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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来印古代参考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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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云青是新任县官,所以关关的良民证办得异常顺利,并且连名字都改得轻轻松松、无人刁难。

    邵翠芳变成邵关关,后面那个是她真正的名字,从此刻起,她的穿越生涯走到一个新的里程碑,她再不用背负别人的命运,再不做别人该做的事情,她要用双手创造自己的人生,回归她一流的世界!

    方云青问:“为什么想改名字?”

    她似真似假说道:“我有对黑心肝叔婶,要是知道我被宋家放出来,恐怕又会找上门,要钱要银不打紧,要是见我青春无敌、美貌无人及,说不定还要抬高价钱把我再卖一回。我离开叔婶五年,容貌已与过去不相同,再把名字更改过来,应该可以避掉这层麻烦。”

    被卖一次,勉强可以说年幼无知,再被卖一回,那就是自找死路,尽管当不成洛晴川,找不到一堆阿哥在身边围绕,她也不必非把自己活得很悲催。

    他接受她的说词,笑道:“姑娘深思熟虑。”

    她咧咧嘴角,皮笑肉不笑回答:“要是不够深思熟虑,怎值方大人一个月花五百钱。”

    她在讽刺他,他理解。就云青所知,宋家的大丫头,每个月至少能领一、二两银子,五百钱对她而言,是寒酸了些。

    “为什么取名叫关关。”

    因为她家老爹想她把悲伤、哀愁、病痛全关在生命外面,谁晓得,关不住的。

    她换了句话,苦笑道:“因为我希望自己关关难过、关关过。”

    她挨过最难的一关——躲掉色胚老爷,然后安然从宋府走出来,紧接着还有多少关在前头等待?她不知道,因为墙里墙外,她已经替自己挣取到截然不同的人生,预知再不是她的优势,她只希望未来,真能够一关关平安度过。

    自从知道他是县官后,关关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要自己的帮忙,她是在不知不觉间做了一场面试,若是往后每关都能像这样顺利,她肯定能创造出自己想要的人生。

    确定云青的需要,她对他抹去戒心,增添幽默,话跟着多了起来。

    “你会的。”他半点考虑亦不曾,答得非常笃定,至于为什么敢这般笃定,他不清楚、她也不确定。

    进府衙办理好文件,关关才晓得上一任的县老爷早就回京述职,刚刚坐在堂上的不是县官,他只是个考不上科考,却满心想当官大人扬眉吐气的杜主簿,难怪他能把案子办成这副样儿。

    知道新任县太爷到了,杜主簿差点儿从那张很神气的椅子上滚下来,要是方云青存心追究,可是有罪的。

    逮着他的把柄,关关的文件办理得飞快且毫无阻碍,事情办完后,杜主簿还领着全体衙门上下恭恭敬敬把两人给送出来。

    杜主簿猥琐的模样,让关关忍不住损他几句。

    “我还以为坐在明镜高悬下头的都是县太爷呢,今儿个总算大开眼界,果然,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皇子,有可能是唐僧,带翅膀的不一定是神仙,有可能是人面猪脑的鸟人。”

    云青不知道什么是鸟人,但肯定不是好话。他回答:“你也别骂他了,好歹杜主簿年纪已经一大把,况且他不过是两件事不会。”

    她问:“哪两件?问案、装大人?”

    他摇头“不,他是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闻言关关大笑,接话:“我本想说他脑子有病,可想想不甚同意,脑子有病,好歹得先有个脑子是不?”

    果然,增进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个共同敌人,合力把敌人骂得洒狗血、抛狗头,而他们之间,有杜主簿的舍己为人,以至于两人的感情直线上升。

    关关和云青一路说、一路聊,不多久便聊开,生疏的感觉淡去不少。

    云青对南开城里的富商,尤其是她的老东家宋怀恩很感兴趣,问了不少关于宋府的事。

    关关笑道:“方大人探听这么清楚做什么?反正过不了几天,宋老爷大概就会上门请大人吃饭,届时,他的人品、气度如何,一目了然。”

    “这饭可不好吃呐。”云青回答

    关关心有同感,吃得好,叫作联络感情、增进官民和谐关系,吃得不好,一不小心就会沾上贪贿罪名,这当中的拿捏,是门高深学问。

    但能够不吃吗?有种的话可以试一试,不理会人情世故的长官,易犯众怒,到新地界不拜码头,是自负过度的傻瓜才会做的事。

    官难做,难做官,要是没本事混得风生水起,当官还不如行商,至少后者还能看到实质利益。

    “不好吃,也得随意夹上几筷子。”她同情地望他一眼。

    云青失笑道:“你倒是明白。”

    “鱼帮水、水帮鱼,方大人热爱两袖清风没啥不对,但也得顾虑别人的想法,吃一顿饭,让他们了解方大人的善意,确定方大人品性佳、性格低调,不会没事寻人打擂台,他们才能放心的下,说不定日后大人也有需要他们相帮的地方,先安抚个几下也非坏事。”

    “你多大的姑娘,连这等事都透彻明白,真不晓得宋府怎么舍得放你出来?”她手上那张可是死契,主人家乐意的话,一路把她操到死都行。

    “藏拙喽!珍珠混于鱼目,黄金埋于沙砾,自然教人分辨不清。傻与不傻,聪不聪明,端看你装模作样的功夫。”

    “你这是在自夸吗?”

    “不,本人是在陈述事实。”

    关关的骄傲惹得云青仰头大笑。“你是我见过最有自信的丫头,让你为我做事,当真委屈了。”

    “无所谓,人像一杯茶,会苦一阵子,不会苦一辈子。方大人若是不想我苦得厉害,就把糖霜给先备上。”她朝他伸出手。

    云青凝视着她,有一点点明白,为何那年会有那样的话传出来。

    冲动再起,他又想用掌心压住她的头顶心,这回不是想把包子压扁,而是想压一压,里头还有多少奇思怪想。

    接着,他又说了过去几年地方上任职的事儿,他施政有道,百姓对他亦是爱戴,但多年下来,他依旧是个七品县令,品级始终没往上调,看样子做到死也就是这样了,仕途有限。

    “唉,果然无人在朝、难为官。”关关替他不值,他那个囤田政策很不错呢。

    “那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做的都是熟门熟路的事儿,还能一回做得比一回顺畅。”

    关关回望他,发现他并不是个长得好看的草包,他有思想、有丘壑,他有满肚子梦想,这样的他其实和自己很像。

    他们都希望自我实现,都希望主导人生,都想要当一流的人,所以他们心思契么口,说话投合。

    回到巷子里,再走几步就到家了,云青听见邻居那儿传来一阵号哭声,他皱起眉头,在邻居家门前顿了顿脚,犹豫片刻后,还是领着关关先回自己家。

    “怎么回事?”

    “大概是李爷爷没了。他是个老好人,我们刚搬过来的时候,受李爷爷照顾颇多,没想到前几天摔跤,请了几个大夫,都让准备后事。”他在自家门前站定后,转身同她说道。

    第一天进方家就遇上这等事,是喜还是忧?未来的一年半她应该不会从一堵墙转进另一堵墙吧?

    回答完,云青打开门走进屋里,关关还停在外头、欣赏方家围墙,那墙比宋家的矮一点,以她的身手,不需要大树帮忙,只要一把椅子,翻墙、不太难。

    “怎么不进来?”云青走回门外,发现她一动不动地盯住自家围墙,忍不住损她两句。“想试试翻墙进屋?要不,我去帮你拿把凳子!”

    睨他一眼,她道:“我只是在想,这就是人生。”

    翻完一片墙还得再接再厉翻过下一片,爬过一座山后还得再爬另一座,不是不想放弃,只是习惯而已,习惯不满意、习惯要更多、习惯把理想高高端着、习惯自以为可以创造不朽传奇。

    “人生?我不懂你的意思?”

    关关没回答关于墙的那篇os,选择用俏皮话带过去。她说:“生下来的时候,你在哭着,围在旁边看的人全都在笑,死的时候,你在笑着,围在旁边看的人全都在哭。偏偏在出生、死亡的时候,你都不能控制别人的表情。”

    关关的话逗出一阵大笑声,她转头,寻向音源。

    “有意思,大哥,你从哪里找来这样一个有趣的妹子。”

    说话的是方云丰,关关与他四目相对,又是一个高标帅男,未达顶标,但已经够养眼,可她最喜欢的不是他的五官,而是他的豪迈。

    “哪里有趣?我怎么听都是幸灾乐祸,这话要是让李大叔听见,肯定会难过。”蕥儿抬起下巴,看着关关的眼光中充满危机意识。

    云青皱眉,想对关关说声道歉,关关明白他的意思,摇摇头抢先道:“没事的,同一道菜在不同人嘴里都会咀嚼出不同滋味了,何况是一句话?这位公子觉得有趣,我却认为那叫豁达,而姑娘认为是幸灾乐祸也不为过。”

    云青介绍众人:“这是我二弟方云丰,十八岁了,你可以称呼他一声二哥,她是妹妹,叫方蕥儿,我们都喊她蕥儿。以后关关要住到我们家,大家要好好相处。”最后一句,他是特地对着蕥儿说的。

    “以后,多多指教!”关关望向云丰,他的身子比云青粗壮高大些,皮肤也略显黝黑,是锻炼过的肌肉男,他像阳光男孩,热情、活泼、亲切,令人很有好感。

    “别客气,把这当成自己家。”云丰拱手打过招呼后,立刻卷起袖子替关关张罗。一群人进到屋里,关关四下观察。

    方家很简单,人口简单、房子更简单,一对弟妹、五间房,云青、云丰一起动手帮忙,把书房整理出来,再往库房里寻了张半旧不新的床。

    两兄弟各自从自己屋里分出一张被子给关关,质料中等,却是干净的,晒过阳光的被子,闻起来特别香。

    关关看着自己的新住处,有桌有柜有床,和她当大丫头时期住的差不多,她本就不挑剔,真缺什么,日后再慢慢补齐就是。

    布置好屋子,时间却是晚了。

    饭已煮下,菜还没炒,关关看一眼脸色不大好的蕥儿,心里有数,这丫头有恋兄癖,把所有进方家的女人都当成假想敌。

    不过,蕥儿想太多了,当他们家哥哥是上好肋排吗?就算是,她也不见得无肉不欢。

    云青、云丰以为三个人在忙的时候,蕥儿会乖觉地进厨房、把菜做好,没想到

    云青颇为尴尬,向关关解释:“我们刚搬过来不久,家里还没来得及雇人做饭,晚上就”

    “大哥不是买丫头回来了吗?丫头不做饭,难不成还让主子伺候?”蕥儿刻意扬声,目光朝关关猫去。

    “蕥儿,关关不是丫头,她是来帮大哥处理公事的。”

    云丰口气有点硬,蕥儿听见、红了眼眶。关关、关关,才认识一天不到,就这么熟了啊?好人家的姑娘会随便同陌生男人回家的吗?一看就知道不是好货!

    蕥儿一跺脚,怒道:“你们所有人全站到她那边去了。”

    她这样一吼,顿时冷了场面。

    关关在心中哀叹,看起来都是十三、四岁的大姑娘了,怎会任性骄纵成这副模样?

    她还真当五湖四海皆她娘,谁都得惯着她?

    云青脸色铁青,云丰更是紧抿双唇,半句话不说。

    关关摇头,算了,人家命好,有哥哥宠着,傻一点、呆一点、人情世故少懂一点也没什么,只是她难为啊!

    第一天走进方家巷弄,就遇见红白事,跨进院子,又招惹主人怨怒,谁说出门可以不看农民历的?老祖先的智慧啊,得尊着点儿!

    三个主子都憋着气,当客人的只好跳出来打圆场,她挥挥手,笑道:“没事儿,小孩子家闹脾气。”

    这话一出,云丰失笑,真不知道她比人家大多少?

    关关瞄一眼蕥儿,虽然自找死路是不智之举,但有两块盾牌在这里,应该没事吧!于是她勇敢地伸出爪子、拍拍蕥儿的肩说道:“蕥儿啊,姊姊告诉你,可不是站在同一边都是好的,就像在船上,不想翻船的话,还是别挑同一边站。”

    关关的轻松话让两个男的松了颊,于是胆子膨胀,她再接再厉。

    “说个笑话,有个惧内大臣,他事事只听老婆的话。有一天,皇帝说:怕老婆站在左边,不怕老婆的站在右边。结果,所有大臣全老实巴交地站到皇帝左边去了,只有惧内大臣孤伶伶地站右边。皇帝觉得奇怪,他可是惧内出名的呢,便问:你怎么站右边?他毕恭毕敬回答:老婆大人说了,不可以往人多的地方挤。”

    噗哧!她的笑话博得满堂彩,连憋着气的蕥儿都忍不住笑出来。

    关关悄悄松口气,容易吗她?

    卷起袖子,关关说道:“厨房在哪儿,今儿个瞧我大显身手!”

    关关本就会做菜,为着讨好宋府的小少爷、小姑娘,她的手艺更见增长,因此方家厨房里的粮食虽不多,她还是很有本事地做出好几道菜。

    菜上桌,云丰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炒青菜、炸茄酥、苦瓜咸蛋、三杯鸡和一盘拔丝地瓜,白的绿的黄的紫的全齐了,光是看就让人口水分泌不停。

    拿起碗筷,云青刚想动手,就听见蕥儿不冷不热说道:“你把整只鸡都煮了,明天吃什么?”

    他们家向来吃得简单,如果不是二哥去祭拜母亲,哪有鸡肉可吃,那鸡应该分成好几餐才是,怎么能全摆上桌?

    “食物要热热吃、新鲜吃,别摆到变质了才煮,对身子不好。”

    她不就是看见鸡肉已经烫熟,这时代又没有冰箱,关关才大手大脚,把整只鸡都给剥了。

    “是啊、是啊,今天要庆祝关关搬到咱们家,吃好一点有什么关系。”云丰说完,筷子出、筷子回,一大块鸡肉就进入碗里。

    咬一口,天啊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蕥儿不满,又道:“大哥才不吃苦瓜。”

    “是吗?”关关不咸不淡地朝云青投去一眼,逼他给自己面子。“苦瓜对身体很好,可以提升免疫力,让人不容易生病,尝尝吧。”然后强势地往他碗里夹两筷子。

    云青先是眉头微微一皱,然后笑开,很久了很久没有人逼他吃苦瓜,关关的动作让他想起母亲。

    举箸、勉强吃一口,讶异的是抬头,云青道:“苦瓜半点都不苦。”更厉害的是,它和咸蛋混在一起,居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只要把里面那层膜去除干净,苦瓜自然不苦。就像河豚的肝脾肾皮血通通有毒,但如果处理得当,它的肉是人间最美的滋味。就像每个人,身上都有优缺点,只要把缺点改过来就会成为一个完人。”

    云青问道:“你很喜欢说大道理?”

    可不是吗?扶养那么多小孩长大,为着担心他们长歪,她想尽办法从日常生活中显摆出大道理,深入且根植于他们内心,确实刚开始有点困难,但日子久了,自然驾轻就熟、信手捻来。

    “人生嘛,处处都是道理。”她没等蕥儿挑剔,指指那盘拔丝地瓜,说:“来,先吃这个,这真是要热热吃、快快好。”

    当着众人的面,她夹起一块地瓜,拉出长长的糖丝,迅速放进旁边的大碗里浸两下,糖丝断了,放进嘴里,糖又香又脆,加上软乎乎的地瓜一起在嘴里翻搅,那个滋味和上天堂差不多。

    云青、云丰有样学样,把地瓜放进嘴里,他们没说话,只是眼睛发亮,嘴里那块还没吞下去,又贪心地夹起第二块。

    看着哥哥们的表情,蕥儿不乐意,哪有那么好吃,分明是他们夸张了。

    她故意不吃,光是扒着碗里的白饭,云青见状,知道她又在闹别扭,便作主替她夹一块拔丝地瓜到碗里。

    蕥儿抬起头与云青对望一眼,在他的注视下,她撅起嘴,勉强吃进去,是、是

    还可以,但根本没有好到能把舌头吞掉,就说他们夸张!

    她闷声道:“你一口气把我们家十天的糖全给用掉,接下来,我们要吃什么?”

    关关来不及回答,云丰已抢在前头说道:“没关系,我明儿个再上街买。”

    “照这种吃法,我们家迟早要吃垮。”

    云青又蹙眉了,蕥儿对关关的敌意太严重,她到底不满意关关什么?

    他想开口训斥,这回是关关抢先一步。“知道了,就这一餐,以后一定省吃俭用,方妹妹别心疼,赶快吃菜吧,再慢一点,只能啃鸡骨头。”她笑着夹一块鸡肉进蕥儿碗里。

    讨厌!她才不要关关夹的菜,夹起鸡肉,想丢在桌上却舍不得,想放到大哥、二哥的碗里,可凭什么啊,凭什么要邵关关夹菜给大哥二哥,想过半天,她还是低头把鸡肉给啃了。

    关关见状,悄声一笑,真是别扭小孩,果然荷尔蒙冲撞的青少年最难带。

    吃过饭,云青接手洗碗,云丰想帮忙,却被赶回房里休息,他说:“不累的话,就读点书吧,马上就要会试了。”

    关关这才晓得,云丰已是举子,寒门苦读啊,这对兄弟不容易,还得拉拔一个任性的妹妹,怎不辛苦。

    她本想也进厨房帮忙,却被蕥儿挤开,她耸耸肩,把厨房让给这对兄妹。

    走进院子,她寻了张小板凳坐下,仰头看向满布星子的夜空,点点灿亮,一颗圆圆的大月亮挂在天边,几声虫叫、几句蛙鸣,这是个充满野趣的时代。

    在二十一世纪,想置身这样的环境,得到花莲台东,寻一间昂贵的民宿,花个几千块、上万元的,才能得到传说中的压力释放。

    张开手臂,深吸没有被污染过的空气,让肺叶得到充分的舒张,再缓缓把肺泡里的气体吐尽。

    唉这天真长但也在这一天,她翻转了前世宿命,迎向新的挑战,会过得好的,她想。

    “在想什么?”云青走到她身旁,关关转头,目光对上。

    “在想堂堂一个县太爷怎会穷得连糖都吃不起。”她随口找句话来糊弄,这等哈拉本事,在成为一流人物的路上扮演着重要角色。

    “你不知道吗,七品县太爷是个穷官,能养得起弟弟、妹妹已经不容易。”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住辟衙?却要在外头赁房子,那又是一笔花费。”既然穷,就得学着锱铢必较。

    “蕥儿马上要议亲,官衙里常是几户人家同住,没有独立门庭,要是碰上别家有年轻男子不大好。”

    “这么迂?”

    “不是迂,是规矩,以前我们住饼官衙,蕥儿足不出户,成天关在屋子里,闷得脾气很糟,在外头赁屋,至少可以在院子里活动,我们有空也可以带她到外头走走。”

    原来是大小姐自持身分,不愿意同别人交流?难怪人际关系这么糟,见了人就像斗鸡见到猫。

    突然间,灵机一动,关关朝他勾勾手,压低声音问:“既然如此,你想不想多赚点银子?”

    “怎么赚?”

    “方法多得很,看你喜欢哪一种?”

    她想明白了,女人想赚钱,这时代的男人可不给机会,当当奶妈、做做奴婢还行,多的就别贪心了。

    因此她想做点与众不同的,就得找个男人出头,自己隐身做幕后。

    关关眼睛眨巴眨巴地等候他的回答,俏皮的模样,引得他心情一阵激荡。

    “说说你的方法,我参详参详。”

    “就我所知,大燕学风盛,凡家里过得去的,都会让孩子上学堂念书,便是女子亦然。”

    “没错。”这是皇上的德政,广开书院,让穷人家只要缴点小钱,就可以念书,否则他和云丰无法有今日成就。

    “学堂这么多,师傅备课肯定辛苦,碰上不愿意付出辛苦、随便教教的师傅,倒霉的就是学子,不但浪费时间精力,还学不到东西,如果我们出参考书,让师傅有能够依循的教材上课呢?”

    会受到热烈欢迎的吧?人手一本课程纲要,就算教师程度差一点也不会差到哪里,不会像过去那样各教各的,也不会只造就出那几位名师,学子们挤破头,还得靠关系门路才挤得进去。

    “参考书是什么东西?”他听着听着,听出兴味来。

    “是一种捜集各种知识内容的书本,师傅能照着书里的内容上课,也能让学子看着书、自学自读,自己在家里重复练习,增强能力与程度。”

    “有这样的书?”

    有啊,在未来、每个孩子的书架上都会有几十本。

    但她可没敢这样说,忽略掉云青的疑问,她继续往下说:“就我所知,科考的题目大约不出那些民生经济、行政范围,或从诗经、四书里面挑出一句话,让学子发挥。”

    “没错,所以师傅们会拟题、作题,并且让学子们互相观摩彼此的文章。”

    “假设我们拟二十道题目,每道题目前面都有注释,阆明出自哪本书、哪个论点,而题目后头附上数篇精练论述,并整理出各论述的精华及要点,最后面还有几页模拟科考卷子的考卷,让学子在上头练习文章,你觉得,这样的书,可以赚钱吗?”

    上辈子她在帼晟、帼容几个孩子准备科考时,找来几个学问不错的老学究为他们编参考书,事实证明,效果还挺惊人的,可惜,书没得外卖,受惠的只是宋家族学。

    听完她的话,云青眼底闪着光芒,一个激动、顾不得其他,他拉起她的手,乐陶陶地说道:“走,到我屋子里,我有东西给你看。”

    关关也不扭捏,随着他一起进到屋里。

    云青燃起烛火,从床下拉出一个大木箱,打开木箱,翻出几大卷纸张,他抱着纸卷走到桌前,将它们摊在关关面前。

    “你看!”

    关关看一眼,立刻知道那是什么。

    以前她雇过人,到京城誊抄上榜举子的文章,那里头有几道题目是她熟悉的。她不懂科举,但她懂得分析,分析相似题目出现的机率,分析主考官喜欢的论点在哪里?分析怎样的文章才能得到考官的喜爱透过分析,宋家孩子上榜的机率是百分之百,要不是没开放女子赴考,她还真想试试宋家的小姐们能不能也全数上榜。

    “你怎么有这个?”她还烦着呢,担心自己的银子不够雇人抄录知名文章,有这些资料真真是口渴有人送可乐,肚子饿,肯德鸡全家桶正在举办免费大方送,太棒了!

    见她笑得阖不拢嘴的模样,他道:“学堂里有个夫子专好搜集文章,他对我极好的,舍得借我誊抄。”

    关关飞快翻阅,越翻越是喜乐,这位夫子果真是佛心来着。

    “有它们,我一定可以编出天下无敌、举世无双的参考书。要是能把它们推广到各个书院,肯定可以卖不少。”她咬牙握拳、眼底金光闪闪,耀眼得紧!

    这时候的夫子得自己拟题,让学生做文章,文章好不好全靠夫子一张嘴,所以碰到好的夫子带你上天堂、坏的夫子让你住套房,寒窗十年不够再十年,大半辈子就在四书五经中耗光了。

    “应该,有这样轻省的书,夫子们不必花精神自己写文让学子们模仿。”最糟的是,还不见得每个夫子都能做出好文章。

    “你知道行情吗?这样一本参考书可以卖多少?”

    “看你打算怎么卖?要自己印、自己卖,还是直接把编好的书卖给书商,让他们去印卖。前者的利润大,但需要的人手也多,后者,我们只要把书编出来就行。”

    “人手是我们现在最大的困境,对吧?”

    “嗯,如果我们这本先卖给书商,一本要价五百两呢?”

    “五百两?会不会太多?”他望住必关,是狮子大开口,以备讨价还价吗?他是领教她讨价还价的功力的。

    “不多不多,一点都不多,你想想全国上下有多少学子,若一个人买”本,销量会有多大?不过,你要是觉得拿五百两太多,不如咱们抽版税。”他太良心,坑人的事儿不做,可他不知道,参考书有多大市场。

    “抽版税?”什么东西?

    “就是书商先付一、二百两给我们,然后卖超过三百本后,每多卖一本得给我五百钱或一两。你觉得行得通吗?”

    云青认真想过半晌后,点头。“可以试试。”

    “就这么做吧。”握上双拳,关关跳起来,迈向背一流的包、穿一流的衣服、睡一流的床的日子,她又往前跨一大步。

    但她可没被兴奋冲昏头,急道:“亲兄弟明算帐,点子是我想的,书我会编,有困难之处,你也得帮帮手,而外头寻书商、讨价还价的事,得由你出头。赚的钱,我们各占一半。”

    “听起来,我比较吃亏。”

    “你吃亏?不会吧,整件事最难的不是编写抄誊,不是寻书商、打交道。”

    “不然难在哪里?”

    “难在点子,如果没有我,你这堆纸只能继续锁在箱笼里不见天日。”

    “可我已经每个月付你五百钱。”

    “五百钱月银办五百钱的事儿,编书远远在那五百钱之外,且我是有职业道德与良知的,绝不会利用上差的四个时辰里做这件事。”

    这是额外打工,而她的职业道德在业界,有口皆碑。

    “知道了。”

    云青发觉自己很喜欢听她说话,更喜欢她说话时灼烈的目光和眉飞色舞的表情,她很聪明,但聪明的女子多了去,只有她,她的话让他想一听再听。

    “知道就好。”语毕,她伸出手掌心朝他。

    “做什么?”

    “方大人不是很擅长写契书吗?”忍不住,她酸上他两句。

    云青听明白,自动自发磨墨,提笔写下一张新契书,他一面写一面问:“除这些外,你还能编出其他的吗?”

    多了,三字经填空、四书改错、造词造句、摘要论述、阅读测验有这些辅助工具,夫子不必浪费时间让学子轮流上来默书,考卷发下去、收回来,哪个学生有背、哪个学生没背,短短一刻钟,就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是她没说,点子要一次给一点,给多了,一来少了新鲜,二来不值钱,最坏的状况是,人家会当她是妖魔附身。

    反常必有妖,天才总是遭天妒,她不想一把火被人烧掉、也不想过度能干,被老天收掉,她要慢慢来,一口一口慢慢吃,虽然不想吃成大胖子,但,总得让胃消化得了,是不?

    关关收敛骄傲,说道:“再想想喽,总能想到新东西。”

    “听起来似乎挺有趣。”

    “现在哪里有趣,得等到银子捧在掌心里,才会觉得有趣。”

    这天,关关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累积两世的经验,想到将要替自己打造出一个参考书王国,心里头那个愉悦啊,笔墨难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