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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的梅花，开得极美极艳。
原定着秋日里于闵府内赏菊，哪知变故横生，到沁儿特意专程来请时，已是冬末时节。好在闵府之内的红梅亦是久有芳名的，一群人在这冰天雪地里细细赏花倒也兴致盎然。
株株皆是古树，如同枯枝一般虬劲的枝干遥伸出来，上面缀着朵朵红梅，轻蕊相映，古朴之中见华丽。远远看去，便好似不知是哪个爱玩的少女，将粒粒通红的明珠放在了那枯枝之上。
“雪里开花却是迟，何如独占上春时。也知造物含深意，故与施朱发妙姿。四哥，你看我这诗念得，是对还是不对？”端木沁颇有几分骄傲地拉着叶阑珊的手行在前面，偶尔一回头笑道。
“呃，看来……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啊，你何时竟然学会念诗了？”端木涯目中闪过讶异之色，微谑。
“四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以前不会，并不代表我现在也不会啊。”端木沁扔给他一个白眼，不悦地说道。
“是吗？”端木涯轻轻瞟了一下眼睛，置之一笑，“这样说来……闵子骞倒还真是改变了你不少呢，总算是将这前的蛮气去了些了。”
“蛮气？你用词就不能文雅一些吗？我以为……娇憨可爱这个词，就是很不错的。”一句话，引得众人开怀。
“对了，嫂子，再过几日，皇宫上阳苑的兰花该开了，那才叫热闹好看呢。母后喜欢兰花，可谓是集了整个大陆的精品，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一提到出门赏玩，端木沁那是再兴奋不过。
“再过几日……是什么时候，恐怕，也得半月之后吧？”阑珊微怔，看着这个可爱俏丽如同豆蔻少女一般的九公主，面上微微浮出哀伤之色。
“怎么？有问题吗？”沁儿抬头，有些不解地问道。“反正，你在府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嘛，还不趁着大好的时光出去看看？”
“嗯……”阑珊笑靥如花，“若是有时间，自当陪你同往。”
到了夜里，几人又团聚一桌，美味佳肴尝遍，阑珊与端木涯方才踏上归程。华丽繁复的马车之内，两人分别靠壁而坐，一时间静默无声。
半晌之后，端木涯启齿打破平静，“沁儿说，你有心事。”
“沁儿？沁儿何时那样细心，能瞧出旁人心中的事来？”叶阑珊掀唇扬眉，显然不相信他口中的话。
“你以为……看出这一点，需要多好的察言观色的能力么？”端木涯轻倚在檀香木壁上，头顶悬着一幅前朝名画佳作。
“你什么意思？”难道……在她面容上什么都能看出来？阑珊轻哧。
“你很聪明，可以做到不动声色，然而……很多东西，不光是自表情，自举止之间，亦能瞧得出来。”端木涯半闭着眼睛，嘴中似是无意地说道。
她丽颜一滞，语声一顿，“所以呢……”
“所以，大家都看出来了，你有心事。很重的心事，而且……不愿意同旁人道之。”细长的手指抚着一支箫，日日里带在身间，却是从未见他吹过何样曲子。
“既然知道我不愿意同旁人道之，那么……请四皇子保持沉默便好。”薄唇微掀，她的脸上是淡淡的倦色。
“父皇的寿辰将至，大夫人清秋恐怕不能去，你同本殿一道出席。”她方才极为无礼的话，他不以为忤，反而转口相邀。
“寿辰？那是什么时候？”阑珊长睫之一的眸轻灵闪动，脸色变幻。
“七日之后。”端木涯轻轻吐辞。
阑珊犹豫了一下，眉尖拧了又拧，唇角启了又启，终是言道，“四皇子，你可还记得……太子死时，你说要报恩于我，所以……答应过阑珊一件事。”
“记得，那么……你希望我做什么？”
阑珊没有答话，徐徐之间，又接了下去，“你还说，无论我提出什么样的条件，若是在你的能力所及范围之内，皆会答应。”
他似乎突然感觉到她神情间的凝重与肃穆，眉头间的褶皱渐深，坐起身来细瞧她的面容。“叶阑珊，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我现在……想要动用这个承诺了。”她猛然抬头，目光与之对视。
“好。”没有任何犹豫，他几乎是脱口而道，他说过的话，无认如何都做到。呵，如他这样的人，又何曾轻易许诺过。
“我想……请四皇子写一封休书给我。”
风过无痕。
明明是世界上最柔软最轻灵的声音，为何……竟能说出这触耳之间最残忍的话语？端木涯神情猛然崩紧，似乎方才所听到的话语只是源自梦境。
“四皇子……”她轻唤。
“……”
“端木涯！”叶阑珊猛然间站起来，厉声冷叱。
他回神，浓睫轻扬，语声没有任何温度，两道目光如同冰剑一样刺透过来，“如何？”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她侧过身去，同样有些盛气凌人。
“在听啊。”他扬眉，做出一幅漫不经心的表情。
“那么……你什么时候写给我？”她松下一口，轻轻靠到壁上，嗅着车内若隐若现的花香，只觉得心旷神怡。
“你要休书做什么？”顿了一下，端木涯神情一变，声音逐渐低沉下去，冷漠而耐人寻味。总之，自阑珊入府一年以来，她从未见过他这等模样。
“我要离开这里。”她声音定定，掷地有声，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离开四皇子府，还是离开帝都？又或者，离开大宸？”端木涯指尖不由自主地在椅之扶手上来回游走，眸子里墨光沉聚，黑得可怕。
“离开大宸，我要回西兹。”以是简短地回答，阑珊侧过眸去，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几分畏惧他的目光。
“那么为何要休书？我可以……送你回去探亲，或者……你若是有牵挂的人，可以接到府里来住。”强忍着心内急欲爆破出来的气场，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
“不……端木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