小的标准。而之于自己,身体上的变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衣服显得短小了,捉襟见肘,鞋子也容不下了日渐宽大的脚板。成长的速度,在学生时代,以自己在班里的座位最能体现。开始的时候在前三排,后来,因挡住了后面同学的视线,往后挪到了教室的中间部位,过了一段时间,又因为相同的原因,便到了最末的一排。
坐在最后排体会到的最大好处,便是没有了人们的注目,自然小动作就多了起来。尤其到了自习课时间,几个人高个子的男同学打打闹闹,说几句俏皮话,故意制造一些响动。引得前面的男同学不时地回头看,眼里自然是羡慕的光,活跃的几个,便悄悄蹭过来加入搞闹的行列。而女同学则偷偷地窥上几眼,趴在课桌上“哧哧”地偷笑。搞的动静大了,便落得全班的哄堂大笑,招来了巡视老师的训斥。
不过多久,自习课上的吵闹声便被课程的紧张挤压得没有踪迹了。教室后面的黑板上,是每次考试后班级的个人成绩排名。自己的名字和后面简单的数字次序,像悬在每个人头上的一柄利器,随着名次不停的升降变换,后背上感到了丝丝的凉意。晚自习课的下课铃声依旧从楼道里传了进来,教室里却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仿佛那铃声与自己无关了。直到夜里十点,学校统一拉闸断电,才只有少数人去休息,剩下的,便在课桌上点起了事先准备好的蜡烛。此时能学多少东西显得并不重要,倒是那昏黄的烛光,更像是一种慰籍,仿佛能够照亮自己前途和命运似的。直到现在,想起那烛光,依然心里感觉踏实。
到了高三,班里一下子多了二十多名复习生。此时的境况就像鱼缸里凭添了数尾鱼,而养分依旧是原来的那么多。最后一排更没了先前的地盘宽松的优势,后背紧紧贴住了墙皮,仿佛整个人要被挤到隔壁的那间教室里去。改变的不仅仅是教室里变得拥挤,更多的是原有的学习成绩的格局被打破了,在班里形成了一种无声的躁动,直到过了几个月,又回了原来的排名位置,心里才有所轻松。
学习的好坏是自己的,但同学间的友谊是共存的。那个时候的农村学校还十分封建,男女同学之间是不相往来的,连话都不说一句,偶尔在校园里走个碰头,也只是注视一眼,脸一红,便算是对同班同学的一个招呼了。所以,友谊也自然按性别分了两大阵营,高谈阔论的是男同学之间的事,女同学即使扎了堆,也是窃窃私语,还要左顾右盼,生怕人家说了自己不稳重。但男女同学之间的相互关注却是自然的事。复习生里有一个姓杨的女同学,皮肤白皙细腻,是农村里的女孩子中很少见到的。她戴着一副稍显宽大的眼镜,更显出了一张清秀的脸。她长得很苗条,可能是小时候在这一侧背书包过多的缘故吧,她右面的肩膀微微向下侧着,倒显得很可爱。每次走进教室,总是希望看到她在。到食堂打饭,也希望恰能和她遇见。但也只是如此,也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尤其是随着高考的临近,班里的气氛日趋紧张,更容不得多想别的了。高考后,她和我一样考入了省城的一所中专,期间有了来往,也开始交谈了,说过几次话后,便知她和原来班里的一位考入大学的同学恋爱了,毕业后不久,就嫁给他做妻子了。
无邪的年代就此作了了结,身体不再长高,倒是有一种被称作“成熟”的东西在体内积攒粘结。拾缀起来的片段,使自己的心境在某一时段不再显得空旷,仿佛流水,会浸透人生沟壑里的每一粒尘沙。那一点一滴的事情,那一份青春的躁动,那清纯的记忆,正是那流水泛起的小小浪花,轻轻涌动着生命的年轮,变得愈加清晰。那涤荡了凡世尘埃的清流,正流向远方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