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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她从学校毕业,在离家较远的另一座小城谋了份打字员的工作。那是一个效益并不算景气的小厂,他是厂里的技术员。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情景。七月的正午,虽身在北方,空气仍然着了火一般灼热。正是午休的时间,她坐在办公室的窗前翻看一本小说,一个穿白色短袖衬衫的俊朗男孩骑着自行车从窗前驶过。
她不经意的看过去,那个人已经在对面的厂房门口停下来,有些笨拙地把车子立在墙边,然后接下来她看到的情景让她不禁在心里惊呼了一声,他,那个俊朗的男孩,居然是个瘸子。在她惊诧不已的瞬间,他已经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厂房,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后来,她简单地了解到了关于他的一些情况。他是厂里的技术员,化工学院的高材生,他小时候患小儿麻痹,没有急时医治,结果就成了现在的样子,一条腿瘸了。
最初,在单位的食堂里,每天中午,她总能看见他。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他总坐在那儿。有一次,她去得晚了,食堂的人很多,恰好他的对面还有一个位置,她要了一份饭菜坐了过去。这算是她们第一次最亲密的接触,当时他恰到好处地抬起头,绐了她一个非常阳光的微笑。那一天的午饭,她吃得特别缓慢,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对面的他对她构成了极大的威胁,那是一种温暖的甚至是快乐的威胁。
后来久了,他与她同桌吃饭竟成了习惯。他喜欢吃油炸花生米,他说那一颗颗豆豆是可爱的天使,他要把它们一颗颗吃进胃中,记住每一颗的模样。有时候她去得早了,他还没有来,她总能记得为他买一碟,等他来吃。
和他在一起,渐渐成了她的习惯,他其实是个很开朗的人,与她的忧郁相反。他喜欢笑,时时刻刻都把灿烂的微笑挂在脸上。她喜欢和他聊天,他的幽默谈吐可以带绐她无尽的快乐。他又是个很会体贴人的男孩,她感冒的时候他会悄悄往她的衣袋里塞一盒药,甚至有时他在外面遇见她,发现她的衣领没有翻平整,也会走过来替她弄好。那种细致入微的呵护,是她从未感受到的。那一段时间,是她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他的事在小厂里传开了,而且炒得沸沸扬扬。世俗的眼光无法正视,一个女孩与一个瘸子的爱情。她的领导,一位三十多岁的热心的大姐找到她,语重心长地劝了她一个下午,她们都是过来人,是真心真意地为她好。
好长时间里,她陷入深深的困惑。一边是对懵懂爱情的向往,另一边又是残酷现实的折磨。徘徊在这左右为难的境地,她苦恼至极。
这时,他也有意无意地疏远了她。他很少到食堂吃饭,也不再有像从前那样看似巧合的频频相遇。
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一个残阳如血的的夏日傍晚。她在厂区外远远地看见他,夕阳里他残弱的身影一片黯然,愈发令她心痛。他也看见了她,仿佛是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一瘸一拐地向她走来。他的笑脸仍旧灿烂,只是,声音略带沙哑了,她能听得出来。
他平静地告诉她,他已经辞了厂里的工作,他的家里绐他在省城找了一份轻松而又薪水丰厚的工作,他的前途将是一片光明。
“哦,这是好事啊!”她真心为他高兴。但是,脸上笑着,心里却一阵剧烈的抽痛。
他亲昵地拍拍她的肩,像位和谒的大哥哥般“我走了,记得自己学会照顾自己哦!”他微笑着,转身一瘸一拐地渐行渐远。她的不争气的泪终于模糊了双眼。
一年后,她也辞去打字员的工作,决定离开这座城市。临行的那天,她的领导,当年那位热心的大姐送她到车站。路上,她告诉她,一年前他的离开完全是为了她。他爱她,不想拖累她。事实上,他并没有省城优厚的工作,他孤身一人去了遥远的南方,从此再无音讯。
她听到这些的时候,表情相当的平静,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可以淡然地一笑至之,和送别的大姐握手告别。飞驰的列车载她呼啸而去,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树木、房屋一晃而过,风太大了,可能是沙子迷了眼睛吧。她低下头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