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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钟淑娴把老二、老三哄睡后，爬上铺搂着已经熟睡的小儿子发起呆来。
昨天刚给他那短命的老公办完丧事，今天一大早上门讨债的人就来了，走在街上大家都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都把她当成了扫帚星，要不好好的一个男人为什么要自杀呢。
淑娴18岁结的婚，大儿子18岁，前两个月刚讨了老婆分家出去了，后面生的三个孩子年龄间隔没有超过六岁，小儿子才一岁都不到，艰难的日子在以后那。
她心里不停地盘算着，老公死了以后什么都要靠自己。她今年已经36了，虽然农村的女人做农活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自己毕竟不是一个好劳力，大儿子已经分家，看他今天的态度以后是靠不住了，老二、老三都太小帮不上什么忙，以后该怎么办呢？想到这里淑娴静静地流下了眼泪，她憋足了气忍着声音，不能那么不争气。
淑娴暗暗地咒了那个死鬼老公王明亮两句，你这个该死的短命种，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死给我看，不是一直好好的吗，家里就算再困难，日子不还是要过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就不能再等等。
嘶嘶嘶嘶
墙缝里传来细细梭梭的声音，是村里的无赖张贤明，这个家伙已经盯了自己很久了，以前死人王明亮在的时候，他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窥视自己，这几天他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对。听村里的人说，他最喜欢的就是招惹一些寡妇和自梳女，今天他可能只是来打探下情况，娘家人住得远，明天如果他再来该怎么办呢？淑娴翻去覆来折腾一阵，暗自握紧拳头，心里有了主意。
2
早上起来淑娴让二女儿燕子去退了学，在家里看着弟弟，捡几个洋芋丢在锅里做他们的早饭，顺便把猪食煮好，自己提着锄头到地里去了。
刚下过雨的地泥土是松的，她请大哥把牛拉来先把地犁出来，等哥哥回去后，自己一个人慢腾腾的把苞谷和红苕点上。
她做事的时候很慢，这不仅是因为她的性子一向很温良，她总是有个认为，干活时动作小点、慢点，体力就可以省下来些，肚子饿得慢，吃的东西自然就少了。老公死了，她不得不想得多点，想得长远些。
挑起箩兜回家的时候，她走得很慢，慢得布鞋底沾满了泥巴，脚底泥重得她快提不起脚来了。她还是慢慢地走，偶尔朝四周围看下，终于要到家门口的时候，她看到王新家媳妇李芬从她小叔子家出来了，和弟媳站在门口闲聊。
李芬看她挑着箩兜，满脚的泥巴往家里赶，掩着嘴笑起来。等她把东西放好，在门口舀水冲脚的时候，故意压低了声音，用她刚好听得到的音量挖苦“小婶你看，我就说，啥子人嘛，简直就是个扫把星，一天到处来招摇，把老公都气死了，又想去招惹哪个。”
正讲的起劲，啪！的一声，淑娴把瓢儿丢在筒头，愣了一秒，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她也被淑娴的眼神吓倒了，忘了要说话，弟媳扯扯她的衣袖，两个人往李芬家里走去。
忽然间一个人影冲过来，对着李芬撕扯起来。
3
“妈！你咋个了！”燕子看妈妈鞋都不穿，冲着那两个女人就撞过去，自己也呆住了，忘了继续剁盆里的猪食，这是她那个胆小和气的母亲吗。收回神她急忙站起来，让三弟看好弟弟，追了出去。
淑娴扯着李芬的领子又拉又踹，眼泪淌得一脸都是，便撕边哭“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你要那么欺负我，我跟你拼了！”
李芬完全被淑娴的阵势吓呆了，根本不敢回嘴，只想赶快拉开她回家。李芬伸手掸了下她的头发，本来想伸手绕到她后面，扯着她的领子拽开，没想到一碰她的头上橡筋就散了，一头长发散下来，加上她不停的撕扯拉拽，头发披头散发的披着，看上去和疯子没什么两样。
4
淑娴一直撕拽李芬，揣到李芬家门口都没有人能把她们分开，街上的人全都出来看热闹了，第一次见识到淑娴也有那么恶的时候，谁也不敢上前去劝架。
李芬的老公看没有办法了，只好自己去拉。他先是温言软语地劝淑娴，说啥子都是自己媳妇的不对，请她原谅她。说了半天不起作用，只有自己使蛮力，使劲扳开她的手。
他一用力淑娴就叫了起来，越叫越大声“王新你个狗日的！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王新家要杀人了，不讲理啊！”声音刚落就哇哇大哭。
周围的人看了都议论起来：“这个王新家两口子真的不是个东西，人家老公才死就这么欺负人家。”“王新家两个不是人。”“不是东西！”
王新家两口子知道惹到了瘟神，只有什么话都不说，站在原地等她骂个够，让她撒泼。
忽然王新看见燕子也跟着下来了，低声央求她：“你劝下你家妈嘛，就算我们不对，你先帮她整回去，我们改个时候来你家赔罪嘛。”
燕子看情形摇摇头，说自己也没有办法，往人群外钻出去，不一会把舅舅带来了。
淑娴的大哥看了也很吃惊，自己这个妹妹平时连跟人家吵个架都不会，只有人家欺负她的，今天是吃了什么药，居然敢这么做，上去劝道“妹子，算了嘛，娃儿在屋头等着吃饭，今天就算了”
话音都没落淑娴就朝地上吐了啪口水：“你胳膊肘往外拐，跟着外人一起欺负你妹妹。”又是一阵哭天抢地的哭骂，这下真的没有哪个敢来劝架了。
5
看了一天，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要吃饭，慢慢的散开了。
这个时候张贤明剔着牙慢慢地摇进来，看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拖着王新家两口子在街上吵架，跟王新开起玩笑来：“王新，你咋个恩个孬，被个女的整得丢脸死了。”
王新听他说得这么大声害怕极了，怕她又借题发挥：“你不要说了，现在都吹不冷了们。”
淑娴一听到张贤明的声音，大声哭起来，又是一阵叫骂。
张贤明第一次被人这样骂，心里觉得很鬼火，想打她两下，还没有出手她就碰过来，纠着他的衣领，边哭边骂，周围的人又围了过来。
王新家两个看好不容易脱困了，悄悄地溜出人群，留下张贤明一个人站在那里。
张贤明看清楚是淑娴后，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本来想打她，看周围的人那么多，只要自己一出手，别人肯定要帮她的忙，自己平时得罪的人太多，恨他的人太多了，难说不会趁此机会报仇。
淑娴骂了一天声音都哑了，手上没有了力气，被哥哥架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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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次街上的人都不敢惹她了，一般点事情也不想和她有争执。因为要是有人在背后说她两句，只要她知道了，就可以找上门来跟你吵几天，一直要等到她气消了才罢休。
大家都说淑娴变了，可能是老公自杀受刺激太深了吧。
张贤明从那天开始只要看到淑娴，就远远的绕开，毕竟她也算得罪过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大家都会说是他做的，他不想惹祸上身。
周围的人没有人不知道淑娴的，再没有人敢乱说什么，大家有个说法，就是宁愿去惹张癞子都不要惹钟淑娴，她是一个你惹不起的女人。
尾声
现在淑娴已经78岁了，她的儿女都已经长大了，孙子都参加了工作。
有一次小外孙莫秋听妈妈说起外婆以前的事，莫秋跑过去问她是不是真的，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奇怪的看着淑娴“外婆，你真的会这样吗？我看不像。”
淑娴没有回答他，把火炉上的水提了下来，往炉子里加了块碳。炉子里烧得红红的，把她的布满皱纹的脸都照得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