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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三月的阳光是明艳而且清澈的。它们在窗帘的间缝中钻进来,洒在红色格子床单上。温暖的味道。
三月的阳光无孔不入。
难得恬淡的心情,终于可以在阳光下欢畅起来,而不会在冰冷的月光中脱水,枯萎。
看来真的痊愈了。可我为什么还对那段酸楚的光阴耿耿于怀呢?
一切看起来过去了,却似乎仍在原处。或许原处已经物是人非。而我瞻仰那段苍白还有什么意义呢?
二。
两年前,在网上认识了岩。一个总是不经意流露出忧郁的男孩。
我天真的以为可以充当他的阳光,照亮他内心深处的暗角。事实证明我自不量力。
无聊的时候会在网上闲逛,遇见喜欢的网名会随性聊上几句。无疾而终。网上冲浪,换句话说是网上流浪。现实中的流浪与网上流浪实质上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只不过前者需要更大的勇气和物质,而后者则需要时间。流浪的尽头依然是孤独。
第一次与岩聊天,好象一直都是我在打字。他在一旁呵呵的傻笑,有点内向。在我们聊天接近尾声的时候,他问我要了qq和email。他说我是个有趣的人,喜欢跟我一起聊天的感觉。我从来都没发现自己的趣味。这算是他对我们短暂聊天的一个总结或中肯吧。我给了他qq,然后就下了。去现实中流浪,碰撞。嚼一块口香糖,在大街上看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快乐的,悲伤的,忧郁的。一条街的表情,勾勒出一代人的心情。我喜欢那一张张可爱的面具,却不想深究面具后躲藏的灵魂。那样予人予己都太残忍。
有时候也想为自己画一张蓝图,端正生活。结果每每半途而废。我不想把有限的青春都浪费在各种证书的考场上。学习对我来说是件挺遥远的一件事了。自从上大学以后,我就懒的动笔描绘各种英语单词,拿起教科书背诵各种所谓的知识点。期末考试对我而言是一个月的废寝忘食,或者是一个月的生活费。这世间什么都与时间和物质纠缠不清。
岩会在qq里给我留言。大多是生活中不如意的细枝末节。其实一切都可以忽略的。我就像个心理医生一样,耐心帮他解脱。天晓得我怎么会有心情干这么无聊的事。也许我不希望他不快乐。他不快乐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的不快乐又与谁有关系呢?这个比我小一岁的男孩,想弟弟一样被我宠爱,呵护着。我居然学起了人家当个知心姐姐。或许这是女人本性使然吧。
岩是个帅气的男孩,我以这样的弟弟而骄傲。他偶尔会给我写平信,干净的韩国信纸,有种不知名的香气。利落的字,一想就出自帅哥的手笔。看他的来信是种平凡的久违的幸福。工工整整的字,纷纷乱乱的心情。一个可爱但忧郁的男孩。由于很少提笔,写出来的字扭扭捏捏,像生病了一样。写一页,撕一页。总想把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在他面前。写着写着就顺畅多了,自己觉得满意了就放进信封。贴一张精心挑选的邮票。将那封饱含宠溺之情的信投进邮箱,像是寄出一份希望。转过身去,双手空空,竟是茫然,接下来便是期待。期待信早一点到达岩的手里,期待岩的信早一点到达我的手里。
等待的过程是幸福而辛酸的。我们偶尔也会通电话。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声音,一种饱含沧桑的声音。每次电话都是很长时间。岩说那电话卡是为我而买的,只会打给我。一种淡淡的小感动。有时候我会没完没了,有时候他会滔滔不绝,有时候我们拿着电话柄一起沉默,直到电话里面传出“您的通话时间还有一分钟”时傻笑。突然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当电话发出忙音的时候满足地撂下电话。
我预感这样下去不妙。我怎么会在他无意的关心中心跳呢?他只是一个跟我比较投机的网友。他只是我一个弟弟而已。
三。
阳光渐渐收场了,床上还残留着阳光的味道。我拉上了窗帘,开了灯。日光灯发出月光般冰冷的光。身体突然一悚,登时精神起来。为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抚慰一下喉咙。点上一支烟,躺在温暖舒适的大床上。烟灰散落在床边。暗笑,谁会喜欢我这样邋遢的女人呢?一支烟抽完了,一杯水喝光了。一段回忆也告一段落了。随着眼光,浸透在远处的黑暗中。
漫漫长夜,独守空床。
四。
“阿锦,两个小时以后我要参加绕城长跑。”
“啊?你不是感冒了吗?可以不参加吗?”
“没什么事。其实我挺能跑的。以前在高中的时候练过体育,没啥事儿。”
“那还好,不过你要多注意啊。”
“我会的。不过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我脑袋里总有一幅画面。我在大街上跑步,突然一辆车把我撞倒,从我身上碾过去,血肉模糊的。”
“呸呸呸!破孩子,不许你这么说。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恩,我路过一个电话厅就给你打一个电话,给你报平安。”
“哈哈,那不累坏你了。”
“没事,要不然我用手机打给你吧!每隔一段时间就达一次。”
“那好吧!你过一段时间就给我打一次,响一声,你就挂了吧。”
我们两像生离死别一样,接近悲壮。
爬在床上,守着电话,数着铃声。一声,两声,三声
每一次铃声都让我的心颤动一下,稍稍心安,马上担心。我啊迷托佛,哈里路亚的胡乱祈祷。心想着总有一路神仙会办点实事。
一个小时后,我接到了岩的电话。他气喘虚虚地跟我说话,我在电话那头哭了。
他说可能爱上我了。我在一旁沉默着,眼泪更加汹涌。笑着流的眼泪。
三天后我收到岩的信。洁白的信纸,干干净净地写着三百六十五个开心。我给他回了一封信。我说信到你手里那天,就是我到你身边那天。我把欣投进信筒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大块大块干燥的雪花。落在马路上,枯树上,行人的睫毛上。我去毛线店买了几两毛线。我要赶在见他之前织好。我还有不到三天的时间。
五。
我在沈阳,他在大连。两个并不遥远的城市,因着我的思念纠缠起来。
我简单的收拾了行囊。送大的背包里装着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小说,随身听,还有那份几两重的想念。人流把我涌上火车,手里紧紧握着票根。生怕它飞走。票根被我握出了温度,并且潮湿。跟我对坐的是两位外地工人,陌生的口音让我顿感疏离。翻出了小说,零食。这漫长的旅途,只能靠它们打发时间了。车窗外白茫茫一片,田野早就换上银妆。耳边飘着王菲的歌声“没,没有蜡烛,就不用勉强幸福。”
白色渐渐被黑色吞噬,像是掉进深渊。偶尔会路过几家灯火,偶尔会路过一片摩登森林,偶尔会路过一个小站,一块站台。简简单单的穿插在我的旅程中,像极了小说中的一个场景。
我带着卑微的爱恋去兑换远方城市一个男人脆弱的誓言。
火车就要进站了,收拾了一下东西。拿出镜子,小心修饰了一下自己,怀着女为悦己者容的小女人情节,特意把自己拾掇的年轻一点。一条洗的发白的瘦身牛仔裤,红色半身羽绒服,红色翻毛靴子。头发规规矩矩地束在脑袋后面。虽不是倾国倾城的美女,却也是清新亮眼的小家碧玉。六。
上车之前给岩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我坐什么列次的火车。他说会在火车站接我。
人流又把我涌下火车,天空像一块黑色的绒布,上面镶着耀眼的亮片,是星星形状的亮片。一阵夜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潮湿,海腥,从鼻子里闯进来肆无忌惮的与我体内的血液融合。握着票根,穿过月台,来到出口。外面黑鸦鸦一群人,里面亦是同样情况。我拼命搜索那是模糊的身影。
都说大连是北方最美丽的城市。霓虹灯耀眼的光芒折射这每个夜归人暗淡的身影。我在出站口东张西望。远出一个男孩盯着我,露出腼腆的笑容。渐渐走近,那张表情越发真实。
他也穿了一条牛仔裤,烟灰色绒衣,有点老气的感觉。外面罩着一件藏蓝色棉服。我们这一红一蓝穿行在纷乱的人群中。胜利广场到处火树银花,各类时尚打扮的红男绿女在夜晚更加动人。他说带我去散散步,然后找家餐馆吃饭。他问我吃什么?我说我不饿。
一个乞丐摸样打扮的女孩子跟在我们后面,手里提着一个花篮,里面躺着一些月季摸样的玫瑰。岩想买一蜘枝送给我,男人不想在女人面前表现的太寒酸,小气。我扣住他的手,跟他说我不喜欢玫瑰花。那女孩子穷追不舍,岩拉着我的手跑开。那时双手竟然是冰凉的。跑开了那个女孩,便放开了我的手。我有种不详的感觉。开始找一些话题闲聊,拉近一下距离。
“我们吃肯得基还是必胜客?”岩问我。
“什么都不吃。我要吃麻辣烫。”岩带我去胜利广场的地下美食。
“你要吃什么?”岩还是很绅士的问我。
“你拿主意吧!”点菜是件让我尴尬的事。
岩帮我要了一串鱼丸,一串虾丸,一串火腿,一串鱿鱼,一串香菜,一串油菜,一串蘑菇,还有一些我叫不出来名字的东西。看上去就很漂亮,很有食欲。我向服务员要了两瓶啤酒,岩对着我腼腆的笑。随后把目光转向旁边的两个男人。两个打扮时尚古怪的男人,彼此在给对方夹菜,暧昧的让我嫉妒。当我们的目光再度邂逅时,嘴角同时做出微笑的弧度。
我一边吃,一边看着岩。这个让我魂牵梦绕的男人,他似乎不敢接触我的目光。他在一旁认真的吃菜。一瓶啤酒对我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当年我在朋友的生日会上喝了十四瓶啤酒,创下了个人记录。那些企图灌我的男生最后都被我灌倒了,寿星公取笑他们,强奸不成反被操。我拎着空瓶子,看着他们的窘态。
大约20分钟,那对“情侣”走出餐厅。岩的眼睛目送他们,脸上有种复杂的表情。我猜不透。
为什么他们可以坦然地成双成对,而我们却貌合神离呢?我一口喝光最后一杯酒,喉咙里发出失落的声音。岩的酒量也不错。
七。
马路两旁的梧桐光秃秃地站在那里。橘色的灯光染红了天空。午夜的冷风吹动干枯的树枝,发出萧瑟的声音。大连的风远没有沈阳的风凛冽。沈阳的风是干燥的,大连的风是潮湿的,淫润着我内心的潮湿。连成一片。
岩挽起我的手,走过长长的一条街。街道不平坦,我们像爬过一座山。一路上,沉默着。我幻想过无数次激烈的场面在静默中破灭了。
“对不起,阿锦。”岩埋头坐在床上。我侧身躺在床上,强忍着眼泪。刚才那个还未干的吻,让我从天国走回人间。尽管我们很努力地配合着,结果却让我们难堪。
“你对我没感觉?看来我们真的是不合适吧!”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些话,这不是我想说的。岩在一边沉默着,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你明天什么时候回去?”他终于开口,不过居然是逐客令。
“我没打算明天走,我要在这里住几天再走。我还没逛逛呢?”
岩开始继续沉默,像一块岩石。午夜零点,岩走出了旅店,回学校。在他关门的刹那,眼泪又是一股。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的陌生的床上,守着黑漆漆的房间。还好,不只我一个人孤单,天上的月亮也没有人做伴。
明明知道誓言是脆弱的,可偏执的我毅然握着空白的筹码来撞个头破血流。我将那条白围巾放在枕头下面,做梦似的以为明天太阳一出来,岩就会带着一张笑脸接我上街,谈恋爱。
八。
第二天一大早,岩就带着一些牙具和洗具来看我。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路途的疲惫,一夜的休息不当,眼圈暗淡无光。岩带我去一家日本快餐店吃拌饭。我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阳光格外猛烈。行人匆匆忙忙。阳光下,我只觉得这个城市太刺眼。
在胜利广场的肯得基门前,遥望对面的火车站。马路上车水马龙,让我晕眩。
“锦,我去给你买车票吧!”岩打开僵局,却让我陷入僵局。
“不用了,我不走。”我坚定地握住栏杆,大口呼吸,忍住眼泪。
“我下午有事,不能陪你。”冷冰冰的一句话,硬上活生生地钻进我耳朵。
“你有事就去办事吧!不用管我。我习惯一个人了。”呼吸已经解救不了眼泪,我转过身去,背对着岩。让眼泪在冷风中快些蒸发。
“那我走了。”
“你走吧!”
当我转身的时候只看见岩的背影在人群中渐行渐远。眼泪争先恐后夺出眼眶。
一个小女孩向我走来,递给我一张纸巾。
“姐姐,妈妈说哭会让脸变脏,就不漂亮了。”她用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我。
我接过纸巾,眼泪更加汹涌了。
小女孩跑回妈妈身边,委屈的说:“妈妈,不是我把姐姐弄哭的。”妈妈抱起了小女孩,朝我笑笑,就走了。
哭过的脸,凉冰冰的。眼睛却因此而变的透彻。我绕着昨天的路线,又走了一遍。小腿酸痛,艰难地迈着步伐。脑袋里闪显的全是跟岩通电话时的画面。逛一个有一歌商场,试穿一件又一件衣服,直到服务员露出鄙夷的目光。在天黑的时候,在火车站附近找到一家地下网吧。我把那当成归宿。网吧里环境不好,地上地下简直天上人间。在网吧里看一部又一部电影,最感动的是美丽的大脚。在张美丽比上眼睛的时候,我的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掉下来,摔在键盘上,跌碎。
九。
越想心越不甘,于是鼓起勇气拨动了岩的寝室电话。响了十下,没人接听。打手机,关机。三十分钟后,依然没人接听。不知道过了几个三十分钟,电话终于打通了。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在等待什么,却又不知道等待的是什么。
“岩,我现在在网吧。明天回去。”
“啊,你自己要保重。”
“岩,能说说为什么吗?我哪不好了?”我的卑微碾碎了自尊。
岩在沉默。我终于忍不住发飚,歇斯底里。
“锦,对不起。我不喜欢女人。我也想跟你交往下去,可是我不能欺骗自己,也不能欺骗你。这对你不公平。我想你也不能要这样的爱。”
“你利用我。歪了想掰直。原来我只是个实验品。”
“不是的”
我挂断了电话。我是个傻瓜。
十。
凌晨六点,我走出了网吧。回到了广场,天空没有发白的迹象。大街上冷冷清清。只有远处的火车站,发出孱弱的光。风,很凉,我的双手失去知觉。从未这般渴望天亮。看见月亮朦胧的脸,感受到自己的卑微。我蹲坐在广场上一个木凳上发呆,伤心,流泪。
在黎明破晓前,我将那条白围巾系在栏杆上,祭奠我荒唐的爱。围巾在风中摇曳。
这场战争还没有交战,我就被取消资格。我不是个逃兵,可是我的英勇却遭遇谴责。带着伤心,耻辱,走向归乡的路。在大连,留下我的白围巾,留下我笨拙的执着。
回到沈阳的日子,我变的小心翼翼,郁郁寡欢。我从学校里搬出来住,租了一间房子,房子里有一张大床,还有红色格子床单。我的压岁钱一天比一天少,希望能支持到我旧伤复原的时候。
十一。
一天,我打扫房间。无意间在抽屉里翻出岩给我写的信。我展开了信纸,看见俊秀的字,忽然记不清岩的脸。我使劲努力在脑袋里拼凑那张脸,怎么也记不起来了。看见那些工整的的三百六十五个快乐,我笑了。已经没有眼泪,或者这种情况无须眼泪。我点了一根烟,顺便把那些信都烧了,冲进马桶。
一直以来我都钻进自己打造的那个笼子里,自虐。我心有不甘,因为我的付出换来的竟然是羞辱。我一味地在怀恨自己遗失的自尊。我以为我是因为爱他才念念不忘的,其实不然。我是在修补自尊。我知道,我都可以忘,我都可以放。一切来的荒唐,去也荒唐。我跟个白痴一样,假模假样地伤春悲秋。梦醒之后,发现竟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打开cd,里面依然传出那首歌。“将这样的感触,写一封情书,送给我自己,感动的要哭,很就没哭,不失为天大的幸福”
阳春三月,我抚摩着伤痕,笑着忘记一封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