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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去世已近半载，随着时间的流逝，悲伤的情怀在我心中已渐渐平息。只有母亲，那看似平静的生活却潜藏着刻骨铭心的思念，悠悠的思念中溢满对父亲的敬爱之情。
记得父亲去世时，举家悲伤，母亲却表现得异常平静，没有恸哭流泪，多是默默地陪坐在父亲的灵前。在父亲“七七”、“百日”期间，母亲仍然是十分平静地处理家事。闲暇之时总是独坐在父亲书房里，有时甚至忘了替父亲焚香烧纸。我不免责怪母亲的粗心，怨她感情麻木。
然而，不久，我发现我错怪了母亲。
书房中，母亲默默地整理着父亲的藏书和手稿。那些都是父亲一生的至爱。她将父亲的藏书全部整理归类，在每一本书的菲页和书脊一一盖上父亲的藏书印，并叹息着对我说：“你爸爱书一生，如今用不着了，整理好后送给仰慕他才气、喜爱他的书稿的亲朋好友收藏纪念，以传后世。”她将父亲的著作、诗词手稿一本本、一页页轻轻地抚平，精心地整理，然后关在书房里专注诵读，勘对。不仅如此，她还把父亲的诗用蝇头小楷一丝不苟地认真抄写和整理，装订成册。
父亲的很多诗文，她竟能流利的背诵出来。一直到现在。整理和阅读父亲的书籍诗文，几乎成了她主要的生活。这些诗文都是父母在人生的历程中相伴而行，共同经历风雨人生的真实写照。在母亲的追忆中，父亲写的每一篇文章。每一首诗词，都有一个她所熟悉的感人故事，都有一段她难以忘怀的生活。
我理解了，理解了母亲对父亲那深沉含蓄的爱，理解了母亲那真切朴实的怀念，理解了父母携手走过的人生叮叮嗑嗑寻常生活中蕴含的真挚情怀。
在与我的絮语中，母亲总是用一种敬佩的语气追忆与父亲共同生活的每一个片断。父亲的很多习惯和言谈举止，母亲都记忆犹新。对于你们析暴燥脾气、嗜酒如命的不良习惯，母亲也不以为坏，只是常常感叹父亲不该如此爱酒伤身。对于父亲生前喜好的东西，习惯的生活方式，母亲都一律保留下来，不许我们更改。不管春夏秋冬，父亲每天总喜欢早早地把门窗打开；喜欢一桶一桶地给花木浇水这些习惯母亲都一一沿袭下来。
面对母亲对父亲的这种深沉含蓄的爱，我心中涌动起一股难以言状的情感。我想起十多年前父母上庐山旅游时别人抢拍的一处照片：父亲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正兴奋地说着什么，母亲紧挨父亲坐在旁边的一块小石头上，瞪大眼睛笑眯眯地仰望着父亲。母亲对父亲的那种爱，那份敬，全在这一仰视中。母亲对父亲一生的景仰，一生的相依，在这张照片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母亲对父亲的爱是充满敬仰的，她敬仰他的才华，敬仰他正直的人品；母亲对父亲的爱是崇高无私的，她不仅爱他的优点，而且也容纳了他的缺点。尽管她一生跟随父亲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可是她对父亲的那种无比崇敬、无怨无悔的情感从未改变。
1998-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