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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的饭真的是太难吃了,而且又那么贵,这实在叫赵田郭很有点犯愁。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家庭状况,他可不想再让爹娘因为他的吃饭问题而增添负担;他向来都是个很孝顺的孩子,很懂事。
他想如果能有个人和他一块儿就好了,因为外面的饭菜虽然贵些,而两个人“aa制”就反而便宜了,并且做得好吃,服务也周到,很划算的。唉,可惜他却没有这样的好朋友,也没有女朋友,尽管他已在这儿待了两年多了。
算了,今天去吃顿好的吧,他对自己说。毕竟在食堂天天嚼饼吃包子真的早极痛苦不堪了,再说,人不能为了饭而发愁啊,真是没出息!
他精神振奋地出了学校大门,在左右转了一圈,终于进了一家名叫“心雨”的小店,因为他觉得他干涸的心也正渴望一场久违的雨的滋润,却一时想不起谁曾唱过这支情歌了。
呵,里面人挺多的嘛,不光有学生,还有城里的打工一族。坐下来,感到有家乡的亲切,那老板和老板娘也看上去慈眉善目的。
面真的很好吃,他心里又舒畅又有些担心会很贵,悄悄看别人付钱——才一块五?不会吧他胸口怦怦起直跳,十分惊奇,但更多的是欢喜,因为这价格和食堂一个样,但却好吃多了,碗也大。他几乎不敢相信,但这毕竟是事实啊!他又心中一凛,想到也许是因为那人是熟客,所以有优惠,不然你看他对老板娘多多活儿,还笑得一脸青光,甚至有打情骂俏的嫌疑了。他不禁又犹豫担心起来,边吃面边盘算待会给他个大票让她找钱,免得让她以为是生客,并决心也一定要坚持付一块五。
“老板,付账。”他放下筷子,装出满不在乎的神情,一甩手,递给老板娘一张五元的票子,一边站起来随手扯几条餐巾纸,大大咧咧地抹抹嘴,一边紧张地斜盯着老板娘找钱的手。
真的是三块五!他心头大喜,伸出手接过票子和硬币,真搞笑,手竟激动得有些发抖,但他很快便由于放心下来而变得从容和镇定了,随手把钱塞进裤袋,很潇洒地一转身,脸上挂着笑走出来,背后听得老板娘热情地说:“您过去啊。”
他大步走回学校,心里真的十分愉快,决定以后就天天去那里吃饭了。他瞅瞅食堂,冷眼看着来往的一个个端着饭盒,担着开水瓶的男男女女,鼻子哼道:这些全是傻瓜,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心甘情愿天天为食堂侍候,一顿顿吃得何滋何味!他只叹息食堂走了他一个人,并不足以关门大吉。
真的,他一次比一次来得多了,门儿一熟言行举止也渐渐很放得开了,表现越来越好,也时不时跟老板娘说笑几句俏皮话儿,妙语如珠,有时还十分经典。那老板娘约四十多岁,衣着很朴素,天生一副农家妇女的善良模样,就像他的娘,他感觉像在家里一样温馨亲切。他也认识了不少这里的常客,像谁和谁哥们儿啦,谁和谁是一对儿啦,他都十分清楚;虽还不方便冒昧地胡侃神聊,但打个招呼或见面点个头,笑一个,也挺叫人愉快。
“什么?二块钱了?!”有一天当他再次熟练地含笑把一大一小一白一黄的两枚硬币想倾进老板娘摊开的肉墩墩的手掌时,老板娘笑容可掬地说。他很不高兴,极不情愿又做出极厌恶的表情,又掏出一个小硬币,冷冷地瞧她一眼,把硬币往她掌心一投,转身就走。
在路上他又吹“胡子”又鼻子像患了感冒似的不停哼气,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来了。真是的,怎么涨价就涨价呢?也不事先打个招呼。他心说以后不在你这儿吃,也饿不死我,天下的饭馆不还多的是。他忽然期愿那些常客们,若也和他这一样想就好了,哈,以后大家都不去,看你还做什么面,赚谁的钱,哼!
但可惜他想得虽然周全,仍忽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即不在这儿吃,又去哪里吃呢?他在食堂只吃了一顿,就大骂上当了;而其他的面店,像那样大的碗,一问原来全是二块钱,可是却也不如那儿做得好吃。他的心慢慢地开始活动了,心说那老板也没什么错啊,做生意谁不想挣多点钱呀;嗯嗯,也许只是他的做法太急了些,不太合乎礼貌吧。他这们一想,又高兴起来,大方地说,算了,我也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了,原谅他们这一次好啦。他这到这里,恍然大悟似的拍拍脑袋,笑了笑,忽又脸色一沉,想到电视上古代做官的名训:“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决心以后每三天去一次,不,每两天,以做为对其老板的惩罚。
秋去冬来,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热气腾腾地吃一大碗真是有说不出的舒服。他开始时还严格执行着“隔日面”的承诺,但很快又决定改为一天一次,心里认为那样的“惩罚”怕是有些重了。但他很快又改成了一天两次了,从心里找了个理由是——对他前两周的铁面无私地执行“隔日面制”进行补偿。
就这样“补偿”了一个星期,很快到期了,可他却又舍不得每天都要放弃一次吃面的机会了。沉思良久,经过无数内心的剧烈的斗争,他终于狠狠心决定:罢了,罢了!还是一天两顿面吧,但仍有个条件,就是他决定再不理睬那老板娘还有老板了,只是埋头吃面,倒茶水儿喝。
什么?又涨价了?!一天他正低头吃面,因为他心情很不好,什么也懒得理。忽然听旁边一女孩付钱时老板娘说面条二块五了。他不由心中大怒,马上就要发作,但他忍住了,却抬起头来,把面条挑得高高的,冷冷地看着那女孩与老板娘辩论,心中冷笑不已。
最终小女生没斗过老太婆,那女孩只好又掏出五毛钱,本来还有几分漂亮的脸现在却提前为冬天罩上一层寒霜,变得凛然不可侵犯了,像欧洲中世纪的修女,一言不发地走了。他鼻子强烈地冷哼一声,心说真是女人,你的名字就是软弱啊!他正豪情想到“还是瞧我的吧,”却不提防长长的面条当空跌落下来,虽然他躲得够快了,却还是给溅了几滴汤到脸上。他更是勃然大怒,一边忙扯餐巾纸擦脸,一边偷瞧有没有注意他。
大家都在默不作声地吃面,似乎每个人心里都在思索着刚才那“一个女孩的故事”他略略放心,这时忽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一下子兴奋起来,决心耍一回酷,他记得似乎海明威或巴尔扎克就有过这样的风采,那可都是大文豪,都是伟人啊!
他扑哧哧地吃面,一会便解决了,又长吸一口气,捧起碗来仰起脖子喝干了汤,大呼一口气,往椅背上一撞,又忽然一个俯冲,左手抓过一圈餐巾纸,伸右手“哧——”扯开一长条,抹抹嘴,使劲丢在地上又扯一长条,捏捏鼻子,随手甩在桌子上,又伸开双臂长长打个哈欠,确信已吸引了老板娘和不少“面客”的注意,潇洒地长身站起,拿起桌角的书,便往外走。
“哎哎!你还没付钱呢?”那老板娘急叫。
他不理她,大步走到门口,忽然又觉得不妥,便停下来回过头,冷冷地盯着那老板娘傲慢地说:“这次我不知道你们又涨了价,而你们又一点也没说明,所以,我只能给你付二块钱。”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迎风一抖,直伸过去。
老板娘看着他,眼神里闪着一丝慌乱和犹豫,垂下的手动了动,口里却仍不肯相让:“哎,这可行!哪有吃饭不给钱的呀,你还是学生呢?我们也不容易”
他才不愿听她的麻烦罗嗦呢,又担心自己心一软,全失败了“原计划”猛地打断她:“你不要?那拉倒!”说着收回手臂,又要转身走人。
老板娘没办法,只好服软道:“两块就两块吧,真是”她似乎想来一句“经典”的,想必是“省骂”或“市骂”之类,谁知却又悬崖勒马了,想必是顾及自己身份,怕影响不好吧,但接过了钱,却如老巫婆一样,狠狠白了他一眼。
“老板娘,恭喜发财啊!”他毫不示弱地回敬一句,手臂一摔,扬长而去。他走在路上,心里十分得意,因为他成功地执行他的计划,不仅为自己挣回了面子,也为那不幸的女孩出了一口气,而且还为上次的“忍声吞气”报了一箭之仇——哈,当真意义重大啊!他想到刚才一定整个饭馆的人都在目瞠口呆地望着他时,他更加兴奋了。管他谁怎么想呢,哼,我才不在乎呢!
他这次真发了狠心,真正地立誓再也不去了“士可杀不可辱”啊!况且他把老板娘给气个半死,也没法儿再去了。他想到往后怕是没饭好吃了,禁不住叹口气,但马上又想他应该学会适应,不可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个地方,那是很危险的。这时,他脑袋忽然一亮堂:他那儿面做得那么好吃,让人难以割舍,是不是那里面加了什么东西,比如大麻。他心儿一颤抖,据说那是制造鸦片的东西啊,是有剧毒的!他不由生出怕来,更决定不去了,不可去啊——他现在可还不想结识死亡啊!
呵,这倒是个好法子!他忽然想到何不利用这一点来散布“谣言”呢,他可是一心想把那店给搞跨啊!哼,看看谁玩得很!你叫我没面吃,我就叫你没店开,没钱赚!他越来越认为这个法子可以试一试了,可突地他脑子又一激凌:如果他们面里面没有搞鬼呢?这可是恶意中伤,是诽谤啊!他心里不由生起一股寒风,如果我被发现了,学校一定会给我处分的,那老板更与我算不了完,甚至公安部门还会介入进来,那时恐怕上不了学,还得进“黑屋”啊!不行,不行,太危险了!他吓得赶紧打消了那念头。
他一下子变得垂头丧气,难以斗志昂扬了,只在心里暗骂:“世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不由对阿q兄的“儿子打老子”顿生知音之感。没办法,只好在食堂挨着了。初时,他还能以令人钦敬的莫大勇气与毅力去“适应”但很快便心力交瘁,力不从心了;于是,他又拿出赌徒的豪爽来,决心投资50元,去外面再发现另一家面馆的“新大陆”可不想一连换了几家,不但面贵,却又极难吃,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连呼上当,却更加怀念“心雨”的面了。而且更可气的是,每次他去外面遛达,有心无意地瞧几眼“心雨”发现里面仍是高朋满座,美云如云,竟一点也不见有衰败的气象,看样子在他大学毕业之前是难见到其关门的一大快事了。
数番计划都落空,他不禁要瘫倒在地了,也悲叹一声:“既生瑜,何生亮!”但他心里想,唉,人总要活下去啊!于是,只好强打点精神,采对付食堂里面的大饼与包子。
忽然有一天,班里好友文平要请他吃饭,因为他帮了他一点小忙。他们了校门,在“向左走,向右走”的马路上,文平笑向他喜欢哪里。他不自觉地望望“心雨”里面正好没几个人,含糊地说随便你了。文平说那就去“佳艺”吧。他知道这是因为“佳艺”的菜比较贵,心里有些热乎,却也不好拒绝,因为他知道文平的性格是你越不想去的地方,他越偏要拉你去,况且,他也挺有些想去“佳艺”坐一坐的。
可惜真不巧“佳艺”人满为患,似乎是最近计划生育工作抓得不过关。文科笑骂一声“见鬼!”两人一块又退出来。现在去哪里呢?文平像在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忽然他一拍脑袋,笑道有了,于是拉了他跌跌撞撞的一阵狂奔,到站了,他定睛一看,竟是“心雨!”他心里很不自在,一连串往事在脑海里一会儿织个大网,把他又兜了进去,——而他心里却也有些儿莫名其妙的欢喜。
他跟着文平,低了头进去,不想正撞见老板娘走出里屋来,真是“冤家路窄!”他把头一偏,不看她,而老板娘似乎想开口,却被文平高叫一声:“老板,点菜!”老板娘只好冷瞅一眼他,拿过菜谱来。文平一连点了五个菜,有素有荤,还有汤,老板娘高兴了,像看见了财神爷,对他也一下子没意见了。文平又叫道:“老板,两碗肉丝面!”他心里一慌,因为他更喜欢吃鸡蛋面,而且更要紧的是,他从不吃一种叫“香菜”的东西,一旦放了,他会极不舒服的。
但他自然不好开口,因为这是别人请客呀,就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样,是要悉听尊便的。况且他也心里想着借这机会,来一试老板娘对他的态度,因为老板娘是很知道他有这个习惯的。
文平拿过两个杯子,都倒上了水,给了他一杯,自己端另一杯,团在拖手里,冲他笑说:“这儿你来过没?这里菜挺好吃的,也不贵,尤其是面,更是——”他喝一口茶,一咧嘴“十分好吃!”又呷口茶,加上一句“这几天我常来。”他勉强笑笑,点点头。
茶上来了,味道很不错;面也端来了,啊,真的没加香菜!他忽然又疑惑地想,这会不会是文平的碗?便谦让地推过去碗,笑说:“你先吃,”文平哈哈一笑“不必客气,这就是你的。我的有香菜的。”
话音刚落,老板娘又已躬身端来第二碗面,放在桌上时,似乎还笑看了他一眼。他一瞧,果然有香菜!他心里怦怦乱跳,想看样子老板娘是不是记恨他了,可是,他到底还来不来呢?
面的确好吃,他心里实在好激动,吃得津津有味,心想若换成鸡蛋面就更好了。他心里忽然一亮,唉,我真是太傻了!想吃面,就来吃嘛,干嘛胡思乱想?人家老板挣的是你的钱,他为什么厅赶你啊?嗨,真傻!为什么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那简直是折磨,虐待自己啊!你根本惩罚不到别人,反而只会惩罚自己啊!唉,真是自欺欺人!
“这面不错吧?——天这么冷,吃一大碗面舒服啊!”文平深吸口气,很幸福地笑望着他说,拖着长长的腔调。
他心里又一动,这话原是他说的啊!的确冬天真的来了,热气腾腾地吃上这么一大碗面,把汤也喝个精光,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啊。他终于下了决心以后仍来这儿吃面,而且天天来,想吃就来,才不管他先前那些“计划”“誓言”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呢。但他又想到为了不让以前他那些“老朋友”撞见了尴尬,他最好像今天这样晚来一会,或者早来一会;他突然又想到,哼,不管怎么样,我都是在老板娘跟前丢了不少尊严,他决心以后仍决不和老板娘说一个字,并且决定以后一定要狂用餐巾纸,多喝茶水儿,甚至多吃大蒜和辣椒,也多加点儿醋在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