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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士伟真后悔带小薇一块儿出席,后悔让雷沛之知道了她的存在。
本来以为这是场相亲鸿门宴,目标在他,谁知道后来会转向她?
“这么听起来,雷先生打算横刀夺爱?”杨士伟睨他,语带挑衅。
“男未婚,女未嫁,我想,我有追求的权利,而小薇有选择和比较的权利。”
说出“小薇”两字时,雷沛之语调放得极轻,仿佛咀嚼甜美的糖果。
感觉掌心里的小手重重一颤,杨士伟再度握紧她,没有松开。
杨士伟的声音里,听不见以往的笑意“这种时候还能不生气的男人,似乎有失气概,抱歉,我无法容忍有人用眼神占我女友便宜。”
他向来圆融,鲜少说重话,总是轻快,仿佛谈笑风生,但这一次轻易能听出火气。
对,这借口多么理所当然,足以教他愤而走人!
没有哪个男人能有这种雅量,他就算出拳揍雷沛之,都属人之常情。
“走吧,这顿饭已经没了胃口。”他拉着小薇要走。
雷沛之没有阻止,反倒端起餐前酒,向杨士伟举杯一敬。
“打散一对情侣,造就两对,这笔生意多划算哪。”他以杯缘抵口轻啜,边提议道。
“不过,对于雷小姐,我并没有追求的打算。”话说到此,够明白了。
“我也没准备等你追,我中意的东西,向来靠自己争取。”雷静之姿态优雅,丝毫没露出怒颜,还挂上微笑。
这对兄妹,全是神经病!
杨士伟一秒都不想多留,手里紧握她,几乎是飞奔离开餐厅。
心里的难以忍受,像被谁一脚踢翻“哗啦”地全倒了出来,酸得不可思议。
雷沛之看她的眼神,他光是回想,一把火烧得更旺,恨不得把雷沛之停留在她身上的“痕迹”——即便只是看——全部挥掸干净!
他自己完全没察觉,在走回车子的一小段路,他已经把雷沛之给骂透透。
“早知道他是只色鬼,绝对不带你出来!白白被他用眼神意yin,真该一拳挥过去,打凹他的脸!戳爆他的双眼!”
活该把账单留给雷家兄妹付,哼!
“你不要生气,我们直接离席,他们不介意吗?合作怎么办?”
“合作?!下辈子吧!”他正在气头上。
“你不是代理职务人吗?和客户打坏关系,这样没问题吗?你老板不会骂?”
小薇这盆水,泼得不多不少,恰恰好浇熄怒火,他不冷静都不行。
“幸好,合作机会不是天天有,除非客户指定雷沛之。到目前为止,苏氏营造和他们合作的案子,没超过五笔。”雷沛之并非得罪不起的合作厂商。
不,就算雷沛之得罪不起,今晚他还是会掉头走人,毫不留情面。
谁教他胆敢那样看着小薇——
“抱歉,今天害你遇见那种家伙,你觉得很害怕吧?”他还记得她乍见雷沛之时,一脸的惊慌,甚至暗暗抽息。
小薇的脸色仍有些白,先是点头,后又摇头“不是你的问题,是他我不懂,他看上我什么?我连半句话都没跟他说,也尽量不和他视线对上,他只能看到我的发旋吧?”
光凭发旋,就能决定喜不喜欢一个人?
“这一点,我和你有一样的困惑,我也很想知道,雷静之是看上我哪一点。”他和小薇同是天涯沦落人,都被爱得莫名其妙。
“你很温柔呀,也很擅长照顾人,在你身边很安心,没有压力。”她倒是一副很理解的模样。
提及他,她脸上的笑容重新恢复,一扫阴霾。
笑起来,浅浅酒窝浮现,还有对可爱小虎牙。
“而且你一笑起来,看似平易近人,可是眼神很自信,仿佛没什么难得倒你,的确你处理任何事,也是快、狠、准、利落、不拖泥带水——”
她细数着,认真的模样令杨士伟莞尔。
“说得好像你认识我很久、很久了。”事实上,短短半个月而已。
咦?连他自己都不觉得只认识她半个月吗?
“我我只是说出这段日子,和你相处的想法。”她微微垂首。
“原来你都在偷偷观察我?”
“我也没其他事能做嘛”小薇很诚实,露出一抹被抓包的腼腆。
“与其观察我,不如把时间花在自己身上,看能不能捕捉些片段记忆。”他没失忆过,但不难想象,对往事的一片空白,会有多惶恐。
“我会努力的。”她低下头,他以为她开始沮丧。
“我不是逼你,只是你家人一定很心急,如果你是我妹妹或女儿,你音讯全无,又下落不明,怕你在外头被欺负、遇上危险,我绝对会急得发疯。”
“我知道”
但是她无能为力呀
面对现在的情况,她什么都做不到。
“法国餐泡汤了,我载你去吃鱿鱼羹面吧。”他缓和气氛,朝她轻快说。
虽然两人衣着太正式,坐进面店,绝对引人侧目,但有什么关系?能吃到六十年老店的美食,值得。
小薇自然没有拒绝,点点头,与他一同上车。
杨士伟发动车子,缓缓驶出停车格,转出小巷,驶进车水马龙之中。
“既然出门了,你顺便陪我去挑礼物吧,女孩子比较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
“谁的礼物?”
“蜜蜜呀。下个月她生日,我正伤脑筋要送什么给她,森林汉堡店好吗?还是公主系列dvd?”
“我记得蜜蜜七岁?”
“咦?我跟你提过吗?她是七岁没错。”
“七岁”她没花太多时间思索,几乎是立即有了答案“你送她一条炼子。”
“链子?小女生喜欢吗?这类礼物好像早了十几年送,等蜜蜜变成少女,再来考虑也不迟吧。”
小薇有不同见解“虽然她这年纪觉得玩具好,但等她长大,真正留在身边的,不会是玩具,反倒是有纪念性的礼物,她会珍藏一辈子。”
“嗯,有点道理。”杨士伟点着头。
玩具的新鲜度,了不起几个月,之后的下场不是打包送人,就是捐赠出去。
“何况是她最喜欢的羊叔叔送的,她不会不爱。”她一笑。
蜜蜜的心声,透过她的口,说得理所当然。
“蜜蜜很得我的缘,我向来不爱小孩,对她,我真的是头一眼就喜欢她——长辈对晚辈的喜欢。”他补上。
“小孩子很善于分辨谁是发自真心喜欢她,她能感觉到你是真疼她,她才那么喜欢你呀。”
“喜欢到说要嫁给我,要我等她长大。”他失笑说。
那种孩子气的话,他没当真,只是听着,觉得有趣——但因为孩子的童语,害他被她爸爸视为敌人,难免无辜。
“所以你没结婚,是在等她吗?”她眼睛一亮。
“怎么可能?等她长大我都老了,说不定头秃了,肚腩大了,她根本看不上。我没结婚,是人生规画中没有这种选项。”
“为什么?”
“不想。”这两字,他口吻淡淡。
“是还没遇到心爱的女人吗?”
她问完,他停顿了好几秒,才说:“是我不信任婚姻。”
红灯,车速渐缓,停下。
街灯的黄光,透过路树叶梢细碎洒下,在他脸庞间,光影拼凑,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一出生,就被弃置育幼院门口,身上除了一块包巾,啥鬼也没有。”
只听声音,仅仅听见他用微笑的口气说着话,用着置身事外的语气。
“我呀,是由一对只贪图肉体享受,却没有责任感的家伙制造出来,身上流着那种血,我八成也不是好东西,没必要去连累别人。”
小薇胸口一窒,疼痛,为他。
“不是这样的光看你对蜜蜜的样子,不难知道你不只充满责任感,还有更多的耐心,你绝对不会像你父母那样”抛弃孩子。这四字太残酷,她喉头紧缩,说不出口。
“责任?我又不用养她,只负责陪她玩,这算哪门子责任感?生为父母,还有更多要做的事吧,我很有自知之明,我做不到。”
车驶动,树影由他脸庞闪去,她看见他神情淡然,提及身世,一派的无动于衷。
“你没试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
“试出另一个我吗?到时再把他塞回肚子里?或者同样找间育幼院,丢了省事?”
不,不是无动于衷,而是被抛弃的阴影,渗入骨,淬入血肉,让这个男人整个腐烂,所有的信任全数坏死。
他阻止温暖入侵,不想要,不屑要,只想象现在独自一人,别靠他太近,保持适当距离,你以为你接近他,实际上,真正的他藏得好远。
她想伸手抓住他,不要他自囚于圈子内,不容谁跨越红线。
“正因为你知道那种痛,所以你更珍惜,加倍加倍的珍惜你一定会的,我认识的杨士伟,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