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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喜欢长大的慕容则,一点都不喜欢。
慕容轻宛坐在慕容则的黑屋子里,看他的侧影看了很久,终于得出这个结论。
她喜欢小则抱着自己,又舒服又暖和;她喜欢小则一本正经的样子,看上去很可爱;她还喜欢陪着小则练功
她喜欢小时候的小则,对自己多好多好,可是现在!他每天要看很多书、处理很多事情、练很久的功夫,更过分的是,他连练功都不让她陪着了,说什么剑气会不小心伤到她。
什么嘛,肯定是不想看到她。
慕容轻宛闷闷不乐地想了半天,眼泪开始劈哩啪啦的往下掉。她泪眼蒙胧地看着灯影中的慕容则,得出第二个结论——小则不喜欢她了。
慕容则叹口气,放下书卷走到她身边。“闷了?自己出去玩好不好?”
果然!以前她哭的时候,他都会把她抱起来的。慕容轻宛的泪掉得益发厉害。
慕容则扶住她肩头“轻宛,你到底要什么?”他有些心焦,这些日子的瞥扭,他全看在眼里,却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听说女孩子长大了,心思就会变得诡异,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你都不宠爱我了。”她泪涟涟地指控。
如果说,宠爱就是抱着她的话慕容则涩然道:“我们都长大了。”
“不要不要不要!”她使劲地摇头“长大了也要在一起。”
他想说男女授受不亲,却终于还是把她轻轻搂在怀中。“轻宛,你终究要嫁人的。”
“那就嫁给你。”
话一出口,不只慕容则,慕容轻宛自己也愕住了。
她偷偷抬头看慕容则,他眸色幽远,有着浓浓的愁意,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她的小则啊——十八岁的小则,再也不是眉清目秀的小男孩,而是长成了一个俊俏儿郎,那么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要嫁给这样的小则,想起来就令人耳热心跳呢,慕容轻宛悄悄红了脸。
“不行。”慕容则忽然松开她“这种话不能乱说。”他的眼神又恢复一贯的清冷。
慕容轻宛身上一凉,眼睁睁看着他坐回灯下,又拿起书卷。
长大真不是件好事情,她的小则变得好冷漠。慕容轻宛失望地走出屋子。
外面阳光耀眼,跟屋子里的黑暗恍如两重天。
原来小则不想娶她啊。回家前,她盘算了好久,却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她以为以为小则肯定会娶她呢,现在看来,这种自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她坐在门前怔怔地掉泪,不断地思前想后。
天色暗下来之后,慕容则打开门,见到的就是在门边熟睡的慕容轻宛,她眉头微蹙,泪痕斑斑,定是在梦里也想着不关心的事。
他呆望半晌,终于蹲下身子轻轻将她抱起,往她住的竹楼走去。
半路上,慕容轻宛就醒了,感受到熟悉的温暖气息、有力的臂膀。她不敢睁眼,怕又只是美梦一场,半是欣喜半是酸涩地靠在慕容则肩头,眼泪濡湿了他的衣衫。
慕容则脊背有些僵硬,他知道她醒了,也知道她在哭,却是毫无办法。现在的轻宛,比七岁的她要难哄多了。他想了一路,终于下定决心把一切都说清楚,以了却彼此的无谓牵挂。
竹楼边上有长长的竹椅和高高的秋千,他把她放在竹椅上,自己则在她身畔坐下。竹椅上方是一株槐树的华盖,这晚月色如华,透过枝叶洒落,在地上形成点点斑驳的影子。
“轻宛”
“嘘。”刚一开口,慕容轻宛便打断他的话,小声道:“你听。”
除了偶尔有短促的虫鸣,再没什么声音。
“我在江南的时候,这些虫子夜夜叫啊叫啊,烦都烦死了,现在听起来,却觉得很可爱、很亲切,是不是因为虫子不一样了?”慕容轻宛轻笑着,倚在慕容则身上,没等他回答,又道:“我又想,是因为在家里,有小则陪我听呢。”
“轻宛”
“不不不,让我先说完。”她把头搁在他肩上,抬眼望月“那时我常想,如果月亮是镜子的话,当我们一起看月亮时,我就可以在月亮里看到你,你也能看到我,那该有多好。”
她的声音轻轻软软,仿佛一片羽毛跌落湖心,轻柔地漾起涟漪。
“不过若能够一直在一起,那才是最好的呀,小则。”她回眸凝望着慕容则,就见他的眼眸深不见底,映出两个亮晶晶的小月亮。
“那并不是最好的。”慕容则终于艰涩无比地开口。
“为什么?”
他偏过头,恰好将自己的脸藏到树下的暗影里,让人瞧不清他的表情。“轻宛,我不是你能够嫁的那个人。”
“我们不是亲姊弟呀。”慕容轻宛颤颤地辩驳,努力压住哽咽。
慕容则摇摇头“不是这个原因。你十一岁的时候摔下屋顶,是爹帮你正骨疗伤,我却只能待在屋子里,但再过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五十年后呢轻宛,你要嫁给一个白天黑夜都能保护你的人。”
慕容轻宛心慌意乱地抱住他“小则,你不会一辈子都这样的,我们一定会找到解药。”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这也是为你好。”慕容则的声音飘渺如雾。
“什么为我好?你怎么知道我好不好?我就要嫁给你,除了你我谁都不嫁。”
她终于忍不住了,褪下温柔的外衣,又是那个凶巴巴的小丫头。
“听话。”慕容则轻轻拢眉。
“我干么听你的话,明明是你不讲理!什么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凭什么?”
知道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慕容则站起身来“这事就这样说定了。”
慕容轻宛看着他走入月光之中,就好像无情无欲的仙人般,轻飘飘地离去,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坏蛋坏蛋坏蛋她伏在竹椅上痛哭失声。她再也不想理他了,再也不要看到他。
于是,第二天一早,趁着慕容则进入黑屋不能出来时,慕容轻宛偷偷的溜出了慕容山庄,离开了睽违已久却只住了六天的家。
天刚刚黑透,正是吃晚饭的时候,曼迦城的百姓却挤在骆府前,翘首往大街一头看去——那是往城门而去的方向。
骆家是江湖上有名的世家,这一代的掌事者骆九鹤乐善好施、慈济天下,在曼迦城里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可是这天一大早,年届不惑的骆九鹤却突然暴毙,一时之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听说骆老爷子血流不止,直到全身血都流干才气绝身亡。”一位灰衣老者叹道。
老者身边的小孩子奶声奶气道:“我不信。爷爷不是说,骆老爷爷的功夫在曼迦城是数一数二的,怎么会死得这么离奇?”
老者摇摇头“我看老爷子最得意的徒弟骆天磊也未必知道究竟,否则不会劳师动众地把少庄主给请来。”
“少庄主?”
“你看,这里站了这么多人,可不就是为了一睹慕容少庄主的风采?”老者望着不断涌来的人群赞叹不已。
“爷爷、爷爷,谁是慕容少庄主啊,这么厉害?”小孩子不断扯着老者的衣袖。
老者探出头,看看城门那边还没动静,便讲起武林掌故来。
“孩子啊,爷爷教你一个道理,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们行事一定要谨慎低调,不露锋芒,不然的话,这慕容少庄主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一时间周围的声音都停了下来,众人只听说有位大人物要来曼迦城,此时听到竟还有故事,不由得都竖起了耳朵。
老者娓娓说道——
慕容少庄主单名一个则字,出身非常高贵,父亲慕容博非是慕容山庄庄主,母亲牧菁菁是江南牧家长女。
慕容山庄就在曼迦城过去不远的惠景,惠景城虽然没有曼迦城这样大又热闹,却是江湖上人人向往的地方,因为慕容山庄人称江湖第一庄,已有近百年的历史。
这第一的来头有三,一是其高深莫测的武学技艺,江湖上鲜有敌手;二是其遍布天下城镇的商号,聚积了富甲天下的财富;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慕容山庄没有倚恃其非凡的武艺和财富为非作歹,反而惩奸除恶主持正义,因此,虽然没有明确的封号,但每一代的庄主隐然都是武林领袖,江湖大事多在慕容山庄进行决断。
牧菁菁娘家——江南牧家,虽然风头比不上慕容山庄,却也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名门,代代才俊,整个江南无出其右。
慕容博非和牧菁菁成婚那天,不计其数的侠女英杰含着热泪祝福他俩,继而绝念红尘投身空门,当时参加婚典的少林空见大师和峨嵋静圆师太虽尽力推托,还是无奈收下了众多徒弟,少室山和蛾嵋山便在接下来的一年大兴土木,建筑屋舍,为的就是不让弟子露宿山头。
再说慕容则,做为慕容博非和牧菁菁的独子,他从出生那天起就得到了空前的关注,就拿他每年的生辰来说,慕容山庄腾了一间又一间的屋子来放置贺礼,现下已有数十间了,每间屋子都塞得满满的。
而等到他长大成人,样貌气度兼其的他不禁遗传父亲的泱泱大气还有母亲的秀美,比父亲年轻时更为出众,不知多少武林世家想把自己女见嫁过去,可惜——
突然,灰衣老者长叹一声后,惋惜道:“可惜人无完人,他小时候中过一种奇毒,无药可解,从此不得瞧见日光,整日只能生活在黑暗中。这就是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不过,”话锋一转“只要这木的根基够强,倒了依然也是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