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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刻真安静!
阳光从窗外完完整整地照进来,夕阳本是明烈、艳丽的,被层层的晚霞烘托着,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整齐地投射在对面的墙上,将白墙染成了浅浅的橘红的颜色。
室内的光线逐渐昏暗,可那抹浅淡的橘红却是如此的鲜亮、耀眼,早上叠得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式的被褥托着我的脊梁,只是,那坚硬的线条早已不在。
宿舍里面的人一个也没有回来,我暗自奇怪,食堂里早就过了晚饭的饭点,不知道那三个人都去了哪里。
不过,我又独自窃喜着,他们不回来我便在这里享用这一份难得的静谧。
凝视着墙上明亮的那道投影,心中逐渐升腾起一个强烈的想法,如果那就是对面的窗,此刻是离我如此的近,那么,我只消走过去、推开窗扇,就能窥见她所有的美好。
我的心情还带着忐忑,就像怀中始终暖着一颗陌生的种子,不知道它长开出怎样的花朵来。
这是一段隐秘的奇特的偶遇,我一直将它小心翼翼地藏着,不曾对人提起。
宿舍的两名舍友交了女朋友,约会回来总对我炫耀说,女孩子其实最好哄了,买几朵花、请吃几顿小吃、买一些可口的小零食,保准她们就乖乖地顺从了。
我只是笑笑,他说的她们,一定不包括她。
我记得,她的长发随风飞舞起来的样子,那一刻,仿若一朵祥云被我突然踩在脚下,我的脚步软绵绵的,再无力迈进。
柔软的青丝眨眼就化作纤纤情丝,拂到我的脸上,缠绕在我的心上。
她走下台阶的时候,我正巧上台阶,风恰巧在这个时候刮起来,于是,我瞬间闻到了一股花香,淡淡地、持久地萦绕在鼻孔内。
一个晶红色的物体落在台阶上“啪嗒”一声。
她松散地用来捆绑头发的红色发夹摔裂了,她俯下身子拾起,很惋惜地把摔掉的一片与原来的发夹对在一起,发现不能再用,低声说了句:“可惜!”
那枚发夹随后就躺在了图书馆门口的垃圾桶上边,她转身离去。
我收起了她的发夹,遥遥地跟在她的身后,她没有发现我,一直向前拐进了女生宿舍楼的那条甬路。
那栋楼就在我们宿舍楼的对面。
很长一段时间,我用尽各种方法打探,意外地了解到,原来我们宿舍正对面的女生宿舍就是她的宿舍所在的位置。
于是,从此之后,对着窗口遥望和遐想成了我的乐趣。
那扇窗没有什么特别,窗外有晾衣杆,手指粗的那种铸铁的晾衣杆,上面经常晾晒出女子的衣物。
也偶尔,从窗内伸出一条手臂,把外面已经晒干的、飘荡着的衣服收进去。
除了她的宿舍,我不清楚她的姓名和专业,我再没更努力、深入地去打探她,只是始终对着那扇窗,生出无尽的幻想。
周末,我特意买了两盆花放在了宿舍外的窗台上,窗台外面非常狭窄,为了固定它们,我又去买了两个铁制的花托。
那两盆花使得我们宿舍的这扇窗显得格外与众不同,盛开着鲜艳的红色茶花的男生宿舍,里面一定会有一位怜香惜玉的古典男生。
舍友们偶尔用女生们闲聊的话取笑我,他们说,怜香惜玉的男生,你可不要对着两盆茶花得相思病呦。
茶花被我精心侍弄了两个多月,有一盆已经开得如火如荼了。
我捧着那盆开得火热的花来到对面的宿舍楼,并径直把茶花交给了宿管老师。
我对那名笑眯眯地宿管老师说:这是送给511宿舍的花。
宿管老师收下了,满口答应一定帮我送到。
我想,她一定也看见了我用心藏在那朵最大的花朵蕊心内的小纸条。
办完这件事,我飞快地离开了女生宿舍楼,生怕被人看见。
三天之后,我再次望向那扇窗,一眼就看见了我的那盆茶花,它就摆在临窗的位置,火红的花朵被灿烂的阳光照着,正遥遥地对我示意。
一盆茶花在我的窗外,另一盆茶花在对面的窗里。
我不禁想起那首凤求凰。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诗词歌赋,最是风雅,尤其适合如我这样怀着思慕情怀的人了。
女生宿舍楼下,总有勇敢的求爱者,用大胆的、莽撞的、直接的形式公开示爱。
我的视线随着一缕琴声飘过去,女生楼的花坛旁边,一名男生正抱着吉他弹唱,他的吉他弹得很优美,可他的歌声并不动听。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
看过来,看过来
这里的表演很精彩
请不要假装不理不睬
我的心突的一跳,仿佛那名男生此刻正在讲述着我的心声,我迅速打开窗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对面的那扇窗。
男生的歌执着地一遍遍地唱着,我清了清嗓子,仿佛突然间心房内就被鼓风机充进一种叫做勇气的东西,我亮开嗓门跟随着楼下男孩的琴声大声地唱起来。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
看过来,看过来
不要被我的样子吓坏
其实我很可爱
楼下唱歌的兄弟似乎也被我的歌声鼓舞了斗志,回头扬着手,朝我送来一个胜利的手势。
他的吉他声更响亮了,我站得高,歌声也比他传得更远。
在这种楼上楼下的二重唱表演进行了十几分钟后,一个女孩子从宿舍楼里飞奔出来,投进了男生的怀抱。
男生的歌声戛然而止。
他搂着女孩的肩膀经过我的窗下,充满感激地仰头,朝上扬扬手中的吉他,大声对我喊:“谢了,兄弟!”
我不禁苦笑。
突然之间就心灰意冷,懊恼地嘲笑起自己,人家疯怎么自己也疯,一个小小的试探也就罢了,难道还要等到天窗捅开、接受那份拒绝的冰凉透彻吗?
颓丧不已的时候,对面的那扇窗里有三名女孩子齐齐探出头来,她们一起对着我高喊:“对面的,快下楼吧,她在等你呢!”
说完,几个人就哈哈地笑了起来。
屋内的光线暗得已经看不清书上的字迹,我刚才就一直处在黑暗中,连灯也懒得开。这时,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出了宿舍。
绕过长长的围墙,在女生宿舍楼拐角处的亭子角,我一眼就看见了她。
她微笑地望着我轻轻点点头,忽而抿起嘴角:“你唱的歌可不如养的花漂亮!”
如墨的长发垂肩披散,在她如云鬓边簪了一朵艳丽的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