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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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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前的那场雨,让台北已经够低的气温又硬生生下滑了两度。

    批阅完最后一份文件,男人捏捏酸涩的眉心,决定暂时甩开这乏味至极的工作,喘口气。

    推开皮椅站起身,长指拎过桌上那杯早已失去热度的黑咖啡,缓缓来到落地窗前。

    昂藏的身影恍若一座巍峨山峰,男人无声地眺望窗外,十字路口上那些归心似箭的涌动人群,全成了他眼中无数的小黑点。

    静默中,一个问题从男人脑海中跳了出来——

    家,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神秘力量,竟让这些人如此迫不及待?难道就只是一份归属、一种安全感?

    男人困惑、不解、质疑

    他是韩烈唯,柏凯丽集团的新任总经理,三个月前方从海外分公司奉调返台。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处的地方,明明是踏在最熟悉的台北,此刻感受却与在海外无异,站在众人欣羡的位置,他却暗暗羡慕起高楼下那些小黑点们的归心似箭,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即便掷尽手中万贯家财,他都没把握能买到那样一份难能可贵的心情。

    韩烈唯自我解嘲的弯了弯唇,抬手方想啜一口冷苦的咖啡,就听闻办公室外传来一阵骚动——

    “陆经理,未经通报你不可以擅闯,这里是总经理办公室,陆经理”

    韩烈唯认出那是特别助理张凯文的声音。

    “别拉我,你给我放开!我要见总经理。”

    砰的一声,不速之客陆经理直接撞开门,面色含怒,紧跟在后的是阻挠失败、脸色难看的张凯文。

    “张特助,没关系,你先出去。陆经理不喜欢黑咖啡,帮他准备一杯茶。”

    “不必!我今天不是来跟总经理喝茶聊天的。”

    韩烈唯漾开淡淡的笑意。“陆经理是大忙人,连我都不记得上一次跟陆经理坐下来喝茶聊天是什么时候了,既然如此,陆经理就请直说,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我听说总经理要撤掉新一季的广告和代言人?”陆家福咬牙问。

    陆家福出国考察美妆市场三天,刚下飞机就听到这青天霹雳的消息,连家都来不及回,就直接杀到公司。

    “对。”韩烈唯也不迂回隐瞒,坦荡荡地回道。

    “你疯了吗?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说撤换就撤换?”陆家福简直要气炸了,双手扠腰,不住喘气。

    “身为公司的决策者,我为什么不可以?”

    陆家福捶打着掌心,逐一痛陈“广告已经拍好了,相关的后制也完成了,眼见第一波的广告就要上档,你现在却临时说要撤,这是要付违约金的!就算柏凯丽资本雄厚,你也不能这样做事情!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一个说法。”

    “代言人太糟,我不喜欢,广告内容庸俗不堪,我不喜欢。这说法陆经理可还满意?”

    如此充满挑衅的回答,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陆家福的怒火飙升到最高点。

    “这是公事,不能你一个人不喜欢就全盘否决,你不是小孩子了,这也不是在扮家家酒,决策者的做事态度不能这样。”陆家福扯着嗓门大骂“怎么说我也算是你舅舅,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这小子一意孤行,你立刻收回成命,绝对不准撤换代言人。”

    听陆家福端出长辈的身分,韩烈唯内心压抑多时的反抗机制像是被瞬间点燃,他勾动嘴角权充笑意,冷声道:“是我太久没回台湾,才会不晓得这里的公司生态吗?什么时候经理的权力居然凌驾在总经理之上了?既然如此,以后公司所有事情都让陆经理来主导就好了,还要我这个总经理做什么?你说是不是,舅舅?”他故意加重称呼。“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告诉你,你再不情愿,我还是你舅舅。”陆家福面孔涨红,不住地用力呼吸“想当初我跟在你父亲身边做事的时候,每个决策都是慎重再慎重,你太任性妄为了。”

    “那就请舅舅尽快适应我的做事方式。和代言人解约的琐碎小事我已经交代给张特助,就不劳舅舅您费心,现在——”韩烈唯做了个送客的手势“慢走,不送。”

    “年轻人做事独断鲁莽,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沟通失败,陆家福气呼呼的走人,还不忘奉送韩烈唯一记充满震撼的关门声。

    韩烈唯转过身,事不关己的继续眺望下方的那些小黑点。

    他想,也许早在母亲过世后,父亲身边有了别的女人,亲戚里平白多了以前没有的舅舅,记忆中那个属于他的家便已不复存在。

    加上这些年经历的种种,韩烈唯突然对眼前的生活感到无比厌烦,满心羡慕的望着下面移动的小黑点,表情却冷肃如石雕像。

    没多久,张凯文再度出现,表情古怪,活像踩到大便。“总经理,方才大宅来了电话,董事长要你马上回家见他。”

    一提起大宅,冷气团马上刮进总经理办公室。

    张凯文大气不敢喘一声,不时偷觑着不动如山的顶头上司。

    消息传得还真快!韩烈唯面无表情,心中冷笑,老半天不吭一声,过了许久才问:“现在几点?”

    “七点十五分。”

    “走!”

    “我马上让小陈备车。”

    韩烈唯挑眉,神情古怪地睐去一眼。“为什么要备车?”

    张凯文愣住。“总经理不是要回大宅?”

    “谁说我要回去了?今天晚上公司举办员工情人节派对,身为总经理的我,自然要代表公司高层去露个脸说说话,别忘了,我还答应要参加交换礼物的游戏,怎能临时缺席?”

    “可是”

    “韩家大宅不会一秒消失,再说,我都快饿死了,让我吃点东西不为过吧?我听说福委会找来很不赖的餐厅负责今晚的派对外烩,我去尝尝,如果不好吃,我直接把福委会整个部门通通开除,坐实我的任性妄为,也不枉陆经理方才那么声嘶力竭的指控我。”韩烈唯自我解嘲道。

    “呃报告总经理,福委会并不隶属我们柏凯丽集团的正式部门编制,成员都是由员工们彼此互选,任期一年。就我所知,除了员工之外,单凭总经理一个人是不能开除他们的。”

    闻言,韩烈唯的黑眸瞬间瞇成一条线,俊朗的脸庞浮现一抹阴恻恻的笑容。“所以你现在是在质疑我就是了?胆子这么肥,我看我先开除你好了,省得你连块门板都守不住,三天两头就让人撞到我办公室里来。”

    哇咧,这下又换成他有事了?早知道就闭嘴。张凯文懊恼不已。

    韩烈唯是中法混血儿,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开麦拉俊脸正是集结父母双方的优点而成,深邃的眼眸、挺直的鼻梁、性感的唇形,加之显赫的家世背景、漂亮的海归学历,无疑是女人们心目中白马王子的典范。

    是以当他出现在派对现场,女性职员集体坠入失心尖叫吶喊的疯狂境界,得知他也会参加交换礼物的游戏后,一个个更是或祈求上帝垂怜、或拜请玉皇大帝显灵、或恳求佛祖赐福,为的就是希望自己能够一举成功抽中总经理的礼物,或者被总经理抽中。

    男性职员尽管不是滋味,却也不得不承认,如此总经理实乃真男神也。

    他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大家的心,他的存在是派对的亮点与高潮,当他终于能从欢乐的派对中脱身离开,驱车回到位于郊区的韩家大宅,已经是差不多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

    随着步伐一阶阶的踩上门口石阶,韩烈唯脸上的轻松自在一点一滴的消失,方才还噙着笑意的嘴角,早已冷凝成冰,心情像是沉入无底深谷。

    老管家亲自出来开门,一脸担心的望着他。“老爷在客厅等着。”

    韩烈唯低声问:“里头有谁?”

    “陆经理跟你二叔都来了。”老管家压低音量答。

    韩烈唯当下了然,绽开一抹淡淡的嘲讽冷笑,挺起胸膛迈步走进客厅。

    “爸、阿姨,我回来了。二叔、舅舅,你们也来了。”

    一只茶杯凌空飞来,在韩烈唯问候完的同时,坠跌在他脚边化作一堆碎渣,而他始终静定的站着,眉毛连挑都没挑,一派淡然。

    “你听不懂马上回来是什么意思吗?居然拖到现在!”韩父愤怒低吼。“今天晚上公司举办员工情人节派对,我事先应允会出席,这才耽搁了。”韩烈唯不卑不亢地答道。

    “你一意孤行擅自做出这种独裁的决策,以至于对公司造成损失,不思补救,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参加派对?你真当自己翅膀硬了,没人管得动你了吗?”

    “大哥,今晚派对属于公司内部的员工活动,阿唯身为总经理,确实该代表公司高层出席,没能马上回来也是情有可原,你先别急着生气,有什么话慢慢问、慢慢说。”韩建成第一时间跳出来打圆场。

    “孩子才刚回来,何苦就急着骂他?”坐在韩父身边的陆家谊低低劝了句,接着转身对韩烈唯柔声问:“阿唯,吃过晚饭了吗?我去给你热些饭菜。”说完,她起身就要去厨房张罗。

    她是韩父再娶的女人,同时也是陆经理的姊姊。

    每次看到她,韩烈唯就会想起早逝的母亲,完全无法谅解为何母亲才过世不到三个月,父亲就迫不及待把自己的秘书娶进门?是不是早在母亲还活着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一起了?

    想到自己小时候曾经真心喜欢过这个秘书阿姨,他心里就好恨,总觉得自己背叛了母亲,不可饶恕!

    冷眼看着陆家谊刻意展现的母爱与温柔,韩烈唯只觉得满心作呕,几乎要喘不过气,有一种想要马上逃离的冲动。

    “不必了,我不饿。”韩烈唯冷声拒绝。

    虽然不意外会听到拒绝,但陆家谊的身影还是不免一颤,她勉强挤出笑容,神情尴尬的坐回原位,紧握双手,低头没再说话。

    “爸这么急着叫我回来,想必是跟撤换广告和代言人的事情有关。”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韩烈唯看看陆家福,又看看父亲,心中泛起冷笑。“相信爸已经从陆经理口中听到不少,我就不浪费大家的时间。我自认这是对公司最好的决策判断,我也绝不会因为谁说了什么就改变这个决定。当然,若是爸觉得我做得不好,欢迎随时把我从总经理的位置上踢走,这就是我要说的。如果没别的事情,容我先离开。”弯腰鞠躬后,他率性洒脱地转身就往大门走去。

    “混账东西,这是你跟我说话该有的态度吗?你舅舅跟叔叔还在,你要去哪里?站住,我叫你给我站住,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吼得那么大声,他全都听到了,可正是因为听到了,他才走得更快更急,恨不得马上离开。

    韩烈唯咬紧牙,眉宇聚拢,不在乎将性格中乖张的那一面表现出来,表情阴沉得宛若暴风雨来之前的天空,疾走在廊上的一瞬间,他突然有种错觉,彷佛自己又回到父亲再娶的那一天,满腔怒火无处宣泄,只想逃离这个已经没有母亲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