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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凌晨一点钟了，熟睡的鼾声在女工宿舍此起彼伏，不时夹杂着几声呓语。二妮躺在床上，眼睛却挣得大大的，无法入睡。
四年前，二妮高中还没毕业就跟着村里的姐妹去了南方一家工厂打工。因为姐姐考上了外省的一所大学，三个妹妹都在上中学，仅仅依靠当赤脚医生的父亲开的诊所和母亲种地的收入，根本无法负担姐妹几个上学的费用，看着父母脸上苦涩表情，二妮给家里留了封信就悄悄地去了南方。
厂里的活很累，燥声很大，每天工作要将近十五个小时，中午吃饭时间不到半个小时，就连上个厕所也有时间限制，老板还派了他的亲戚当监工，背地里还不知道收买了人当监工，工厂里大大小小的人和发生的事老板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样的环境谁都不想呆，可这儿开出的工资高一点，家中又实在缺钱用，于是二妮就在这个厂干了起来。每个月一发工资，她就在尽快给姐姐寄过去，只给自己留下很少的生活费够用就行。她拼命的工作，只为了多挣点钱。为了省钱，她经常买泡面凑合着吃，即使去食堂吃饭也是要最便宜的素菜和馒头，很少吃荤菜。整整四年，她没有回过一次家，不是不想家，而是想节约下路费给家里用。
好在姐姐终于毕业了，并在学校附近找了份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是却可以养活她自己。
去年，父亲大病了一场，在医院里住了近一个月，母亲既要陪床又要看家。等父亲出院后，母亲却病倒了，家中乱了一团糟。姐姐在外地，几个妹妹都在上学，于是她辞了工作，回家照顾父母一段时间，直到他们身体都恢复。
由于担心父母，也为了能让妹妹们以后有个好的前途，她没再到南方去，而是到离家不远的省城去继续打工。几个妹妹看到家中的情况，都想出来打工，她坚持反对。虽然觉得女孩子要自强、自立，但是要让妹妹现在出来打苦工，要和她一样在社会上谋生，她心理上很难接受。自己当初吃过太多苦，不想让妹妹们再吃了。再说了女孩出门路窄，找工作不容易，她们都还小，没有什么社会阅历，出门会吃亏的，容易上当受骗。她更怕她们太早接触社会学坏了，会变的很世故、势利、庸俗不堪。
父母对于姐妹们上学的事非常重视，曾承诺说，即使锅卖铁也供她们上学。家里每年的收入约大部分都送学校了。三妹没有考上大学，跟着大姐身边学习电脑操作。四妹学习一直比较好，为了能考个好学校，二妮动员父母让四妹上了一所私立高中，因为大家都说那个学校是全县最好的，有很多特级老师，教育设施很齐全，每年升学率都很高。五妹马上初中毕业，她想上中专技术学校，想减速轻家中的负担。
父母常说亏欠她，让几个姐妹记住她的好，以后要好好报答。对于回报，二妮没有想过，只要姐妹们们对爸妈孝顺就行了。她只能尽自己最大能力供她们上学，至于以后，她无能为力，就看她们自己的了。
在南方打工时，也有一个打工的小伙子喜欢她，小伙子长相英俊，诚实淳朴，她对那小伙子感觉也不错，就这样日久生情，两人谈起了朋友，可小伙子听说她家的情况后，也很为难。小伙在家是独子，家中父母也要赡养，可是她和他的家又相差几千公里，不可能上她家去当上门女婿，而她已必须要回家照顾老人，再加上家中还有几个妹妹要上学花钱，现实的的难题摆在面前无法解决，两个人只好很伤心的分开，当然这也是她离开南方回省城打工的原因之一。
由于家中没有男孩，父母希望有个女儿能留在身边照顾他们。姐姐已经工作，不可能再回家照顾他们了。三妹刚在姐姐身边学习电脑，另两个妹妹都还在上学。看来只有自己照顾老人了。
如果留在家中，招个上门女婿，可是自己肯定不喜欢，说实在的，这几年来，她打工期间见到过不少人，听过不少事。到省城打工半年，有个伙子对她有意思，经常找机会接近她。说心里话，她对那小伙也有好感，两个人正在谈朋友。可是一想到家里，她的心里就矛盾重重。
自己家在农村，家里负担又那么大，按习俗，要照顾老人只能招一个上门女婿，可是优秀的小伙子哪有愿意上门来的。即使有愿意上门的，也不会出色的，自己又不喜欢。虽然已到了婚嫁年龄，却依然没有订婚。况且留在爸妈身边便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生活，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自己心里感到很委屈的。
前两天给家中打电话时，她没有对母亲说正在谈朋友，因为她知道父母不愿意她在外边找对象，担心父母知道的话会很伤心。母亲说邻村有个小伙子愿意到家来当上门女婿，让她回家来相亲，如果见面没有意见的话，就订婚算了，年龄不小了，同龄的人都抱上孩子。她只是说很忙，等过段时间。
让自己和一个只见一二次面的人订婚，她一百个不愿意，可是没有其他办法。她不想让妹妹们呆在家中，那样的话妹妹们就没有什么发展前途了。她们还小，应该过得更好。自己回家照顾老人，就要在家找个对象结婚，老人年龄大了，地里还有好多活，需要人做啊，自己年龄也不小了。可是真要回家去和一个陌生人订婚，她真是不情愿啊！
二妮深深地叹了口气，声音在屋中显得沉重而无奈。她侧了一下身，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慢慢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