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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发今年四十出头,个子不高,但五官端正,看上去挺不错的,可这么多年,根发一直打着光棍,按照农村俗话,还是个标准的“黄花郎”
根发是家里的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初中毕业后,根发就跟着村里的人一起出去做瓦工,他人老实,不爱说话,但是能吃苦,心也灵,工头们都喜欢带他出去做,父母身体都很好,还能干农活,家庭生活状况还算不错,所以上门说亲的也不少,可不知什么原因,就是说不成,眼看着下面的弟弟妹妹们都一个个成家出去单过了,自己还是光棍一条,跟着父母一起过,原本就不爱说话的根发越发沉默了,依旧做着工地上的活,一月能挣一千多块钱,拿了工资如数交给母亲。大家都说,哪个女人要是跟着根发过,一定不会受罪,可说来说去,再也看不到上门提亲的了。
在根发三十五岁那年,根发娘眼看着儿子岁数一天天大了,还没媳妇,心里着急,于是就有人劝她给根发买个女人,经过一番努力,有人给联系了一个人贩子,带来一个外地女子,以六千元成交,当日就举行婚礼。怕那外地女子跑了,根发家就请几个村里的中年妇女,把那女子关在房里,扒了衣服放在床上,只等外面酒席散了,新郎入洞房。
那外地女子长得很漂亮,被带来后一句话也说,几次想趁人不备逃跑,都被抓了回来,大家从她眼睛里看到的是仇恨的目光。村上这些妇女们可不管你那么多,只等生米煮成熟饭,再看紧一段时间,要是想跑就全村人一起围追堵截,抓回来打个半死,看你还跑不跑,时间长了再怀上个娃娃,心也就死了,也就不想跑了。
外面的酒席结束了,根发被几个人推搡进了屋,女人们开着粗俗的玩笑,时不时地有人对根发耳语什么,根发只是憨憨地笑着,女人们把根发推倒在床上,说笑着出去了,临走还把门从外面锁了,大声说:钥匙在你娘手上。
根发喝了不少酒,平日不怎么喝酒的,今天不知怎的就被人灌了好多,头晕晕的,定定神看着床上的女人,盖在被子里只露一张脸在外面,这脸可真好看,根发不知该怎么形容,都说大海的媳妇是村里最漂亮的年轻媳妇,这个女的比大海的媳妇还好看呢,可这个漂亮女子正用愤怒的眼光看着自己,根发看到这眼光,不由心里一惊,顿时觉得清醒了许多,忽然不知如何是好,那些女人们叮嘱的那些话,一下子忘了,根发望着那女子,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端点吃的?”
那女子一句话也不说,根发也不知接下来说什么好,忽然那女子哭了起来,根发一看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从没真正接触过女人,更不知女人哭了该怎么办,这时那女子开口了:“大哥,我看你是个好人,跟他们不一样,你能听我说句话吗?”
天呐,一口好听的普通话,只在广播和电视里听过,根发有点呆了:“你、你说!”
“大哥,我是被人贩子拐来的,我是四川人,叫朱小兰,我哥哥在省城机关的一个部门做主任,因为嫂子要出去学习一阵子,哥哥让我去帮着带一段时间小侄儿,我在火车站不知怎的就被人贩子弄迷糊了,等到清醒过来,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地方了,这段时间要么被扒了衣服关在小屋子里,要么就有人看着,想跑也跑不了,还挨了不少打,大哥,你是好人,放我走吧!”
根发楞了,头脑一时转不过弯来,傻傻地说不出话来。
“大哥,求求你,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呀,我有对象了,年底要结婚的,我不见了,家里人一定急死了,我妈妈身体不好,现在不知怎么样了!”小兰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根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根发其实也知道买媳妇是违法的,可这几年邻村有几个都是买的女人,也没出什么事,现在都蹋蹋实实地过日子了,还和女方娘家有了来往,所以当他娘跟他提这事时,他也没怎么反对,倒是小兰这一番话让根发一下子意识到什么。根发离开床,在一边蹲了下来,朱小兰也不再说话,紧紧地裹在被里,就这么一直沉默着。
天快亮的时候,根发说:“你安心睡一会吧,我不碰你,这样吧,你先假装跟了我,找机会让你走,这几天肯定不行,家里会看得很紧,村里人也都会留意着的。”
朱小兰感激地点点头。
早上,根发娘迟迟才来把门打开,先把根发叫出去在耳边问着什么,根发只是红着脸笑笑,根发娘似乎很满意。
接下来几天,朱小兰一直被关在屋里,婚后三天,根发就上工地干活了,早上出去晚上才回来,根发娘哪里也不去,一直在家看着,朱小兰也不和任何人说话,有饭就吃,吃完就睡,用被蒙着头。根发娘心想,这么漂亮的女人嫁给我儿子,心里肯定转不过弯来,等一阵子只要是怀上孩子,就能死心蹋地跟着我们根发过日子了。根发娘心里盘算着。
又过了几天,根发对他娘说:“这样一直在家看着也不是办法,地里的活还得干,她已经跟了我,也不能在家吃白饭,你还是带着她下地干活吧,我在家时,我看着就行了。”
根发娘听了儿子一番话,觉得挺有道理,心想也是,地里干活的人多着呢,你一个外地人想跑也没那么容易。于是第二天开始,根发娘就带着小兰下地干活,晚上根发回来就寸步不离地守着。
就这样半个多月过去了,一天晚上,家里人都睡了,根发悄悄地打开了房门,示意早就准备好的小兰跟着,开门的时候弄出了声响,根发娘警惕地问根发:“干啥呢”?
“噢,上茅厕!”
“真是事多。”根发娘翻了个身又睡了。
根发带着朱小兰出了房,悄悄打开了院门,不敢从村子前面的小路走,怕被人看见,让朱小兰跟着他径自钻进房子后面的一片玉米地,穿过长长的玉米地,根发对小兰说:“我不能再送你了,顺着这条小路再往前走六、七里,就能看到大路了,想办法自己跑吧,夜里走,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也不当家,手里没什么钱,这是我今天从别人手里借的二百块钱,拿着坐车,也不知够不够你到家的。”
根发的心怦怦直跳,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朱小兰一下子跪在根发面前说:“大哥,我这辈子不会忘记你这个好人的,谢谢你,我走了”
根发拉起朱小兰说:“小兰,我只能做这些了,你快走吧!”
根发望着夜色中远去的朦胧身影,怅然若失,默默地调转身往回走。
根发娘睡在床上,等了好一会没听见关门的声音“这根发咋回事呢,一个茅厕去那么长时间不回?”披衣起来一年看,根发那屋门开着,人影都没有,再一看大门也是敞着的,心中一惊,大喊:“根发!根发!”哪里还有人。
“不好了,根发和他女人不见了!”
这一喊把全家人都惊醒了,根发的爸、弟弟、及邻居都起来了,问怎么回事。
根发娘急得不得了:“完了完了,人没了,一定是跑了,快找快找啊!”
根发爸急忙到各家各户喊那些精壮的男人起来,帮忙分头去找。
根发娘一个人在院子里哭天抹泪地骂个不停,忽然一抬头,不知什么时候根发已不声不响地站在院子里。
“你女人呢?”根发娘问。
“我让她走了。”
“什么?你这死和尚,她可是花六千块钱买的,你这傻子,你不想要女人啊,怎么就放她走了呢!”根发娘摸起扫把就霹头盖脸地往根发身上打,根发也不躲,任他娘怎么打。
女人跑了,分头去找的人天亮回来了,没找到那女人,根发娘气得天天骂,根发一声不吭,依旧早出晚归地出去干活,听不到他说一句话。
大概个把月以后,一辆警车在村长的指引下开到根发家门口,村里的人不知咋回事,都来看热闹。只见从车上下来两名警察,径自走进根发家院子,根发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楞着不知说什么好,警察对根发娘说:“你们家曾花钱买过一个媳妇吧,知不知道这是违法的?”
根发娘平时嘴巴挺会说话的,此时却吓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人贩子已经被我们抓到了,我们来你家取证的,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本来你们家买人也是要处分的,但是被拐人朱小兰证明是你家根发帮助她跑的,为你们求情,这次就不追究责任了,以后可不能再干这种违法的事了!”
根发娘一个劲地点头、认错。
“这里有一封朱小兰给你家根发的信,回头给他吧。”
根发娘再也没有骂根发,不过谁也不知道那四川女子给根发的信里说什么。接下来几年,也没有人给根发提亲,根发寂寞的时候,会拿出那封信看,原来信上除了说些感谢的话,还有一张全家福,看到小兰和家人在一起幸福的样子,根发觉得自己也是幸福的。
听说根发终于要结婚了,这次可是明媒正娶。自从根发家门前修了一条公路,根发家的房子变成了门面房,上门说亲的人一下子又多了起来,这次根发娘帮根发相中的是根发二婶的娘家侄女。二婶和根发娘一提这事的时候,根发娘就觉得乐意,这女的比根发小五岁,因丈夫吃喝玩乐不顾家离的婚,离婚后带着个女孩,按本地风俗,女孩子将来不用分家产。
二婶的侄女早就听说根发前些年放跑女人的事,心想根发是个好人,跟他不会错的,根发对这事也没什么意见,这婚事就订下来了。有几个晚上,根发悄悄地把小兰的照片又拿出来看看,想着那十几个特殊的夜,他们总是各自和衣躺着,大多数时间是沉默的,偶尔小兰会用那好听的声音说点家里的事给根发听,根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可心里好想有这样的媳妇。
根发结婚了,女人能干又贤慧,还有一个半大的女儿一口一个爸爸地叫,根发觉得很舒心,现在人们常常听到从根发家的院子里传出阵阵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