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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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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她拿着他慷慨出借的t恤,走进浴室。

    干净的瓷砖、明亮的空间,让她的心情顿时稳定下来。

    莲蓬头像朵倒立的芙渠,洒落在她身上的净水是否也能清洗她疲累肮脏的身躯,再如莲花般洁净?她深吐口气,双手覆住脸回想起不堪的记忆,车内挣扎的画面此刻在脑海中呈现灰色一片,象征她的绝望。

    “别想了!别再想!”她甩甩头,强自压抑下恐惧。

    冲净身子,大毛巾往身子一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她说服着自己,真希望有自我催眠的能力。她不要在任何人面前崩溃,尤其是康明浩,他拥有一双最清澈的眼眸,还有洞悉人性的心噢!她不能在他面前毫无遮掩。

    正当她要拿起那件超大的黑色t恤时,看到一只如手掌大的蜘蛛停歇在衣服上。

    “啊。”在最脆弱的时刻,看见生平最害怕的生物,她吓得夺门而出,伴随着尖叫声。

    康明浩刚在自己房中的浴室冲完澡,尚未打开电视,就听到她的呼声,当他赶到时,看到的就是她赤luo奔出的模样。

    她细致的肌肤点缀水珠,香气四溢,柔软的身躯玲珑有致,他呼吸顿时急促起来,猛地将她紧紧抓进自己的怀里,免得继续看见那诱人景象。

    她馥软的胴体嵌入他的怀抱,两具沾着水露的身躯相贴合,挑起某些他想排拒的悸动。

    “什么事?”他紧紧闭眼,又睁开,稍为达到清醒的目的。

    “好大的蛛”她吓得语焉不详。

    “猪?”他的浴室会有一只猪?

    “对,好大。”她几近呆滞地接话。

    他狐疑地低头,突然想通浴室里有的可能是什么东西。

    可怜的女孩,今天一整天够她受的了

    “我去处理牠”他试着轻抬起她的下颚,强迫自己不能产生遐想。“我房间的门后有一件干净的浴袍,你去套上它,别着凉了。”

    “好。”她张大嘴回答,乖乖听话,实则脑中一片混乱。

    他不敢看她,松手让她离开他的胸膛,大步走进浴室。处理完那只顽劣的“蛛”后,他拿起她换下的衣服准备丢进洗衣机清洗。

    他的手触碰到柔软的紫色蕾丝胸罩,忍不住心跳加速。这件胸罩没有衬垫,绣满蕾丝的剪裁几近透明,他无法不去看到胸罩下那件同一款式的底裤,这件底裤要命的居然是细边绑带型,他可以想象当那个欲对她施暴的混蛋看到这些会是多么的兴奋。

    她一向都穿这么性感的内衣吗?他想起初次见面时,不经意窥见的风光,那件粉红色胸罩也是性感得让男人无法忽视。

    该死!他感觉体内有一股热流往下冲,那股冲动代表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他是成年男人,虽然已经两年没有女人,但还算能够控制自如,对一个这样的女人有遐想是正常的,不必惊慌不已。

    将自己包得密不透风的左青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知道自己该去撞墙还是乖乖信教,祈求神的帮助。

    天底下岂有如此邪门之事?她怎么会出糗到这么离谱?她居然在一个男人家里luo奔!天呀!地呀!随便什么呀!她是不是被下诅咒了?她还有没有脸见人?

    她就这样坐在沙发上胡思乱想,直到他从浴室走到后阳台,再走进客厅,手里端着两杯热茶。

    “平常都是你泡给我喝,我家里只有茶包,将就一点。”

    “明浩,谢谢你”她端过茶杯,双手捧着这份温暖,感动得泪水盈眶。“这杯茶真的很好喝。”

    “真的吗?你又还没喝。”他轻轻一笑,想要化解她的愁苦。

    “用不着喝。”是的,不用喝,就知道是最好的。

    她的笑容有苦涩,有温柔,还有一丝化不开的情愫在其中。

    他们无言相视,没有人移动身躯,或试图说话,这一刻什么形于外的事物都显得多余。

    “可以谈谈今天的事吗?”

    “今天?”压抑下的恐惧再度浮现,她不懂,明浩向来是一个体贴的人,为何会一反常态要她在此刻谈它?

    “我不应该在你惊魂未定的时候要你去回想它,但我不希望你选择用压抑恐惧来处理你的情绪,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说出来。”

    她苦笑,多年的伪装被人看穿,感觉竟然还不算坏。“你就这么了解我?”遇到痛苦只会压抑,的确是她会做的事。

    “我是过来人。”

    真的吗?她不相信他曾有过像她这样糟糕地处理自己生活的经验。

    “你怎么会在他的车上?他是你男友?”

    这一刻,她意会到她与明浩是多么难得的异性朋友,他们享受对方的陪伴,却从不刺探彼此的私生活,他甚至从来没有问过她是否有男朋友。

    “唉!不是。”

    在今天之前,不,该说是在他没有出现之前,她还一直对这个问题感到疑惑。她让王辅华吻她,直到更进一步才回过神来排拒,她说服自己是在给双方一个机会,然而,感觉不对就是不对,她不要他的触碰,就算她搞不懂自己该如何为他定位。

    但心里另一种想法浮出。就算她跟王辅华上床,便是情侣了吗?虽然有一阵子,她甚至是快要默许王辅华的地位了,那时她都还存有这样的疑惑。为何几乎在同一时期,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康明浩,而不能相信王辅华呢?

    康明浩之于她,究竟是什么呢?她可以深究王辅华的定位,但是从来不敢去探究康明浩在她心中的地位她小心翼翼呵护这份情谊,但其实她好贪心,明知康明浩不可能爱上她,她还是想要把他留在身边,不管是以什么形式。

    “也许,我曾经以为是。”她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是曾经?”

    康明浩的温和带给她勇气,让她想把心头的烦闷渲泄而出。

    “这阵子我很沮丧,生活好乱。”对,然后她把自己的生活搞得更乱,就像一团打结的毛线球,根本理不出头绪。“我已经二十六岁了,我努力工作,虽然不是大富大贵,要养活我跟青璃也不成问题,况且我从来就享受平淡的生活,也许我知道不是物质生活的困乏,是心灵。我的生活一成不变,连青璃都担心起我我很害怕继续这样过下去,连最喜爱的写作都会陷入瓶颈。”

    “所以,你试着突破,接受一些以往不会接受的尝试,例如约会?”

    他的眼神没有尖锐,只有了然。这个男人懂得人性的弱点。

    “你真敏锐,我几乎都要嫉妒你了,以你对人性的灵敏,写起小说来大概会把我踩死。”她咕哝抱怨着。

    他只是笑了一笑,任她把情绪转移到他身上。他既不过分关心也不冷漠的态度,对她来说恰到好处。

    “你你知道我写的小说。我认为男女之间的爱|欲是很美的事情但是我我总是越写越烦也许是因为”她尴尬地舔舔唇,想起那次访问,其实也没什么不可告人。“我缺乏经验。”

    她该承认,她想突破的不只是生活现状,还有属于女人的成长。

    中国传统教育,教女人不能承认情yu,她现在想想,似乎很可笑,也很可悲。而一向冷淡自持的她,竟然会对一个男人侃侃而谈自己的心事,大概也是她始料未及的吧!

    康明浩没有打断她,专心地听着她一字一句的陈述,知道这个机会得来不易,他甚至很高兴自己得到这个机会,而不是别人。

    “王辅华是透过玉卿认识的,他是大学教授,人很斯文”如果玉卿知道王辅华今日对她的所作所为,不知要如何内疚?这么一想,她央求着:“你别跟玉卿说今天的事,好不好?”

    她温柔善良,原就是他明白的。没想到在最脆弱的时刻,她也没有忘记旁人的感受。也许就是这样,她习惯承受太多,直到崩溃也不肯稍稍喘息。

    他有一股冲动想把她用力地搂进怀里,然后用力地咬她一口,看能不能逼她松懈一瞬的念头已过,他顿然失笑,原来为一个女人心疼,不仅仅怜惜而已。

    “你认为她不应该知道?”

    左青琉愣了一愣,突然被他这么一问,不知怎地,让她心里感觉怪怪的。

    “不,不是”

    “她是你最好的朋友,站在她的立场,让她知道似乎对她比较公平。”

    他以轻描淡写的方式,渐渐瓦解她以往的某些坚持。

    公平,是呀!已经不只一次,她被玉卿这样抱怨。她要公平,她不要她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痛苦,她想要她说出来。而她总是这样想。她不想让别人困扰,所以依然以口头安抚朋友,然后继续将心事揽在身上。

    她只想到如果玉卿知道后会如何内疚,却没想到不知道真相对玉卿多么不公平!天呀!她这样还算是把玉卿当成最好的朋友吗?

    她好可恶,好自私更可恶的是,她还没有勇气让他知道,她就是舞会上的红衣女郎。

    这时,一只温柔的大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她抬眼,看进一双深黑沉稳的眸子。

    “明浩”左青琉感觉喉头梗了一个东西,让她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傻瓜。”他爱怜地揉揉她的发。

    她的确是大傻瓜,他只要她放松一点,谁要她自责来着?

    “然后呢?你跟王辅华是怎么回事?”

    王辅华说来奇怪,经过这么恐怖的事,再次想起这个人,她居然不再感到这么恐惧,甚至连对方的轮廓都模糊了

    她勉强地把思绪再绕回王辅华。

    “一开始我也以为我们会合适,可是,相处久了,我发现有一些观念实在差距太大,也不知如何说起”

    因为康明浩的存在,就不见得对王辅华公平。人,真是不能比较的,尤其这种状况下,越是提醒她这两个男人的差距有多大。王辅华根深柢固的大男人主义,与康明浩尊重女性的智慧,一经比较,高低立见,云泥立分。

    “总之,也许是日子太过一成不变,或者根本是我疯了,我把怎么看也看不顺眼的每件事,归咎在我的生活太封闭,完全没有认识异性的机会,也完全没有享受过xing|爱,才会让我觉得自己写出来的男女情yu如此虚假。”

    “就为了这种原因,你任自己陷入这种危机?”他声音不大,但表情凝重,口气僵硬。

    “我不知道一开始我没有拒绝他,我让他吻我,但是今天状况不一样,我是说我没有预期我以为他应该会尊重我的拒绝”她说得很乱,因为自觉理亏。

    这件事不全然是王辅华的错,她得负上一半责任。是非对错她能分辨,绝不偏颇。

    事情完结了,她把一切都剖析得干干净净,而她也完了。有一句话王辅华或许说对了,她没有自己想象的“洁身自爱”

    “你一定看轻我了吧?说穿了我只是不甘寂寞。”她苦笑。

    “这世上没有谁甘于寂寞。”他却沉静地说。

    她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现代人很忙碌,忙着赚钱、忙着恋爱、忙着生存、忙着填充欲/望,在空洞的运转背后,每个人都寂寞。

    在遇到他之前,她觉得现代人很可悲,当然,生活这么困乏的她也很可悲。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她与青璃手牵手拿着梅心棒棒糖的感动,好像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握在手中。

    长大后,她忙着追逐生活,再也想不起童年时的愿望。她记得小时候她曾发誓长大赚钱后,她一定要买那套心仪已久的漫画,然后再买青璃最喜欢的芭比娃娃送给她

    一切的一切,童年的梦,在作茧自缚的人生中,早已失落。

    与他对话,她总是可以体会到很多。

    她的表情好柔和、好美,他忍不住要问:“在想什么?”

    “我明天要去买芭比娃娃。”她静静地微笑,开始感觉空虚的心灵一点一滴充实满足。

    “这是你的梦想?”

    “不,这是要送给青璃的。”她等不及要看到青璃的表情。

    “那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小时候我看过一套漫画,叫做玛丽安,描写法国大革命时的爱情故事,漫画中描述的感情好纯粹,爱情在少女的心中是无可取代的神圣,玛丽安就是这样的少女,她坚强、勇敢,我觉得虽然我长大了,却远远不及她,可惜现在好像买不到这套漫画了。”

    心情一放松,她顿感困意,忍不住打了哈欠,舒服地伸懒腰,并且留意到康明浩的眼睛已经累得充满血丝。

    “两点了,今晚也够折腾你的,你在客房睡一晚,明天我再送你回去。”

    “嗯。”她点头,看向客房时其实心有疑虑。

    今晚的她特别脆弱,只有看见他才有安全感。但她不能这么自私,他也累了。

    她稍犹豫,他立即察觉到,不由得懊恼起来。就是今晚受够了,她才不想一个人待在陌生密闭的空间,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没想通,体贴的她却愿意顺从他的安排。

    “我其实还不累,陪我聊聊好吗?”他主动提出,其实是照顾了她的心情,让她免于自责。

    他是这样体贴、这样温柔,她感觉她的心好像都要融化了。

    我想告诉你,你值得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青璃的话突然浮现脑海,她是遇到了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但是这个男人不可能属于她。

    他太好,也太友善,从来没有表现出对她有兴趣。况且,男人与女人相互吸引,总会有暧昧不明的阶段,绝不是他们这样的清澄无碍。

    人生苦短,难得有这样心灵相契的朋友,她不会破坏栈镙得来不易的情谊,尽管她的心。

    早已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