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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里,奚辰逸俊逸的身影慢慢地消失于台阶前,奚辰宇笑容僵住,眉头微蹙,神情里若有所思,手扶书案缓缓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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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睡得太少,叶如陌回到奚辰逸的房间里,又补了个回笼觉,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门外传来一声尖厉的呼喊声,“不得了了,出人命了。”
叶如陌从床榻上一跃而起,披衣推门而去,这声音凄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火烧瑾王府了。
虽说瑾王府出人命,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是至少在叶如陌来这些日子里,没什么动静了,该收拾的都被奚香香收拾了,奚香香自己现在也去向阎王报到去了,瑾王府确实清静了不少。
门口处,刚好遇上秋青婉从校园里出来,脸色苍白似是鬼魅,倒是平添了一份阴柔之美,见着叶如陌从奚辰逸房间里出来,脸上似是隐过一丝讶异。
马上复于平静,斜睨了一眼叶如陌,淡淡问道,“叶大夫,刚才是哪里在说死人了。”
叶如陌一脸茫然,这个问题干嘛问自己?她不是对府里的情况更清楚吗?
“秋姑娘,我也只听到有人在门外大声叫唤,便走了出来。”
一旁的桃红轻声回道,“姑娘,听声音好像是从下人房里传过来的,要不我们过去看看?不知道您身子骨受的了吗?”
秋青婉轻咳了几声,“桃红,你就扶着点吧,王爷不在府里,两位夫人都回门了,叶大夫是新进来的,这事还得我去瞧瞧。”说罢,不等叶如陌回话,径直穿过奚辰逸房前的回廊,向着后院下人房而去。
叶如陌哑然失笑,这是在与自己过招吗?
趁着奚辰逸不在府里,间接给自己来个下马威,表明自己在瑾王府的地位,果然是朵白莲花。
叶如陌不动声色,跟了上去,“秋姑娘果然是出得厅堂,进得厨房,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是个男人见了都流口水。”
谁都知道秋青婉出自青楼,这一番说不清是褒是贬的话语,听得她一愣一愣地,头也没回,由桃红扶着身子直接走向下人房。
走了没多久,便见到一座低矮的平房前,闹哄哄地,府里管家庆侨芝带着护院们正往一处房间内走去。
一个身着桃红色衣裙的婢女蹲在门口,面色煞白,看情形是吓坏了,嘴里咕噜着,“早上还好好地,怎么一会功夫就死了呢。”见着秋青婉走了过来,冲了过来,扯着她的衣裳,“秋姑娘,你可要为奴婢做主呀,真的不关奴婢的事。”
秋青婉眉头微蹙,眸底隐过一丝得意,没有那些夫人在府内的日子,果真是不一样。如果有朝一日能够当上瑾王府的王妃,多年来的愿望也算是实现了。
虽然被这个婢女一把扯住衣摆,连带着抹了不少泪水在身上,心情却是出了奇的好,不顾虚弱的身子将她扶了起来,语气轻柔,“梨花,不要担心,事情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说话的神情和口气,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一旁的下人们看得一愣一愣地,秋姑娘虽然不是恶人,但是生性凉薄,与府里其他人从来不多说半句话,桃红也是她带进府内的。
没过一会,庆侨芝便与护院们将尸身抬了出来,头在简易的担架上耷拉着,水蓝色的衣衫随意地落在地上,脸色未见苍白僵硬,像是熟睡着。
这不是今日清晨在用膳厅见到的婢女?当然见她笑得甜,多瞧了几眼。
叶如陌向前一步,“庆管家,你这是要抬去哪里呀?”
庆侨芝愕然,回过头望向叶如陌,扯着嘴角笑了笑,“叶大夫,尸身晦气,我们得马上扔到乱葬岗去埋了。”
“就埋了?那她的家人呢?”
庆侨芝面露难色,冷冷说道,“叶大夫,这丫头当初进府里时是签了卖身契的。”语气里隐着一丝微怒,一个外人怎么能插手府内的事?
王爷对面前的叶大夫青睐有加,自己就是看不惯,自从王爷成年后从皇宫里搬出来,就一直帮他看着这个家,也算是忠心耿耿,对于奚辰逸的一些荒诞行为,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这次,他不想忍了。两个男子天天腻歪在一起,直接影响到传宗接代,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先皇和太后。
秋青婉缓缓上前,眼角瞄了一眼担架上的尸体,淡淡说道,“庆管家,这丫头是怎么死的?”
“回秋姑娘,护院刚才看了,面容安详,应该是身体有什么隐疾睡了过去的。”
秋青婉依旧淡淡地回了句,“嗯,那就快去快回吧,免得王爷回来污了他的眼。”
庆侨芝连声应道,“是,秋姑娘。”
秋青婉出身于青楼,进府之后,不管对谁都是轻声细语,对自己更是尊重有加,有心想让她成为瑾王府里的女主,可惜出身于青楼,封个妾室倒是可以,只是王爷对她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
眼看担架就要消失于回廊转弯处,叶如陌翻了个白眼,一条人命在他们手里,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下了定论,只因为她在这些人的眼里,是贱命一条吗?
叶如陌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这丫头早上瞧着脸颊红润,气色很好,不像身有隐疾之人。今日用膳厅里,点心摆满桌子,但是,她、慕容小莲和龚月并没有怎么吃,只顾着说话了。
因为睡得不好,也没什么胃口,她们前脚走了,自己后脚就跟着走了。
难道?
叶如陌冲上前去,喊了一嗓子,“慢着,尸体不能搬走。”冷冷地声音回荡在庭院里,已经离去的护院们,脚步停了下来。
庆侨芝强忍着心底的不悦,转过身,“叶大夫,又怎么了?”自己在府里好歹也算个老人,被他这么一使唤,以后何以在下人们面前立威。
叶如陌走向前,迎着庆侨芝的眸光,毫无惧色,“庆管家,尸身不能搬走,简单的查看并不能断定是因病而死,很有可能是谋杀。”
“谋杀?”众人疑道。
“对,就是有预谋的杀人。”
众人皆抽了一口冷气,望向周围人群,面面相觑,脸上满是掩饰不住地疑惑,谁会谋杀一个婢女?
秋青婉走上前来,冷冷说道,“叶大夫。王爷不在府上,出了人命不打紧,你还在这里危言耸听,是想要我们这些妇孺全部搬出去,偌大的瑾王府独留你一人?府内护院都已经看了,都说是得急病而死,你还在这里瞎搅和干什么?”
叶如陌冷笑,“明明有大夫在此,却只要护院稍微看了下,急着把尸体抬出去,我还想问,你想干什么?”
梨花似是缓了过来,哭着走到叶如陌的身前,“叶大夫,我与冬儿住一间房三年了,她身子骨一向很好,怎么今日平白无故的就死了?叶大夫,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一定要给冬儿报仇呀。”
在这深宅大院里,同为卖身婢女住在一起这么多年,自然情同姐妹。突然听到叶如陌这么一说,像是醒悟了过来,连忙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有了梨花这么一闹,叶如陌底气更是足了几分,“庆管家,你听到了没?梨花说了,冬儿死的蹊跷,你如果就将她的尸身抬出去埋了,只怕是有包庇真凶的嫌疑,不要说王爷回来会责怪你,就算是冬儿泉下有知,也不会放过你。”
语气轻柔,却掷地有声。
人群里一阵骚乱,议论纷纷。
“冬儿身子确实挺好的。”
“嗯,也没见她得过什么病。”
“怎么好端端地,人就没了,是不是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难道,真是他杀?”
……
庆侨芝脚步顿步,望向面前的秋青婉,竟然拿不定主意了。
自己毕竟是下人,而秋姑娘在他眼里,至少算是半个主子。
秋青婉轻咳了几声,冷冷说道,“冬儿是个贱婢,不管是什么原因死了,终究要尽快抬出府去,毕竟这里是瑾王府,如果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污了瑾王府的风水,谁能负责?”
一顶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果然,刚刚还在议论纷纷的众人们,纷纷闭上了嘴。死了个婢女事小,污了瑾王府的风水事大,这个责没人能担当起。
秋青婉嘴角微扬,带起一抹冷笑,“劳烦庆管家尽快将冬儿的尸身处理了,免得污了王爷的眼。”斜睨向叶如陌的眼眸里,充满了挑衅。
“我能不能负责呀!”回廊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紧接着,一抹暗红色的身影映入众人的眼帘里,青丝绾着,妖魅似的容颜里挂着招牌似的笑容,眉头微蹙,“怎么,才进宫半日,府里竟然出了人命?”
庆侨芝低垂着头,“王爷,死的是婢女冬儿,平时主要负责用膳厅里的事物,都怪属下管理不当,才出了这档子事。刚才护院看了,说是冬儿急病攻心而死,而叶大夫非说,这人死得蹊跷,这不,争了起来。”
奚辰逸斜睨了一眼众人,冷冷说道,“将尸身放下来。”冷冽的声音像是从地府穿过来,直叫人心里头发颤。
“是,王爷。”护院们连声应道,急忙将尸身就地放了下来,这一次,连他们也觉得冬儿死得蹊跷了。
奚辰逸浅笑,望向叶如陌柔柔地说道,“验吧。”眸底像是蕴藏了无尽的柔情蜜意,语气里满是宠溺。
秋青婉拽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攥着,指甲嵌入掌心不自知。
叶如陌轻“嗯”了一声走向前去。众人眼风如刀,威力堪比原子弹,如果可以杀人,她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笔墨伺候。”
云鹤早已站了出来,“是,叶大夫。”
叶如陌抬眸,望向云鹤一脸正经,手里拿着笔墨滑稽的模样,强忍住笑低头仔细查验尸身,“死者面部扭曲,两眼上下眼睑合膜近弯窿部及内外眼角处有小至针尖、大如芝麻、黄豆的红色或红褐色的点状出血,颈部隐约可见大小不等的溢血点及抓痕,尸冷慢,臀部及背部已有明显尸斑,嘴里有残留的食物。”
心底一动,褪去冬儿衣物,查验全身是否有伤口,周身完好无损,片状尸斑遍布背部和臀部,触目惊心。
明明是窒息而死的症状,怎么没有外伤的痕迹?叶如陌陷入了沉思。
许久,抬眸,望向一侧瑟瑟发抖的梨花,“梨花姑娘,你最后见到冬儿,是什么时候?”
梨花抹了抹眼泪,仰着头想了一会,“今日,冬儿和我一起在用膳厅里服侍两位夫人和叶大夫吃了早点,一起收拾干净了厅房才回去。”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低下去,称呼也变了,“回去的路上,冬儿说,今日早点好多好吃的都没有动,特别是小莲姑娘从素食斋带回来的那份桂花糕,最是诱人了,看着就垂涎三尺。”
“接着呢?”
“接着,冬儿就跑回膳食厅了。后来,我忙着去洗昨日换下来的被子,从洗衣房回来便见冬儿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到时辰准备午膳了,我叫了她几声,都没有回应,后来才发现她没气了。”话至尾声,已经泣不成声。
叶如陌淡淡地问道,“冬儿平时是不是喜欢偷吃?”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见着好吃的,怎会不动心?想着自己刚到梅花村的那段日子,饿的不行,见到能吃的都两眼冒光。
好吃是动物的一种本能。
梨花眸光闪烁,嘴角喃喃,“冬儿平时确实有点儿…。”瞧着冬儿脸色红润的,一看就知道吃的挺好。
叶如陌站起身,向着冬儿生前住的房间走去,梨花紧跟在身后。
奚辰逸站在回廊里,暗红色的衣襟在风里飘拂,眼眸定定地望着叶如陌忙碌的身影,眸底的温柔满溢。秋青婉站在他的身侧,望着他,俏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站了这么久,不曾望过来一眼,自己真的这么不堪?为何当初要将自己接入府里?
房间不大,刚好两边摆放着两张床,中间是张方桌,摆放着些许私人物品,叶如陌指向左边凌乱的床铺,轻声问道,“这张床是冬儿的?”
“嗯。”
叶如陌蹲下身子,仔细查看着,果然在冬儿的床榻边发现了半块没吃完的乳白色糕点,叶如陌掏出一块应急绷带,小心翼翼地包住,走了出去。
望向守在门口的庆侨芝,说道,“庆管家,麻烦你找条恶犬来。”
庆侨芝眉头微蹙,指了指乖巧地围在小梅脚底的狗蛋,疑道,“这里不是有条现成的狗吗?”
叶如陌横眉冷对,咬唇道,“你……。”还瑾王府的管家,是想把自己气死吗?看着那一把老骨头的样子,到嘴的话生生吞了回去。
好在云鹤这小子,脑瓜子好使,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抱来了条张牙舞爪,攻击力极强的恶犬。
叶如陌不再与庆侨芝争执,将手中半块糕点掰成两半,递了过去,“将它的口腔扎破一点,将这块糕点放进它的嘴里。小心点,别碰到有伤口的地方。”
众人闻言一惊,急忙向后退去。
云鹤给恶犬喂下糕点,叶如陌便示意他放开它。恶犬原形毕露,狂吠着冲向站在不远处的叶如陌,顿时惊呼声一片。
叶如陌定定地站着,一动也不动,嘴里念叨着,“一、二、三、倒。”恶犬应声倒下,没有想象中中毒身亡的迹象,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窒息而死。
众人缓了过来,转而,望向镇定自若的叶如陌,不是说她是大夫?怎么更像传说中的巫师?杀人于无形,不,杀狗于无形。
一时间,回廊内,静了下来,眸光齐刷刷地望向叶如陌。各人心里揣摩着,暗自庆幸这几日没有得罪叶如陌的,脸色平静些许,那些背后嚼舌根子的,则脸色刷白,脚步偷偷地向后移去。
这么大的杀伤力,就算武功再高不一定斗得过他。
秋青婉眸底杀机隐现,他究竟是谁?竟然知道这么多?
叶如陌浅笑,再不说清楚,大家都把他当成妖了,“大家请别惊慌,其实不是我厉害,而是我手里的这块糕点厉害,它上面沾着一种毒药,是从一种叫箭毒木的树枝上吸取的。这种毒药有一个外号,叫''见血封喉''。”
“毒药?”众人嘀咕着,心底的疑问又冒了出来,手指恶犬颤声道,“怎么没见它七孔流血呢…。”
“这种毒药是乳白色,放在颜色相近的糕点里才会看不出来。一经接触人畜伤口,即可使中毒者心脏麻痹,血管封闭,血液凝固,窒息死亡。窒息死亡较快,原有体温还未丧失,在窒息痉挛过程中,肌肉活动量增加,热量也增加了,加之血液呈流动状,尸冷会较慢。而这种死亡,也会让尸体尸斑短时间内出现。而颈部的抓痕,是她受不了的情况下,自己挠的。”
庆侨芝忍不住出声,“她不是没有伤口?”
“毒液进入口腔,由她牙龈四周渗入。”
庆侨芝面色一变,“这样的毒药真是骇人听闻,不知叶大夫从何处得知?”
叶如陌浅笑,“说来也巧,原来是家父的医书上见过这种毒物的描述,前不久,徐州新兵军营里有新兵中了沾上这种毒物的利箭。”
“哦。”众人长吁了一口气,情绪总算是平复了下来,望向叶如陌的眼眸里多了几分敬佩。
死因已经查出来了。
只是凶手又会是谁?
众人眼眸齐刷刷地望向了叶如陌手中的这份糕点,这不是清心斋的糕点吗?厨娘暗自松了口气,还好,与自己无关。
奚辰逸眼风如刀,扫了一眼众人。梨花如芒在背,疾步上前,嘴角喃喃,“回王爷,这份糕点是小莲姑娘今日清晨托人特地从素食斋带回来的,奴婢从她手中接过来之后,直接用碟子装上了。”身子由于悲痛,惊吓,抽搐着。
庆侨芝躬身上前,急忙说道,“王爷,今日清晨,两位夫…。,不,两位姑娘邀请叶大夫用完早膳后,就急急忙忙地回府去了。”
“啊!”众人哗然,议论之声不止。
“叶大夫这么得王爷喜爱,也是有可能的。”
“嗯,听说过几日,她们两人要被赶出王府了。”
“难怪…。”
……。
从庆侨芝的说辞上来看,糕点是慕容小莲特地买给叶如陌吃的,结果阴差阳错的,冬儿成了替死鬼。
这不是不打自招,畏罪潜逃?
先前也只是猜测有人想要害的对象是陌儿,现在得到了证实,奚辰逸背脊处徒然升起一股凉意,眸底生了寒气,冷哼一声,“将他们两人马上带回府里。”死了个婢女事小,有人故意想害叶如陌,就是罪该万死。
叶如陌倒是冷静许多,心里头还存有许多疑问。
“庆掌柜,麻烦你将今日清晨给慕容夫人买早点的下人带过来。还有剩下的那些点心,全部拿过来。”别人将称呼改了,她不能。
“是,叶大夫。”说罢,便匆匆离去。
这一次,庆管家的态度好了不一倍。不仅仅是奚辰逸在面前,叶如陌的本事彻底征服了他。庆侨芝转过身,叹了口气,可惜,是个男子。
没过一会,看热闹的人群里一个身材瘦小的年轻男子被庆侨芝领了出来,唯唯诺诺,年纪不过十六岁,一上来,就结结巴巴,“回—回——叶大夫,今日清晨,是小莲——姑娘要是去的买的点心,回来时,我便直接交给了她。在路上,我还…。”
叶如陌挑眉,“还什么?”
“回叶大夫,回来的时候,奴才见着那香味实在是诱人,便偷偷吃了两块。”说罢,眼角偷偷瞟向叶如陌,本来这件事,他是羞于说出口的,现在出了人命案子,就不得不说了。
叶如陌沉思,这么说来,出了素食斋的门,这点心,还是没毒的。
没过多久,婢女从膳食厅过来了,手里端着素食斋的糕点。叶如陌接了过来,对着日光仔细观察,糕点的四周似乎有白色的汁液,看起来不是很明显。
“庆管家,麻烦你看下这碟点心是否有什么不同?”作为瑾王府的管家,久居京师,素食斋的点心自然吃得多。
庆侨芝眉头微蹙,看了好一会,“叶大夫,这份糕点似乎有点不同,以往糕点表面只是一些粉状,今日这份糕点好像沾了些许白色汁液,如果不注意,真看不出来。”
叶如陌轻“嗯”了一声,“看来凶手为了让今日用早膳的人毙命,下了不少功夫,整份糕点都抹了箭毒木的汁液。”轻柔的话语像是一颗炸药投入平静的湖面,人人脸上变了色。
叶大夫才来了几日,就算王爷对他宠溺之极,罪不至死吧。
奚辰逸眸光冷冽,面沉如水,静静地站在回廊下。回廊外,日头皑皑,众人只觉得周身寒意深深。
“将冬儿拉出去埋了吧。”叶如陌眸底隐过一丝伤感,淡淡说道。心底叹了声,婢女的命在这些主子们面前,向来都是贱草一根。
“通知她的家人来领尸体,另外去账房领点银子给她家里送过去。”回廊下,一直没有出声的奚辰逸,淡淡说道。
“谢谢。”望向奚辰逸淡然的眸光,叶如陌轻声说道。
围观的下人瞪圆了眼,来到瑾王府这么些年,王爷何曾管过这样的琐事。庆侨芝对叶如陌的印象,不知不觉又上升了几个层次,除去他与王爷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其他方面真的没话说。
想起故去的太后,何尝不是一颗善良的心。
庆侨芝领着护院们抬着冬儿的尸身匆匆离去,留下怔在原地的下人们,以前奚香香在时,大家整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不知道何时会惹了那个活阎王,命就没了。
如今,叶大夫来了,竟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瞬间,面前男不男女不女的叶如陌,在他们心里一下子形象高大起来了。活了这么久,从未见过哪个主子对下人这样贴心。心里头念叨着,管他三纲五常,伦理道德,只要对我们好的,我们一概支持他。
回廊尽头,慕容小莲艳丽的身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贴身丫头碧玉,一进回廊,顿时感到气氛不同寻常起来,强压住心头的疑问,迎向奚辰逸,娇嗔道,“王爷,今日不是进宫面圣,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奚辰逸冷哼一声,“如果不早点回来,府里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慕容小莲怔在原地,愕然,语气也变了,“王爷,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叶如陌站在一旁,没有出声,仔细观察慕容小莲的神情,据她了解,慕容小莲虽然恨自己,但不至于铤而走险,不惜做出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
点心是她大张旗鼓的去买来的,又用它来毒害自己,这不明摆着自寻死路吗?
奚辰逸冷冷说道,“什么意思?”伸手将手中点心递了过去,“这些东西是你买的吗?”
慕容小莲蹙眉,“王爷,这是臣妾今晨特意买来给叶大夫尝尝鲜的,怎么了?”身后,龚月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见府里的人都集中在了一起,心底犯了嘀咕。
这句话一出口,场面气氛更加凝重,人人大气也不敢出了。害死叶如陌,慕容小莲绝对有这个动机,也有这个胆儿。
奚辰逸冷哼一声,“你知不知道,冬儿今日偷吃了这些糕点,已经死了。”
“死了?”慕容小莲面色骤变,腾的一声跪了下去,抓住奚辰逸的衣襟,痛哭流涕,“王爷,您要相信臣妾哪,就算是借臣妾一百个胆儿,也不敢毒死叶大夫呀。”
脑子一片空白,点心是她派人去买的,叶如陌也是她请过来的,这下跳进黄河,洗也洗不清了。
身后的龚月,大气也不敢出,只希望大家当她是透明的,毕竟这里所有人,只有她俩嫌疑最大。
“你说,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惊骇之下,慕容小莲语无伦次了,“王爷,臣妾今日邀请叶大夫一起用早膳,本想求她让我们留在王府,没想到听了她的一席话,脑子突然觉得开窍了,王爷竟然不喜欢我,留在这里又有何用,不如另觅良婿,就算才貌不如王爷又怎样?只要真心疼我便好了。于是,早膳都没怎么吃,便匆匆离府回去找娘亲了,没想到,大殿上,王爷一席话早已到了娘亲耳里,她见我能如此想,心里高兴的紧,早已为臣妾寻了一个远房亲戚,不日便可见面了。”
一口一个臣妾,却干着另择良婿的事,众人为她的脸面暗自着急。本来是瑾王爷有错在先,现在变成了她们不守妇道。
下人们强憋住笑,不敢笑出声,场面极为滑稽。
奚辰逸倒是毫不介意,面色如常,“那你说,另有其人?”
慕容小莲头摇的像破浪鼓,连声应道。
“好吧,都散了吧。”叶如陌见火候差不多了,淡淡说道。
下人们得令,一窝蜂地散去了。
秋青婉和桃红依旧站在原地,龚月也紧跟在慕容小莲的身后,她们两人向来是一个鼻孔出气,现在慕容小莲出了事,她也自然逃脱不了干系,索性留了下来。
奚辰逸站在回廊下,望着叶如陌淡定地处理着一切,未曾出声。他知道如果陌儿需要帮助,她一定会开口,而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便是最大的帮助。
“小莲姑娘,你随我来吧。”说罢,叶如陌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秋青婉与桃红跟了上来。
叶如陌回眸微微一笑,“秋姑娘,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了,瞧你身子骨弱的,不如回去好好躺着。”
秋青婉闻言,淡然一笑,“既然叶大夫不需要帮忙,那我就回房了。”在奚辰逸面前,她永远保持着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
—
厢房里。
叶如陌轻声说道,“小莲姑娘,你可记得,接过点心装入碟子时,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或者是有什么人?”
慕容小莲哭泣着,“叶大夫,我真的记不起来了,只觉得和平常一样呀。”
叶如陌低叹了声,“你仔细想想,有可能就是府里人干的,天天见着,有时容易忽视。要不你就回忆一下,整个过程,我帮你梳理一下,看能不能找出点什么。”
慕容小莲止住哭声,“叶大夫,我觉得和平常一样呀,我进去之后,桃红就来给秋姑娘拿早点,然后…。”
“慢着,你说桃红什么?”
慕容小莲愕然的抬头,“桃红过来拿点心给秋姑娘呀。”自从秋青婉身子不适以来,都是桃红给她拿点心回房,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桃红在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慕容小莲恍然大悟,手拍台面,激动的站起身,原本暗沉的眸子里焕发异彩,“叶大夫,我想起来了,当时用膳厅旁侧厨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响动,有个坛破了,我跟着进去瞧热闹,出来时,桃红已经走了。我当时也没多想,现在想想,肯定就是这个贱人,她对王爷窥视已久,从不肯放弃。”
“先前奚香香在府里出的那个事,我越想越不对劲。叶大夫,你想想,明知道王爷第二日就要回府了,香香会平白无故地给了她几十板子?上面还抹了毒药?你说,这明摆着的事,谁会去做?”
叶如陌低叹了声,这姑娘,脑子还没坏。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她现在才想明白,真是难为她了。
叶如陌站起身打开房门,向着依旧坐在桌前满脸泪痕的慕容小莲,淡淡说道,“小莲姑娘,看在你爹和王爷的份上,你毒杀我一事,我就不再追究了。今晚王爷会在府里给你们两人设宴,宴席结束之后,你们即刻离开。怎样?”
慕容小莲愕然,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想着自己平白无故受的这冤枉,又没有证据证明清白,好在对方不再追究。幕后黑手是谁,暂且不知,先出瑾王府,留着小命要紧。
当即,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拔腿而去。
门口处,婢女碧玉连忙跟了上去。
暮色将至,瑾王府庭院起了薄薄的雾气,没有往日的喧闹。
宴席厅里,奚辰逸面色如霜坐在主位上,叶如陌和秋青婉坐在奚辰逸的身侧,慕容小莲和龚月耷拉着头坐在秋青婉的旁侧,婢女们在她们的身后站着,这是她们在瑾王府里的最后一顿餐晚饭。
虽说打开了心结,出府之后的日子可能比想象中要好上些许,终究是有点闷闷不乐。
特别是慕容小莲,不时地望向奚辰逸,生怕他一不高兴再拿投毒一事出来说事。
秋青婉神情淡然,仿若面前的一切与她无关,她只是陪着过来吃顿饭。
气氛有些冷场,叶如陌端起面前的酒杯,笑道,“小莲姑娘和龚月姑娘晚膳后,便要离开府里了,以后还不知能否见面。相聚就是缘分,让我们一起共饮一杯。”
奚辰逸虽然板着一副臭脸,却也不扫兴,说喝便喝。
秋青婉见奚辰逸兴致可以,绷紧的面色缓了下来,频频举杯共饮,一时间,酒桌上气氛缓和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举行家宴呢。
几个轮回下来,大家都已微醺了。
秋青婉向着身后的桃红轻声说道,“桃红,我觉得有点冷了,你去房里帮我拿件披风来吧。”
“好的。”桃红领命,脚步向外迈去。
叶如陌面上打着哈哈,心底却暗自着急,不知道云鹤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奚辰逸站起身,将一旁的大氅递了过来,“青婉,你要是觉得冷,先披着吧。”
慕容小莲和龚月愕然,抬眸望向面前的奚辰逸,怎么觉得他今日不一样呢?当着叶大夫的面竟然对秋姑娘这么体贴,难道先前两人之间的暧昧都是装的?
秋青婉微微一怔,接了过来,娇羞道,“谢谢王爷。”
桃红本已迈出去的脚步,生生退了回来,眸底隐过一丝担忧。
奚辰逸边往酒杯里倒着酒,边随意地问道,“青婉,你来府里多少年了?”
秋青婉微微颌首,“回王爷,青婉来府上已快三年了,当年如果不是王爷出手相救,早已不知魂归何处了。”朱唇轻启,俏脸生辉,望向奚辰逸的眼眸里,溢满了浓浓的情意。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袭上叶如陌的心头,秋青婉举手投足间,总让她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似曾相识。
奚辰逸冷冷笑道,“英雄救美?”说罢,手指指向秋青婉身后的桃红,“她不会出手相救?”
叶如陌一怔,背脊处徒然升起一股凉意,望向面前举止优雅的秋青婉。她终于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