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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义有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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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城的东北方向,是一片由百来户人家组成的村落。农舍紧贴小山脚,村后是连绵的小丘。早年山上树木繁茂,青枝绿叶,远远望去,红瓦白墙掩映在浓浓的翠绿中,真是物华地灵。如今,葱郁不见,唯见黄土赤裸哭泣。树前曾是一片田野,现在已是郁郁葱葱的果园。几座工厂坐落其间。小村渐渐脱去旧衣换新颜。

    村里有两户人家,一户姓马,一户姓王。两家感情盛笃。早些年,马家兄弟承包本村的机砖厂,悉心经营,营得利润。邻舍很多男子汉都在砖厂工作,赚得现钱来养家糊口。王家兄弟也在厂里拉泥拉砖,无论工作怎样劳苦无半言只语。此外,老板家大春小春农事繁忙时,王家兄弟总会早早登门帮忙,勤勤恳恳,直当自家的事来做。

    后来,马家兄弟俩因分利不均,两家人真吵得全村响。马老大背着兄弟将砖厂奢出去的很多款窃入自己的腰包后,就不再去工厂。马老二因无资金周转,被迫宣布破产。从此,兴旺几年的砖厂倒闭了。

    村里的红人落破了,在家过起了男耕女织的生活。昔日门庭若市,如今潇索冷落。马家的女人一时改不了以前趾高气扬,指手画脚的习惯,仍频频指点江山(决定村上的一些事务),东家长西家短的讲得满唾沫飞。以前全村的人迫于他家有钱有权,不得不敷衍几句,现在落势了,没几个人不厌烦的。时间长了,邻里见了冷淡得招呼也懒打了。只有王家兄弟仍一如既往,马家有事,不需呼或遥遥地吭一声,王家兄弟就屁颠颠地去了。

    二

    时间飞逝,两家的后代渐成人成家。王老大有一女,经人介绍招一退伍军人为婿,生一小儿叫亮亮。马家有两女一儿,一女远嫁,一女招在家住在老屋,膝下有一儿唤东东,已读初一。一儿大学毕业没找到工作,与邻村一女结合后住在老房子前的新房。有一小儿浩浩读小学六年级了。新老两座房隔一条公路,从新房后门出去跨过公路就是老房的侧门。

    闲时无事,马王两家常串门聊家常。两岁的亮亮很逗人爱,马家的两个大孩子也常带他到家里玩。

    那日,王老大的老婆带着亮亮在门前的公路上溜达,听说邻家挨路边的偏房的屋脊断了,砖瓦碎了一地。便牵了小孩过来看,顺便看能帮上什么忙,王老大一家人本是热心肠,哪家有难有事都能见到他们一家子的身影。王大妈见大伙正搬砖递瓦,她便闲不住了。让亮亮在路边玩,她就跨近几步,帮着递瓦顺便看着小孩。

    这时,马家的东东、浩浩逶迤走来,见亮亮在路边玩就跑过来,一个抱一个逗,直惹得亮亮咯咯的笑。闹过一阵,东东对王大妈说:“王奶奶,我们带亮亮到家去玩,行吗?”

    王大妈笑着说:“带去吧!”说了后,心里一扭,觉得有点不妥,但又想,亮亮常被他兄弟俩带去玩,不会有事的。心里就?然,把涌到口边的话吞下去了。

    两个大孩子带着亮亮回到家里,将自己以前的玩具搬来放到院坝里和亮亮玩。他们的爷爷马老二此时正在厨房做饭,切了菜,热了锅,正等炒菜。

    玩着玩着,东东突然惊惶失措地站起嚷道:“哎呀,糟了!”

    “怎么了?”浩浩拿着玩具仰着头诧异地问道。

    “我妈早上上班时,让我看看母猪,它正在下小崽,妈走时对我说母猪还没下完,叫我看着,如果下完了就告诉爷爷。”东东边说边急急地往家奔去。

    浩浩见哥哥跑了,也拔腿追了出去。亮亮一个人蹲在地上拿了这个玩具又看着那个玩具。

    “爷爷,爷爷,你快过来”东东回家见猪崽满圈里跟着母猪跑。愚笨的母猪正踩着一小崽,小崽嘶咧般叫着,当下惊呼起来。

    马老二一听,顾不得炒菜,连忙关了火。三步并两步往那边冲去。亮亮见一家子人都跑了,只留一个人。吓得大哭,也趔趄着一步三摇地往那边赶去。

    当他哭着颤微微的跨进那家侧门,一条大黄狗哗啦啦拖着铁链猛扑了上来。一时孩子凄冽般哭声黄狗的狂叫声,响彻整个村子。

    屋里的人听到哭声慌忙奔出来赶走黄狗,小孩薄薄的衣衫短裤血迹斑斑。小孩尖锐的哭声划破长空直窜云霄,遏云止雨。闻者无不揪心裂肺。

    马老二一面找人通知亮亮家人,一面找来剪刀,从后背一刀剪下,剥去薄衫。小孩胸上小腹上腿上满是狗?印。有的正血水汩汩,有的正冒黑烟,有的盛着血珠。马老二心里一阵紧缩,震得不知所措。

    “啊呀”亮亮在他怀里仰天大嚎。这一声响惊醒了马老二,他连忙把亮亮抱到自来水管处,找来肥皂泡于水中,用肥皂水清醒伤口,再用清水冲洗。每一次冲洗,亮亮都会凄惨大叫一声。亮亮的家人在这时赶来了。

    马老二说:“已经这样了,先带去医院治疗,一切费用我们来付。”

    马老二的老婆不知啥时回来的,也在旁边肯定的说:“桃花(王大妈),先带小孩去治疗,阿强(他的儿子)回来,我定叫他把钱拿过来。”她满眼焦灼极为诚恳地望着王大妈的女儿和女婿。

    亮亮的母亲抱着孩子泣不成声,爸爸虽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现已满眼噙泪,撩起手一抹眼泪,飞跨出门骑车去了。

    须臾,摩托车停在门外路边,一大群人围了过来,看着亮亮的伤口,都忍不住叹气,催促道:“快点送到医院去。”亮亮母亲抱着孩子跨上摩托车直奔医院。

    三

    到医院时,小孩早已嚎不出声,只能嘤嘤哭泣。医生检查完伤口,顿时傻眼,眉毛拧成一股绳。

    “怎么咬成这样?”医生的声音涩涩的,嘴里似含有酸梅。

    亮亮母亲只管流泪,没了言语。爸爸只是叹气,然后说:“医生,你看咋办”话没说完,喉咙就哽住了。

    医生没吭声,促着眉先找来药水,细细地轻轻的清洗伤口,小孩嘶哑地声音又响了起来,回荡在医院上空,似鬼哭狼嚎。很快,外科室围了许多医护人员和病员家属。叹息与唏嘘声络绎不绝,织成无边的密实的网让人喘不过气来。

    清洗后,医生站起来说:“我们只能采用保守治疗法。第一步,吸去伤口的毒血。第二步打封闭针,估计要打七八十针。第三步,要打狂?针,坚持打一个月左右。”医生说完倒抽了一口气。

    没听清楚医生说了什么,只知道是打针,父母无奈而惶恐的点头。

    医生找来吸管,吸头附在亮亮声伤口上,然后用力捏紧手中的的挤压袋,吸去伤口中的毒血。只见鲜血从体内流时管里,亮亮在妈妈的怀里左右挣扎了几下,干张着嘴,只有眼泪串成线的流,没有一点声音,偶尔有也是干沙沙的。围观的人胆小的不忍看下去,胆大的一手掩嘴怕自己失声惊叫起来。

    吸完毒血,医生开始打封闭针。据刚才的介绍,要打七八下针,三处伤口,每处伤口周围要打二十几针。每一针扎进去,亮亮便在妈妈的怀里乱抓乱踢,妈妈紧紧抱着孩子,怕他扭厉害了,折断了针。爸爸蹲在亮亮的脚边,双手抓住亮亮的双脚。

    “乖,亮亮,打了针就不痛了。”爸爸字字如刀的刺在自己的身上,他觉得每一针都打在自己的身上,每扎一次,全身就痉挛起来,心也提到嗓子眼。眼泪屡次朦了双眼,一低头就着手臂擦掉。

    十几针下来,医生的手开始发抖,下唇咬下深深几个?印。趁着抽药的空儿,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眉头却越皱越紧,豆大汗水顺着两颊往下淌。好不容易打完了胸上的伤口,接连又换了两个医生打了小腹,腿上的伤口。待打完针,办好入院手续。已是晚上十二点过了,孩子早哭昏过去,躺在床上嘤嘤地睡着了。

    四

    在院里住了十天,共花了五千元左右。结了帐,亮亮爸爸找来车将一家人和着物什,以及邻里乡亲送的东西一车拉回家去。

    吃晚饭时,一家人在桌上谈到医疗费的问题,王老大搁下手中的筷子沉沉地说:“当天晚上,阿强过来说了,说是我们自己没带好小孩,他家的狗拴着的,这件事他们没有责任。”

    一听这话,亮亮爸爸怒目圆睁,积压多天的火直往上窜。自亮亮住院后,邻里乡亲三三两两到医院里来问候。他家没一人来露一下脸。想着,一推碗筷,到檐下操一扁担就往外走去。王老俩口一看不好,赶忙跑过来,拦住抱住叫道:“你这是干嘛去?算啦,孩子治好就行,还惹啥事?”

    “出事那天,他家怎么说的,怎么翻脸就不认帐了。”亮亮爸爸嚷道。

    “当时看看亮亮被咬成那样,他们才那样说的,晚上阿强回来后,一家人商量着说,他们没有责任。”

    “放开我,我咽不下这口气,不全额付,也得付一半。我儿了打那么多针,还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刚强的男子汉声音哽咽了,说完就往外推王老俩口。

    “你给我站住。我说不准去闹就不准去。”王老大突然后退几步,横在大门处,厉声说道:“回去,要去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亮亮爸困兽似的在院中来回折腾,最后被老婆拉回屋里。

    “我们家和他们一直都很好,爹妈不想你去扯得皮是皮肉是肉的,”亮亮妈喃喃地说。

    亮亮爸看着眼前的人儿,叹口气,翻身上床将头抵在亮亮的臂弯里久久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