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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我走了。说实话有点难过。我是多么恋恋不舍呀!
我不知道自己该恨呢?该怨呢还是该忍受这种折磨?我不知道,这一切我都不知道,从前不知道以后也不会知道。因为我已经安静地躺在这里,穿上你为我准备的华丽的裹尸布。我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尊崇,现在的我有点欣喜又有点失落,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结果。我就在这种矛盾不安中快乐着,痛苦着。
你是爱我的,这无须质疑,就如我爱你一般。这是一种既定的事实也是一种爱的真实。无须用任何思辩的手段都能感觉到。这种爱是实在的,切实流露在你的心间,也切实地让我感到温暖。
你不信任我,把我的话都看作可耻的谎言。这我不怪你,谁让我从开始到结束的爱都是一场美丽的误呢?你认为我曾经为你带来了欢乐,这让我略表欣慰;你认为我为你带来了痛苦,我只有在这里向你表示歉意。
我是伤害了你,不能否认。难道我这不是也在伤害自己?是我过于自私,没有体察你的想法和感受。这在无形中形成了我们之间的隔阂。也许是这种隔阂的不断入侵,让我们把心冷冻起来,不愿意让它享受阳光,只让它在黑暗的角落里哭泣。正是这种隔阂让我们不断地伤害着对方,不断地伤害自己。让彼此再感觉不到对方的善解人意和对方曾为自己带来的快乐。只有疼痛和疲惫支撑着这两颗劳累的心,无处靠岸,无处安顿。
我好累,再不想过这种痛苦的生活了,我选择了成全,选择了解脱。也许这样对彼此都会好一些。别为我的死亡而难过,这样不值得。你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这些我都知道,却不知道该如何把握,也许这就是我的悲哀之所在。
我说过要很久才去看你,也许再不去看你。可是我不能够,今天还是偷偷地去看了你。我不知道你觉察了没有,最好没有觉察,这样就不会让你难过。时间会冲淡一切,包括爱。也许我是幼稚的,在我说别人肤浅和幼稚的同时我有了这种感觉。我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幼稚而可笑。我任意妄为,缺点总是大于优点。为这样的一个伤心不值得的,是不值得的。
我早上听到明德路教堂里的钟声,似乎是一种对我的召唤。这是神的旨意,我不能违背。我没有对任何人说,别人会认为我是疯子,别人一定会认为我是疯子。因为那个教堂是没有钟的,所有去过教堂的人都知道。如果我说我听到了钟声别人一定认为我是神经病。
我确实听到了,真的听到了,相信我。对于一个死人你还不能相信么?你难道连一个死人的话都不相信?你对我的成见太深了,真是太深了。我以为你会相信我的,看来你跟他们一样认为我是疯了,或者认为我真是一个神经病呢?
不管怎么说,你都应该相信我,哪怕这是最后一次。我多可笑,不该让别人相信我的。尽管我也听到天国里赞美诗的声音,我却不想告诉你,告诉你也不会相信的,还是不说了,不说了。你对我的成见太深了,无论我用什么方法都不能弥补。
这是一种错,我以前没有察觉。
你怎么哭了?我说过不要让你难过,我说的是真实的呀!哦,对了,你一定认为我又在说谎,认为我所说的都是违背自己心意的说法认为我是虚心假意,认为我又在用谎言欺骗你。这种想法已经深入到你的骨髓里,在你的心里无论用多么尖锐的刀都不能剔除。这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悲哀,我是一个说谎者,无论说什么你都不肯相信的。
我只是一个独舞着,只有在黑暗的角落里唱歌,跳舞。没有谁能理解,包括你---包括很爱我的你,包括我很爱的你。
以前的欢乐都被时间磨旧了,看不到结果,也等不到未来。一切的欢乐都是抽象的不切合实际的幻想,一切的痛苦都如虚土。我就这样走了,那把短刀对我嘲笑,刺目的鲜血从我的脖子上流出来,浸润着我的肌肤,像我的眼泪一样从我的身体里流出来。
我没有觉得疼痛,我的知觉已经麻木,不能感知一切外在因素所带来的痛楚。只是鲜血弄脏了我的衣服,在我倒地的时候头发凌乱了。我的样子一定难看极了怕人极了,所有见过我的人都不敢确认那就是我。
我终于可以安乐地走了,没有爱没有恨没有失落。人世间一切的烦恼跟我毫无关系,一切的红尘琐事跟我无缘。我只是一个孤独的行者,从哪里来的还回到哪里。从我出生的那时候起,我的生命就在孕育着死亡,这不是悲剧。我只是生活了一个过程,结果都是一样的,无论我用什么手段结束,短刀,毒药,绳子,结果都是一样的,我的肉体必然死亡。
我没有喝完的半杯酒还在茶几上,烟灰缸里还有半截香烟,真是太奢侈了,我为什么不把他喝完,不把他抽完呢?真是太奢侈了。我的现实生活怎么就是这个样子呢?怪不得连神都怪罪我,怪不得要在我二十五岁这年让我的灵魂和肉体分离。
这是罪有应得呀,是我违背了一条走向信仰的道路,是我脱离了现实的枝节,这样的结果是一种必然。
我只有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不为外人所熟识的世界里,我的信仰,我的罪过终究会在这样的世界中沉沦,湮没。没有人能理解我此时的心情,包括我自己都不理解。这究竟是一种多么悲哀的事呢?我的世界是矛盾的,黑暗,光明,欢乐,痛苦都是一种绝对的对立,却又相依相附。就跟内向和外向一样,到底那一种是积极的,哪一种是消极的?
我追随着这个问题,进入属于我的世界。天堂或是地狱?我无力掌控自己的命运,就像我现在躺在这里一样。
我是切切实实地死去了,血在我的脖子上已经干涸,只有一道深深的刀疤残存着一些记忆。
死神要了我的命,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是我自己要了我的命。我的死亡让我感觉不到自己的悲哀,也不会感到痛苦,只有一阵惬意流露在我的心底。我是死了的,并不痛苦,比活着更快活,比活着更有意义。
神的召唤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那是一种怎样的声音呢?我不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一种妙绝的仙乐,是天蔌之音,在这种声音的指导下我来到这个没有痛苦的世界里。我的一生是荒廖的,也是可笑的。可笑到了连最爱我的人我最爱的人都不相信的地步。
我一直在想我该怨呢?我该爱呢?我该恨呢?显然这都是一种错误。然而这又是一种鞭策,无时无刻它不对我的灵魂进行拷问,无时无刻它不对我进行折磨,它警醒着我的思想以及我凡人的思维方式。现在可好,我终于解脱。所有的折磨都是一种罪过,我带着爱的原罪,带着痛的伤悲离开这里。
我爱的你呀,爱我的你呀,请不要伤悲。别爱我,别恨我,你就不会流泪。
我穿着你为我织好的华丽的裹尸布,这是一种安慰。你说过,你的父母都不曾使用过,却让这个带给欢乐,带给你痛苦的男人使用了。你的欢乐是虚幻的,你的痛苦却是真实的,就连在睡梦中你都被我折磨的哭了,泪水打湿了枕头。你宁愿自己受到伤害也不愿我受到伤害的男人如今就躺在了你的眼皮下。无论你怎么呼唤,都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你说过“梦的天空很大,我就在你的睫毛下,你却看不到我。”这不是真的,我看到,看到了。我听到了你心里的呼唤和挣扎,虽然我不能动,我的心里是有知觉的。我的肉体的死亡不代表我精神的死亡,我精神的死亡不代表我不能想象。我听到了你的呼唤,亲爱的,我听到了你的呼唤。
我现在是我王国的国王,是最高的统治者。我的王国是死亡的王国,是我一个人的王国。我的王国里只有对死亡的迷恋,只有对黑暗的向往。
我的肉体终将归于寂灭,无须轮回,也不需要轮回。或许从我寂灭的肉体上还能看到什么,那是一种虚无,是一种飘渺的最为本质的腐朽。我希望借助外观的世界来改变自我,可是我做不到。我一直沉浸在自己幻觉般的世界中。我的想象,我的悲伤,我的敏感都成为我死亡的动机。
有些东西放得下才快乐的,我总是放不下。我的神经质让我总是以内心感受对待外观世界,也许是我担心的太多,对这世界总有一种不安全感。所以我最终选择了一条终将属于我自己的道路,在这条道路上我,我的追求一定是一帆风顺的。别怨我,别用怨恨的眼神盯着我。
别了,亲爱的。我就这样走了。走的并不孤单,被你织的最华丽的裹尸布包裹着。我还能感受到你的气息,我走的不是孤单。真的,它的上面还有一丝温暖。
天又黑了,我终于可以拥抱这无际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