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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晚餐,是约了朋友在外面吃的,用毕,已入夜颇深,回家进门,还未立稳,电话便响了,是母亲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先是嗔嗔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刚回来呀",然后说按农历算,今天是我的生日。母亲接着又说,白天没打电话,怕影响我工作,晚上往家里打了几次,一直没有人接。我呵呵地解释,也说不出什么感激的话语,眼睛里却是湿湿的。
生日是特别的节日,独属于自己,缔造者是父母。随了年龄的累加,生日,更多的便是统计年轮的独到工具,甚至还有些慢慢变老的恐慌成分在更多地掺和进来。幼时的那种欢天喜地的味道,越来越远,再也找不见了。
在过去的年份,贫穷的表现,对于一个普通家庭,便是吃穿用度这些生活基本元素的捉襟见肘。父亲的勤劳和母亲的要强,我家的那间狭小的厨房里,总能有热腾腾的饭食,尽管只是些粗茶淡饭,常年不见半点荤腥。改观,除了郑重其事地过年,便是等到我和弟弟的生日。
逢了那样的日子,到了做饭时分,母亲在厨房张罗,我和弟弟两个便必然直勾勾地塞在房门口。母亲努力地从罐子里摸出几枚鸡蛋,磕开,是晶莹的蛋清和蛋黄,滑入一只粗瓷的碗中。旋即,母亲又在案上切了些葱花放入,不停地搅动。灶上的铁锅,里面的是油,已渐渐热了,冒着清烟。母亲把和好的鸡蛋倒进去,"哧",伴着响声,葱花炒鸡蛋的香味冲了出来,沁人肺腑,顿觉口舌生津。
炒好的鸡蛋,依然在黝黑的锅里,黄灿灿的,杂于其间的碧绿的葱花很醒目,亦十分诱人。没有餐桌,铁锅放在地上,一家人围坐。我和弟弟很开心,吃得心花怒放。父亲和母亲则在一旁,手里举着筷子,笑呵呵地看着我们。
“你就吃几口吧。”母亲望着父亲说。
“我还没吃过个炒鸡蛋?还是你和孩子们一起吃吧。”父亲做出不屑的样子。
这样的简短对话,每一回我们过生日,吃饭的时候,都要重复几次。最终,还是母亲带头,将筷子伸进锅里,避开锅底中央大块的炒鸡蛋,只夹了些沾在锅边的碎屑吃。
风卷残云,鸡蛋毕竟不是很多,很快便被我和弟弟满意地饕餮殆尽。
最后,母亲以“这样的油锅洗掉了可惜”为由,把干粮掰成一个个的小块,把锅里的油迹仔细地擦拭干净,再一小块一小块地吃掉。
在我和父母共同生活的十余年间,我和弟弟的每一个生日,几乎都是如此情景。后来的外出上学期间,我的生日年年如期而至,只是往往赶在上课的时日,自己并无多在意。周末回家,母亲一定会炒上一锅鸡蛋,说是为我补过生日。其时,家境已有好转,鸡蛋不再显得弥足珍贵,吃饭时不用再谦让,倒像是特别的家庭聚会。
再后来,我便在现在定居的城市求学工作和生活了,回家,一般要几个月才匆匆的一次。自己的生日,有时自己忘记了,而母亲永远记着。过生日,不缺温馨的问候,不缺美味的佳肴,只是,我更想能再一次吃到母亲亲手做的炒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