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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怎么这么巧?她母亲的忌日居然和他父亲的忌日是同一天!
韩非觉得不可思议,这奇特的巧合令他心里有些异样的情绪,但他没去深究,某方面来说,他潜意识想避免产生和方楚楚同病相怜的感受。
就算他们每年都有为过世的亲人扫墓的习惯又如何?她一样是方家人,是方启达的宝贝千金,这一点不会改变。
“你怎么都不说话?陪我来扫墓有这么闷吗?”方楚楚幽幽的嗓音拂过他耳畔。
他一震,定了定神。
方楚楚坐在他身旁的副驾驶席,正用那双雾蒙蒙的水眸瞅着他。
拗不过她,他终究还是答应陪她一起去祭坟了,就在这个阳光温暧的午后。
她笑笑地弯唇“说来也真巧,你怎么刚好今天就有休假呢?刚好可以陪我。”
因为他本来也打算今日去祭拜他父亲的。“你不就是因为打听到我有假,才故意要我陪你的吗?”
“你猜到了啊。”她吐吐舌尖。
他愣了愣,没想到她也有如此悄皮可爱的姿态“怎么了?干么这样看我?”她察觉他眼神奇特。
“没事。”他连忙撇过头,专心开车。
方楚楚有多可爱都与他不相干,这世上只有田晓云能打动他的心。
他不愉地寻思,绕着山区的弯道一路蜿蜒向上,从位于市区的医院来到这座市郊的墓园,总共花了约莫一小时。
这一个小时,和方楚楚独处于车厢的密闭空间,他本以为会很难熬,没想到听听音乐,偶尔听她讲些言不及义的废话,竟也就这么过了。
“到了。”他在墓园的入口处停车。
她下了车,捧着一束野姜花,据说是她去世的母亲最爱的,而他提着一篮瓜果和酒水,陪她走进墓园。
虽然两人双亲的忌日是同一天,但她妈妈葬在这昂贵雅致的墓园,他爸爸只能栖身于灵骨塔中的一小榜,待遇仍是云泥之别。
他清楚地感到两人家世的差异,她是豪门千金,他只是工人的儿子。
“就是这里。”她在一座修整得十分漂亮的坟前驻足。
他随意瞥了一眼刻在墓碑的芳名——杨雅竹,很好听的名字,想必是个气质高贵的女子。
他忽地觉得烦躁,替她摆好瓜果酒水后,急着离开。
“你好好跟你妈说说话吧,我去别的地方晃晃。”
语落,他转身就走。
“唉,妈,你看到了吧?那个男人就是韩非,你说他是不是很没礼貌?”
方楚楚在母亲坟前坐下,献上花束,抚着墓碑低喃“我一直想带他来看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冥冥之中,彷佛有风吹过她耳畔。
“因为我喜欢他。妈,你说好不好笑?你女儿这辈子第一个喜欢的人居然是个医生,我明明最讨厌医生了,以前爸为了他的病人把你丢在一边不理不睬,我真的很生气!”
现在不气了吗?
“也不是不气,只是我好像比较能体谅他了,因为医院里有很多病人像我一样需要他。”
韩非是个好孩子吗?
“才不呢,他坏透了!我是说,他对病人来说是个好医生,可是对我他是坏蛋,我也不晓得自己喜欢他哪一点,他对我其实很冷淡,要不是我老缠着他,他可能根本不想理我!”
可是你还是喜欢他?
“对啊,我喜欢他,好喜欢好喜欢!”
方楚楚喃喃自语,扬起脸,望向穿梭于前方树丛处的韩非,今天他卸下了白袍,随意地穿着t恤跟牛仔裤,外搭一件蓝色牛仔衬衫,简单的打扮依然流露出一股潇洒帅气。
“我很高兴在我死以前,能遇到他。”
你不会死的。
“妈,别连你也这样安慰我。”她苦笑“你别担心,我不怕死的,我只希望在死以前”
怎样?
她没再说话,因为她哀婉的眸光正与他相遇,他看向她,视线胶着。
她朝他招招手“韩非,你过来。”
他听见她的叫唤,剑眉一拧,彷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走过来了。
“什么事?”
“跟我妈打个招呼吧。”她嫣然笑道“她想认识你。”
她妈干么认识他?
韩非正欲反驳,但一见她缠绵的眼神,顿时领悟。
她是想把自己暗恋的人介绍给母亲吧!问题是,他是否配得起她慎重其事的介绍?
“妈,这个冷淡又拽的家伙就是我的主治医生,韩非,他说一定会救活我,你相信吗?”她话里噙着讽刺。
他眯眼睨她。
她浅浅含笑“跟我妈打招呼啊!”他咬咬牙,转头面对墓碑,刻意保持面无表情。
“院长夫人,你好。”你知道你丈夫是害死我爸爸的凶手吗?
但她显然不知道,她女儿亦浑然不知,天真地倾慕着他。
“瞧你眉头皱的,都可以夹起苍蝇了!”方楚楚取笑他,为两人各斟了一杯清酒。“喝吧,跟我妈干一杯!”
他无言地接过酒杯,强忍着心海翻腾的情绪,一饮而尽。
两人在墓前席地而坐,天空蔚蓝,远方青翠的山峦起伏,清风徐徐,吹的是遥远的童年回忆。
“我从小身体就弱,每次生病我妈都比我还紧张,她很怕我一病就起不来了,我常常半夜醒来,发现她坐在我床边偷哭。”她悠悠地对他倾诉从前。
“而这种时候,我爸通常不在,我妈很气他把医院的病人看得比家人更重。”
“是看重病人吗?还是因为他有婚外情?”他语锋尖锐。
太尖锐了,教她不由得奇怪地瞥他一眼,他这才惊觉自己失言,表情凛然。
“抱歉,我不是有意讽刺。”
“没关系,你说得也对。”她笑笑!
“其实我也这么怀疑,到底我爸是真的那么放不下在医院的工作呢,还是想逃离家里紧绷的气氛?我想他在那个阿姨身边更能找到平静和安慰,我妈老是种经兮兮的,我又任性不听话,一定给他很大的压力!”
她这是在替自己父亲找借口吗?
他新奇地望她,没想到颐指气使的大小姐也会为人着想!
“呵,你这表情,一定把我看成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了对吧?”她像是揶揄,又像自嘲一喝干杯中酒,又举起酒瓶。
他反应迅速地伸手盖住瓶口“你不能再喝了!”
“就再喝一杯嘛。”
“不可以,酒精会令你心悸。”
“一点点不会的啦!”
“我说不可以!”他很坚决,索性抢过酒瓶倒转过来,将瓶中酒缓缓洒在坟前。
“妈!你说这人过不过分?”她拿他没辙,只能对自己母亲撒娇。
“一点都不尊重我的意愿,只会对我凶!”
“我哪有对你凶?”
“还说没有?你刚刚讲话口气好呛!”
“我不是呛你,那是事实,你本来就不该多喝酒!”
“不能喝酒,不能运动,不能出门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方楚楚,不许说这样的话。”
“我偏要说。”
“不准你说。”
“偏要说怎样?你管得着吗?”
“你”韩非恼了,见她笑咪咪地对他扮鬼脸,蓦地有股想摇醒她的冲动。
但不一会儿,这样的冲动便消逸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他干么生气呢?何必和她如同小孩子般地斗嘴?她想死就死,干他何事?
思及此,韩非心绪霎时有些凌乱了,正纠结不清时,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
“goodbyegoodbyemyprincess”她跟着哼歌,唇角勾起奇异的笑。
“你的公主在召唤你了,快接吧!”
不知怎地,他觉得她是在嘲讽他,非常犀利令他闪躲不及的嘲讽。
他郁恼地瞪她一眼,接电话“喂。”
“哥,你快来!”田晓云语气急迫。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快来就是了!我现在就想见你。”
现在吗?韩非犹豫。
“哥,你不要跟我说医院有事你走不开,这次我真的想见到你,我我快不行了”说着,田晓云泫然欲泣。
韩非听出不对劲,胸口一拧。
“好,你别哭,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他急迫地挂电话,望向方楚楚,还来不及说话,她己体贴地主动扬嗓。
“她在哭吗?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你快去看她吧!”
“可是我答应陪你四个小时的,现在才不到两个小时”
“呵,所以你是因为陪我不到四个小时在懊恼吗?”
“我答应的事,就该做到。”话虽如此,他却不由得偷偷瞥了下腕表。
他的心己经飞了啊!她强留下他的人又有何用?
方楚楚自嘲地叹息“没关系,你走吧!起码己经祭拜过我妈了,我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这短短两小时的约会,己足够她日日夜夜地回忆。
“那我先送你回医院。”不知怎地,他有点不敢直视她的眼,那迷离着水烟的眸,像雾里孤单的路灯。
“不用了,这样绕来绕去多累!你开车送我下山就好,我自己坐计程车回去。”
“那怎么可以?我送你!”
“你怕我被司机绑架,还是在车上晕倒?”
他沉默不语,很明白她是在讥刺他!
“你别犹豫了,你在这边跟我多耗一分钟,她就要多等你一分钟喔!你舍得吗?”
他眉峰一拧,还是不吭声。
这男人责任心也太重了吧?
她拿他没辙“好吧,我请朋友来接我。”不等他答话,她迳自拨打手机。
“光皓学长,我在你工作室附近,你有空吗?可不可以出来载我一程好,我们二十分钟后见。”
断线后,她盈盈起身。“走吧!”
秦光皓在山脚下的便利商店等她。
一见到她,他立即笑嘻嘻地迎上来“学妹,你怎么会到这附近来?我还以为你整天被锁在医院的高塔出不来呢!”
“我是放下我的头发逃出来的。”在这位风趣的学长面前,方楚楚很自然地开起玩笑。
“我就知道,你这头长发不剪下来卖掉太可惜了!”说着,秦光皓大手便往她发上摸去,亲昵地撩起一束把玩。
一旁的韩非看了,不由得皱眉。
秦光皓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这才发现他“请问你是?”
“他是我的主治医生。”方楚楚抢先回应,冷淡地瞥望韩非“你可以走了,光皓学长会送我回医院。”
他点点头,看看她,又看看秦光皓“一定要尽快送她回医院,她身体情况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保证护送学妹安全回到囚禁她的高塔。”
韩非懒得跟他说笑,迳自上车,踩下油门,车子呼啸奔驰。
“开那么快!你那医生是赶着要去投胎吗?”秦光皓笑谕。
“他不是投胎,是赶去普见他的公主!”
“他的公主?”秦光皓听出她话里的酸涩“我怎么感觉某人在吃醋?”
“哪有啊?”方楚楚急忙凛神,刻意朝学长绽放灿烂的笑容!
“学长好久不见,听说你前阵子去埃及拍照了?”
“是啊,上礼拜才回来的。我相片洗出来了,你要看吗?”
“当然要!”
“那走吧。”秦光皓笑着对她伸出臂弯。
她会意地勾上,与他手挽着手,相伴而行。
远处的天空,静静地飘来几朵厚厚的乌云,似乎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