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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报应的另三名同伴,一个也没跑掉,被侍女和青年人一一制住,押了俘虏往回走。不远处一株枝浓叶茂的大树上,令狐楚藏身在内,盯着甘姑娘逐渐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怪事,天残魔驼似乎并未将人拦下,人怎么不是姓印的小辈?唔,我得抢先一步,去找虎牙双煞,不将姓印的小辈宰了,如被甘姑娘抢先救走,哪有我的机会?”
他溜下树,悄然走了。
穿越一座树林,正走间,前面一株大树后闪出两个人,迎面拦住了,为首的人叫:“原来你也来了,来得正好。”
他徐徐拔剑,冷笑道:“铁腕银刀,在下正要找你算帐,你落了单,真是天假其便。”
双方正要拼命,远处奔来老道妙手天君,大叫道:“樊施主,贫道发现虎牙双煞的藏身处了,快去找他索取印小狗。”
令狐楚心中一动,一声长笑,向后飞退说:“在下有事待办,回头再找你算帐。”
铁腕银刀知道追之不及,领了手下向妙手天君奔去。
铁腕银刀急于取得印-,因此不愿浪费工夫去追令狐楚,领了手下迎上妙手天君,急问:“道长,他们在何处?”
“在南面的小山一带藏身。”妙手天君喘息着答。
“姓印的还在他们手中?”
“不知道,贫道不敢接近他们。”
“人不是被追魂使者夺走了么?”
“不,那人是贫道的一位朋友,二煞那老狗并未将人交出,却将贫道的朋友打昏送给姓甘的女人,天色太黑,那贱婆娘并未细察,而且二煞摆出剑阵要拼命,贱婆娘得了人不想拼骨,见好即收匆匆撤走,带走了假印三。”
铁腕银刀急向手下说:“你去寻找冯爷发讯号,把咱们的人叫来,我与道长先走一步。”
跟踪的令狐楚听得真切,大喜自语道:“好啊!原来虎牙双煞也会使奸,令所有的人都上了当。唔?我得设法找到天残魔驼,不然独木不成林,我一个人办不成事。”
他却不知,天残魔驼已经不在人间了。
他向西走,想赶快找到天残魔驼,远出两里地,到了一条小径举目西望,自语道:“真糟!该到何处去找?事先未定下会合处,岂不是大海里捞针么?”
他总不能躲在路旁守株待兔,必须去找,便踏上小径信步西南行,不住左右张望。
四面全是荒野,树丛散布其间,视界有限。小径向西南伸展,在前面百十步的竹林前折向南行,看不见另一端的地势。
正走间,他突觉心潮汹涌,油然而生警兆,倏然止步,手按上了剑把,徐徐四顾,忖道:“悚然心惊,有人在暗中计算我。”
四周寂静,林间竟然不见一只小鸟,极为反常,寂静得令人心惊。
“谁在这里?”他沉喝。
左方的树影中,站起一个弯弓搭箭的人,一双大眼凶狠地盯视着他,作势发箭。
第二个人现身,第三
共有十二个箭手,是民壮。
他如果逃走,可能乱箭穿心难逃大劫。
“咦!我不是贼。”他叫。
前面树根下,站起一个咬牙切齿的绿衣女郎,凤目中燃烧着仇恨之火,一字一吐地说:
“你不是贼,你是强盗,是杀人的凶手,是杀人放火的狼心狗肺江洋大盗。”
他吃了一惊,讶然叫:“老天!是你?”
“是我,你还记得我?”
他堆下奸笑,向对方举步说:“程姑娘,你我之间有误会,但不难解释”
“站住!不许移动。”一名箭手大喝。
程大小姐的凤目中,流下了两行清泪,凄厉地说:“畜生!你杀了我全家,霸占我之后,又将我卖入青楼,沿途杀人、放火、抢劫、采花,你到底造了多少孽?老天爷为何不报应你?天哪!”
他一怔,说:“咦!你怎么胡说?杀你全家,并非是我的主意。我将你送给翟勇,怎说是卖入青楼?翟勇虽包庇娼赌,但他本人并未开设娼户”
“住口!你要他将我送入最下等的妓院”
“这只是说说而已”
话未完,程姑娘左右共站起十二名箭手,八名金枪手,八名挠钩手,十二名校刀手,姑娘身后也站起一位虎目炯炯的中年人,与三位结实雄伟的青年。中年人虎须怒张,虎目睁圆,似沉雷似的嗓音说:“这就够了,丢剑就缚。”
令狐楚大惊失色,急叫:“且慢!你们不能相信她的话,她”
“你可以到官府申辩,她不但指证你往昔的罪行,也指证你是江上劫船,惨杀船夫的凶手之一。”
“什么?我劫船?”
“你否认?”
“劫船杀船夫的人,是妙手夭君那些人”
“你如果不是贼伙,怎知是妙手天君?”
“在下是被他们擒住的人”
“住口!十六个贼人,其中有你。有人在你们乘驼老鬼的船登岸时,亲见你与贼人在一处,送贼伙登岸后,你与老驼鬼在另一处登岸,对不对?”
“老驼子救了我”
“哼!你的话无人肯信,官司你打定了。”
“老天!你们是”
“老夫汪仁。”
“原来是拔山举鼎汪前辈”
“老夫不会与你们这种江湖凶魔攀交情,快解下兵刃就缚。”
令狐楚心中叫苦,不敢不遵,乘乘地解剑。
程姑娘大声说:“老伯,这恶贼是大荒毒叟的门人,满身都是杀人的毒物,淬毒暗器更是可怕,千万不可贸然派人近身。”
拔山举鼎冷笑一声,向一位年轻人叫:“孝儿,卸他的爪牙。”
孝儿应喏一声,取下弓,搭上一枝鹰翎箭,弓开如满月,箭发似流星。相距仅十余步,箭离弦即至,想躲谈何容易?孝儿是汪家的神箭手,弓是三石弓,速度可想而知,箭发人倒。
箭射入令狐楚的大腿,擦骨对穿。
“哎”令狐楚狂叫,摔倒在地。
四名挠钩手疾抢而出,四面齐动,分别钩住了令狐楚的手脚,四面拉紧。
上去两名校刀手,带了铐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两刀背敲在令狐楚的双肩上,然后解兵刃,搜身,除靴,脱衣,只留亵衣裤,最后才上铐镣。
令狐楚只感到天昏地黑,死狗似的任由摆布。
程姑娘急奔而上,厉叫道:“恶贼,你也有今天,我要砍你一千刀”
拔山举鼎拦住了她,沉声道:“程姑娘,你不能杀他。”
“他”
“天有天理,国有国法。解他至官府归案,看样子,他的死罪在本县便已落实,很可能是斩立决,不可能送解白河归案了。反正他死在嘉鱼或死在白河并无不同,在嘉鱼你可以不必上法堂抛头露面。”
令狐楚脸色死灰,忍痛盯着拔山举鼎怨毒地说:“姓汪的,总有一天”
一名大汉大怒,钢刀一闪,刀尖奇准地插入令狐楚的口中,塞住了他的嘴,厉声骂道:
“狗东西!你还敢出言恐吓!你们劫的船,是陆溪口曲家的,你再发横,咱们不将你送官,直接送至曲家,让他们将你剖腹剜心锉骨扬灰,曲家本来就是不守法的人,他可不愿意将你送官究治呢!”
孝儿大声道:“这种凶横恶毒的人,不必与他斗口,押走。”
程姑娘接口道:”为防他日后可能越狱,必须先割断他的手脚大筋废了他,方可防范意外。”
令狐楚骇然叫:“程姑娘,你何必”
“我来割他的手脚大筋。”程姑娘咬牙切齿地说。
拔山举鼎却不同意,苦笑道:“不行,咱们不能动私刑。”
又转向其他的人说:“你们把人押走,埋伏停当捉拿余贼。孝儿跟为父到前面走走,看那边是否有所斩获。”
两名壮汉挟持着令狐楚,一名中年人与程姑娘后跟,向南急走。
程姑娘一面走,一面向中年人嘀咕:“汪三爷,这恶贼阴险恶毒,诡计多端,他的党羽甚多,沿途恐生意外,只有杀了他,方可确保安全,留着他将是一大祸害。”
汪三爷摇头,坚决地说:“程姑娘,你在汪家作客多日,该知道咱们汪家的处事态度。
黄盖湖汪家是本份人,决不做知法犯法的事。这人劫船杀人,虽说罪有应得,但须由官府定罪,是么?”
“三爷,有些事可以从权处理”
“程姑娘,不要多说了,还有六七里路要走呢?”
令狐楚腿部受伤,走动时痛苦难当,吃尽苦头,把程大小姐恨得牙痒痒的,扭头咬牙切齿地说:“贱人,在下如果不死,保证你会后悔终生。”
程姑娘也怨毒地说:“你这卑贱无耻人性已失的疯狗,本姑娘不会让你死得痛快的,你等着吧。血债血偿,你将受到残忍惨烈的报应,我会等到那一天的。”
绕过一座池塘,汪三爷突然警觉地低叫:“伏下,有警。”
两壮汉将令狐楚按倒,向下一伏。
汪三爷蹲下,拔剑出鞘,用目光向前搜视。
前面的矮树丛中,突然升起一个佩剑中年人。鹰目勾鼻,四方脸,留大八字胡,青劲装的右前襟上,绣了一头朱红色的喷火麒麟图案,冷然地注视着众人伏下的草丛,冷冷一笑道:“哪条线上的?现身。你们的四周,有数十件歹毒的暗器指向你们,谁想妄动侥幸愚蠢的念头,将后悔无及。”
汪三爷挺身而起,沉声道:“汪家湖东别墅的人,你们是何来路?”
“原来是汪家的人,失敬失敬。你押着的人是谁?”
程姑娘突然站起,高声问:“前辈可是火麒麟井公文东?”
“咦!你认识井某?”
“前辈可是替雷少堡主办事的?”
“不错,你是”
“小女子姓程,白河人氏”
“咦!你是在谷隐庄失踪的程姑娘?”
“是的,被擒住的人,正是雷少堡主所要的令狐楚恶贼。”
火麒麟大喜,叫道:“你叫他们将人交出,以免玉石俱焚。”
汪三爷大声道:“不行,这人必须交给官府治罪,不能让你们带走,让路!”
“你不给?”火麒麟厉声问。
“不给,人必须押交嘉鱼县衙。”
程姑娘突从袖底吐出一把匕首,抵在汪三爷的胁肋下,沉声道:“三爷,你犯得着与天下第一堡的人作对?雷家堡朋友满天下,全是些亡命之徒,汪家男女老幼数百之众,你不为他们着想?”
“程姑娘,你”“我是一番好意。”
“哼!你这不知感恩的女人”
“三爷,小女子落难之人,承蒙尊府救助,铭感五衷,我不是不知感恩的人,这是唯一可报答尊府恩情之举,请谅我。快将人交给我,以免与这该死的恶贼玉石俱焚。快,叫他们放人。”
汪三爷无法反抗,长叹一声道:“罢了!放人。”
两名壮汉掀起令狐楚,将索绳交到程姑娘手中。
令狐楚脸色灰败,大叫道:“江三爷你,你不能这样做,你”汪三爷苦笑道:“抱歉,目下汪某自身难保。”
“但你你有四个人”
程姑娘恨恨地将绳一带,厉声道:“死到临头,你还想拉汪家的人下水么?你这该死的畜生!你给我走。”
她收了匕首,猛地拖了令狐楚向侧急掠。
四面站起六名青衣大汉,向火麒麟站立处退走。
火麒麟向后退,沉声道:“汪三爷,承情。在下有良言奉告,请转告拔山举鼎,叫他速将民壮撤走,以免枉送性命。咱们这些江湖人,都是些亡命之徒,生死等闲,刀头舔血无牵无挂,而你们却都是些有家有小的人,何昔支使他们枉送性命?尚请三思,告辞。”
汪三爷僵在当地,悚然地目送对方的身影消失,不敢拦阻。
程姑娘将令狐楚拖倒,交给火麒麟,笑道:“井爷能带晚辈晋见少堡主么?”
火麒麟点头,说:“可以,少堡主确也想见你。姑娘,你那手借刀杀人毁灭谷隐庄的毒计,少堡主颇为激赏呢。走!”
令狐楚心中叫苦,落在雷少堡主的人手中,一切都完了。目下,他唯一的希望在天残魔驼身上,希望天残魔驼能前来救他。
他不愿等死,必须制造脱身的机会,盼望与等待是不够的,自助人助,只要一息尚存,决不束手待毙。
他吃力地说:“火麒麟,你知道活报应的下落么?”
火麒麟冷笑道:“不劳阁下担心,井某正在寻找走散了的人,等少堡主赶到之后,再设法与追魂使者决一死战。”
“你如不赶快与活报应会合,今后你再也见不到他了,更休想知道追魂使者的去向。”
“咱们定有会合之地,你操什么心?”
“活报应不会到会合之地与你会合了,目下他人孤势单,老命难保。”
“唔!看样子,你知道他的下落了。”
“当然知道。”
“在何处?”
“假使你能派人背我走”
火麒麟扭身就是一掌,把他一耳光抽倒在地,然后将他劈胸抓起,凶狠地说:“你如果不吐实,太爷要用火活活将你一块块烤焦来下酒。狗东西!你居然敢向大爷谈条件?瞎了你的狗眼,你招不招?”
“我我说。”他心胆惧寒地说。同时,也感到心中暗喜。
“如有一字不实,你将死得更惨。”
“印三目下仍在虎牙双煞手中”
“该死!你竟敢信口雌黄。印三已被追魂使者夺获,太爷曾经”
“且听我说,追魂使者夺的印三是假的”
他将所见所闻的事一一说了,最后说:“活报应已到东南面的山地找虎牙双煞,正需要你们去会合声援。目下姓甘的姑娘也在找虎牙双煞,你们如不早一步捷足先登,必将一无所获。”
程姑娘接口道:“井爷,这恶贼的话不可靠,分明是另有阴谋”
火麒麟冷哼一声道:“等证实他有一字虚语时,太爷便活剥了他。走,去与冯兄会台。
徐兄弟先走,催请少堡主尽快赶来。”
令狐楚心中稍安,目下的情势,愈混乱愈好,混乱固然危险相对地增加,但逃生的机会也同样地增多,总比毫无希望地被押走处决要好得多,听火麒麟的口气,雷少堡主可能不久便会赶到,他脱身逃命的机会不多了,任何些微的机会,他也得好好把握,不然就完了。
火麒麟派出一名弟兄去催请雷少堡主,立即带了众人向东南角的丘陵地带急赶。
这一带是些草木葱茏的丘陵区,站在高阜处,可看到七八里外的黄盖湖,田野中已不见耕作的农夫,星罗棋布的村庄静悄悄,戒备森严行人断绝。不时可听到三长两短的牛角声,那是汪家命民壮撤退的信号。
民壮正在撤退中,汪三爷接受了程姑娘的劝告,为了保全身家性命,不得不在暴力下低头。
进入山区,令狐楚开始冒冷汗。
他告诉火麒麟说活报应已前来找虎牙双煞,以壮火麒麟的胆,引他们前来与甘姑娘一群人碰头,以便制造脱身的机会。
如果他从实招出活报应是被擒而来,火麒麟便不会赶来冒险了。
目下已到达山区,如被火麒麟先一步揭穿他的谎言,岂不自寻死路?难怪他心中不安,暗流冷汗。
前面树林中人影乍现,狼狈的铁腕银刀领了妙手天君和另两名同伴跃出,欣然叫:“井兄,你赶来了,来得好。”
火麒麟吁出一口气,苦笑道:“罢了,你好么?”
“受了些伤不要紧?”
“见到冯兄么?”
“兄弟正要等你们来救他。”
“怎么?他”
“他已落在追魂使者手中了。”
火麒麟脸色大变,悚然地说:“糟了!没想到姓甘的小贱人如此高明,咱们被他们冲散,丢掉十余位弟兄,冯兄艺业了得,想不到仍未能逃出大劫。”
“除了冯兄,还有三位弟兄被擒。”
“人呢?”
“就在前面的那座小山附近,小贱人正要搜寻虎牙双煞。要不是兄弟先一步发觉及早撤走,恐怕也栽在那小贱人手中了。”
“他们还有几个人?”
“可看到的有七个人,上次那场惨烈恶斗,他们似乎并未有人损失。”
火麒麟一阵迟疑,说:“咱们且在此地等候”
“什么?等候?咱们不设法救冯兄?”
“可是,咱们只剩下这几个人”
“前面还有三位弟兄,正在负责监视他们的动静。”
“可是,咱们先前已败得惨极”
“他们也差不多了,只要咱们能与虎牙双煞会合,妙手天君也有不少人控制在双煞手中,三方联手,对付甘小贱人该可裕如。”
“哼!虎牙双煞靠不住,且等候少堡主到来再说。”火麒麟仍有余悸地说。
“救兵如救火”
“这时前往,不啻白送死?”火麒麟仍不同意。
妙手天君叹口气说:“贫道花了无穷心血,也损失了不少人,没料到在此地把到手的印三丢掉了。如果那姓甘的女人将印三救走,施主们如何向雷少堡主交代?”
火麒麟脸色一变,不悦地问:“老道,你威胁我么?”
妙手天君苦笑道:“贫道怎敢?只是说出事实的真相而已。老实说,贫道在这件事上,不但未获丝毫好处,反而落得两头不是。本来这件事一切顺利,没料到闹个窝里反,大水冲倒龙王庙,不知虎牙双煞是何居心,平空插上一手,把这件事弄砸了。贫道希望虎牙双煞身首异处死在姓甘的女人手中,也可消口怨气。可是贫道还有几位朋友仍在双煞手中,眼见得要为双煞陪葬,委实有点于心不甘。”
铁腕银刀向火麒麟附耳道:“井兄,万一老道将目下的情势说出,少堡主认为咱们贪生怕死观望不前,少堡主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咱们恐怕”
“不要说了。”火麒麟烦躁地说。
铁腕银刀并不真想前往送死,但不得不为自己打算,藉口自己受伤不轻,将责任推给火麒麟,因此并不坚持前住救活报应。但经老道这么一说,心中暗暗焦急,见火麒麟意动,只好另打主意又道:“井兄如果感到进退两难,不如咱们让老道把口闭上,岂不两全其美?”
火麒麟摇头,也附耳说:“不行,杀了老道灭口,反而更糟。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道可以灭口,但其他的人呢?除非把他们全杀了,只有你我两人,或许可保证不致泄漏。”
“那”
“罢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走吧,去援救活报应,置之死地而后生,咱们拼命了。”
“好吧,走。”铁腕银刀硬着头皮说。
火麒麟扫视众人一眼,沉声道:“大家准备,咱们这就前往救活报应冯兄。樊兄与程姑娘押着令狐小狗断后,如果不便,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带走。”
翻越一座山头,远远地看到对面那座平顶山的山头,站着不少人,刀剑映日生光,但不像是动手相搏。
铁腕银刀找到负责监视的三名手下,问道:“前面怎样了?”
一名中年人苦笑道:“人好像愈来愈多,已在上面理论,相距太远,听不真切,不知他们有何用意,并未动手相搏。”
“咱们走,去看看。”
他们从西北角接近,远远地便听到活报应大叫:“井兄,请暂且袖手旁观,让他们先行解决。”
山头平坦,散乱地长了一丛丛古松,野草及腰,地势平坦宽阔。
正北,是甘姑娘男女七人,押着活报应四个恶徒。
东南角是虎牙双煞十六个凶神恶煞,看守着席地而坐,原属于妙手天君的六名俘虏,其中有垂头丧气的金枪太保。
两名大汉用刀抵在一个青衣人的背心上,青衣人伏卧在地,看不见本来面目,只能看到概略的身影。
南面,站着神色凝重的拔山举鼎汪仁、孝儿,和八名箭手,箭手皆佩了刀。
雷家堡的人到了,占住西面。
四雄并立,实际上有六群人。
妙手天君与令狐楚,并不属于四雄。至于程姑娘,也并不属于汪家,也不真正属于雷家堡。
甘姑娘首先发话,大方地向活报应说:“现在事已澄清,你可以走了。”
追魂使者举手一挥,说:“放他们走。”
活报应与三名同伴,举步向火麒麟一面走去,远出四五丈外,方扭头说:“甘姑娘,这笔帐,咱们在江湖上算。”
“本姑娘在江湖敬候。”甘姑娘冷冷地答。
追魂使者向虎牙双煞叫:“韩轩,你还不将印-放过来?”
大煞桀桀笑,说:“没那么容易,除非你将汪家的人赶走,不然谁敢妄动,老夫先宰了印三。”
甘姑娘沉声道:“汪前辈乃是为了劫船杀人的凶手而来,本姑娘不干预他的事,你把那些凶手交给他,他自然会走。”
大煞怪笑道:“他们如果不走,你们走。姓汪的,只要你能将他们赶走,在下便将这六个凶手交给你处治。”
拨山举鼎厉声道:“老夫不过问你们之间的恩怨,只要捉那几个凶手送官究治,你不交人?”
“当然不交?除非你将那几个男女赶走。”
拔山举鼎举手一挥,八名箭手徐徐挽弓。
大煞也高举左手,看守印-的两名大汉作势送刀,狞笑道:“你放箭吧,印三一死,那七个男女岂肯与你干休?所有的人同向阁下进攻,阁下八名箭手挡得住么?”
甘姑娘沉不住气,叫道:“汪前辈,暂勿发箭。”
二煞也嘿嘿怪笑道:“凶手本来已被咱们擒住,早晚要交给你们送官究治,但为情势所逼,咱们不得不藉以自保。你姓汪的既然以伸张国法自命,难道残杀无辜而无动于衷?这算伸张国法?印三死了,你即使能获得凶手,也难免良心不安,何况还有人不答应呢,我不信你能逃公道。”
拔山举鼎果然被唬住,不敢下命放箭。
火麒麟已救回活报应,胆气一壮,高叫道:“韩兄,咱们联手,打发这七个狗男女。”
甘姑娘的侍女冷冷一笑,点手叫:“你这老不要脸的畜生,你出来,本姑娘要拆你的老骨头喂狗。不久前让你兔脱,本姑娘正感遗憾呢!”
火麒麟脸红耳赤,竟不敢上前。
侍女向前逼进,又道:“你那几颗火弹,只配用来生火,你怎不出来献宝?姑奶奶这次决不饶你。”
大煞已看出火麒麟的怯意,大喝道:“丫头,你如敢撒野,老夫立即处决印三,你给我乖乖退回去。”
侍女只好退回,追魂使者忍无可忍,大声道:“甘姑娘,这恶贼诡计多端,咱们岂能受他的钳制给他十声数,数尽如不放人,咱们将他化骨扬灰。”
甘姑娘低声道:“高叔,一错不可再错,不可妄动。”
大煞狂笑道:“哈哈哈!姓高的,你叫数呀?为何不叫?”
追魂使者忍无可忍,冷笑一声道:“好,你听清了,十声数尽,你如不放人,你们二十二个人,谁也休想活命!一!”
“哈哈哈哈”“二!”
“高叔。”甘姑娘焦灼地叫。
追魂使者低声道:“贤侄女放心,我已从老贼的神色中看出惧容,目下暂且由愚叔作主,好不?”
“这好吧。”
“三!”
“哈哈哈哈!”大煞仍在狂笑,但笑声已有点走样,神情已现不安。
“四!五!”
金枪太保突然大叫:“道长救我!”
妙手天君心中一跳,向火麒麟说:“井施主,金枪太保六个人,岂能与双煞同归于尽?
请叫双煞将人放了。”
火麒麟心中一动,多几个人便多几分力,高叫道:“韩兄,请将敝友放回,可好?”
“现在没你的事。”大煞乖戾地叫。
火麒麟大怒,厉声道:“姓韩的瞎了你的狗眼,妙手天君擒获印三,船放武昌专程呈献少堡主,要不是你平空生事半途拦劫,目下可能已经平安送抵武昌了,你是要与雷家堡作对么?”
大煞沉声反问:“姓井的,你想不想要姓印的?”
“姓印的死活都是一样,到了少堡主手中他同样是死,但咱们的朋友,却不能垫他的背。”
“井兄”
“你放不放人?”
“抱歉,目下恕难应命。”
追魂使者数已呼至八,甘姑娘七个人已开始向两翼伸张,剑已出鞘,徐徐逼进。
拔山举鼎的八名箭手,也引弓待发。
“九!”
金枪太保突然撒腿狂奔。
“噗!”一声响,一名大汉一刀背将金枪太保击倒在地,被另一人按住了。
火麒麟大怒,厉叫道:“虎牙双煞,你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追魂使者不再叫数,要袖手旁观,看这些人窝里反。
火麒麟拔剑出鞘,开始列阵。
大煞心中叫苦,大叫道:“甘姑娘,你还不阻止他们妄动?你要不要活的印三?”一面叫,一面到了印-身旁,举剑欲砍。
甘姑娘真急了,大喝道:“火麒麟,你敢横生枝节?退!”
蓦地,喝声似乍雷:“谁敢在此撒野?该死!”
活报应兴奋地大叫:“谢谢天!少堡主到了。”
八名中年青衣剑士,跟在雷少堡主身后,大踏步穿林而来,狰狞的怪脸上,流露着乖戾、傲慢、冷酷、残忍等等神情,昂然而来不可一世。
火麒麟活报应一众悍贼,列队行礼相迎,同声叫:“属下参见少堡主。”
雷少堡主先举目扫视四周,然后脸色一沉,沉声问:“你们少了几人,本少堡主怎么没见印三?”
活报应欠身道:“上禀少堡主,已捉到令狐楚小辈,但印三仍在虎牙双煞手中”他将经过说了。
妙手天君上前行礼,恭顺地将擒住印-,途遇虎牙双煞拦截的经过一一禀明。
雷少堡主怪眼彪圆,遥指甘姑娘一群人厉声道:“你们该死,等会儿还我公道。”
说完,冷哼一声,向拔山举鼎一群汪家子弟沉声道:“姓汪的,限你们立即离开,不然将玉石俱焚。雷家堡朋友满天下,你们黄盖湖附近十余座村庄,随时可化为鸡犬不留的瓦砾场,这件事你不配管,快滚!”
拔山举鼎仰天狂笑,笑完说:“年轻人,你未免太狂了,老夫只要一纸文书,雷家堡将大军云集,贵堡将烟消火灭,天下各地同时搜捕与贵堡有关的人、我不相信你雷家堡敢造反。我告诉你,十六名凶手,你必须交出来,生见人死见尸,少一个我唯你是问。”
那年头,地方上的仕绅享有特权,地方官也得卖仕绅三分帐。
汪家是开国功臣世家,更享有特权,即令一位家奴,也可左右地方官吏,来头甚大。
雷家堡区区一座江湖亡命者的巢穴,又算得了什么?人心似铁,官法如炉,江湖人想与勋臣世家斗法,已注定了覆灭的命运。
雷少堡主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立即怒发冲冠,拔剑出鞘便待撒野。
活报应总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赶忙拦住低声道:“少堡主请息怒”
“你走开!”雷少堡主怒吼。活报应在紧要关头,居然挺起胸膛,沉下脸说:“少堡主,你不为雷家堡着想,也该为堡主的无数江湖朋友着想。”
“你说什么?”
“属下劝少堡主以雷家堡为重。如果少堡主杀了汪家的人,咱们不能活着离开湖广小事一件,不消半月,西安大军将进攻雷家堡,反叛之罪是族诛,牵连之广将枉死千百无辜。”
“你在危言耸听。”雷少堡主厉声说,但语气已不似先前强硬。
角声划空,拔山举鼎已命人以牛角声传出警讯。
铁腕银刀也上前相劝道:“少堡主,请三思而行。目下黄盖湖附近民壮云集,刀枪如林,弓箭可怕。先前井兄也用同样的话,吓退了拔山举鼎的堂弟汪三爷,民壮已经撤走,但仍在各地戒备。万一拔山举鼎有了三长两短,各地民壮封锁道路,咱们能逃得了多远?等到各地官兵出动,咱们岂不插翅难飞?”
这时,八张强弓,已对正了雷少堡主。
雷少堡主依然嘴硬,怒声道:“本少堡主横行天下,怕过谁来?”
“少堡主”
“不许多说。”
活报应名列四大金刚之首,这次四大金刚随同少堡主出外闯道,可说受尽了委屈。想当年,四大金刚与雷老堡主闯荡江湖,情同手足义胜同胞,出生入死无怨无尤,算起来他们都是少堡主的长辈。
可是,少堡主却将他们看成仆从,令他们抬不起头来,心中极为不愿,但却不敢拂逆,因此反而助长少堡主的气焰,受尽了委屈。
活报应终于被激怒了,抱拳道:“少堡主既然听不进忠言,属下告退。”
雷少堡主一怔,沉声问:“告退?你干什么?”
“属下立即动身返回雷家堡。”
“什么?混帐!”
活报应冷冷一笑,说:“少堡主骂得好。在下返回雷家堡,立即将家小迁出贵堡”
“住口!”雷少堡主暴怒地叫。
活报应沉声道:“雷奇峰,你听清了。想当年,四大金刚随同令尊闯道,彼此只是志同道合的朋友,而不是令尊的奴婢。令尊功成名就,雷家堡声威远播,咱们四大金刚并未得到什么好处,并不是咱们自甘下贱寄人篱下苟延残喘,而是念在往昔情谊,仍然辅佐令尊保持雷家堡的威名不坠。目下你羽翼已丰,足以将雷家堡绝学发挥光大,已用不着冯某活现世了,冯某没有理由再糟践自己。”
活报应沉痛地说完,举步便走。
雷少堡主伸剑拦住去路,大喝道:“站住!你不能走。”
活报应冷笑一声,说:“除非你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冯某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活报应大声说,大踏步向前闯。
狗急跳墙,狂傲残忍的雷少堡主怎受得了?剑虹一闪,剑尖拂过活报应的胸口。
衣裂肌伤,活报应胸口血如泉涌。
活报应冷笑一声,重行举步。
雷少堡主的剑尖,指向他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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