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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刚当妈的关系,程帛尧现在觉得人生真是美好呀,哪哪儿都美,哪哪儿都看着心里喜欢。蓁蓁吃喝拉撒,她看着就没一处不好的。蓁蓁也没有像她所害怕的那样身体不足,人家吃吃喝喝一点儿毛病都没有,而且精力旺盛,白天谁来逗她她都能给予高度的热情回应,眼珠子小手小脸跟着你动来动去,很是招人喜欢。
等到了晚上,也必需得闹到深夜才肯去睡,早上吃喝拉撒过后补个觉,午后就开始跟人疯。道院里的先生们溜着弯来看她,她也很给人面子,一点儿不认生,谁抱都不哭,谁来逗都透着一股子高兴劲。程帛尧好歹是现代社会那铺天盖地的科谱知识下蒙混过来的,她知道一点儿关于育婴的知识,说是婴儿时期,孩子的笑大都是无意识的。
不过,蓁蓁是不一样的吧,大的父母都会觉得自己的儿女与众不同。
“啧,蓁蓁,看谁还会说你嫁不出去,咱就凭这长相儿,别的啥也不会,照样一家有女万家求。你要再随便学点儿什么,谁家的姑娘嫁不出去,也轮不上蓁蓁呀,是不是。”程帛尧现在最喜欢的就是看院长和众位先生们的纠结表情。
据说当年无涯祖师也是丰姿逼人的主儿,模样便是世间少有的一等一,跟据太祖闲来写的那几篇诗不诗词不词句不句的东西来看,无涯祖师的样貌绝对不能用雌雄莫辩这样的词儿来形容。那浑身上下的英气,等闲的儿郎且不能有,怎么也不会被误认作女儿家。太祖形容无涯祖师是——山岳为神,沧海为态,松柏为姿,秋水无尘,太祖把他认知里最美好的词儿都给无涯祖师啊!
“尧尧。我这段时间要出去一趟,你才生下蓁蓁来,原本不该走的,但是京城的事旁替不得,我只得去一趟。”李崇安自然不想离开,可要想以后安稳,那就必需早点去把道院眼下的危机早早解除。他现在也是有家有室有妻有女的人了,输不起,所以他必需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
有了女儿,李崇安已经不重要了。程帛尧捧着脸靠在蓁蓁的小床前,眯着笑眼无比满足。至于崇安少年要去京城,多大点儿事是不是。多半天就能来回,所以她头也不回地摆手说:“去吧去吧,记得给蓁蓁带点儿奶糕,京城西街有家老铺子,卖得奶糕又醇又香浓。我小时候就最爱吃那家的奶糕,蓁蓁肯定也会喜欢。”
等再过两三个月,蓁蓁就可以吃奶糕了,西街铺子的奶糕,是小程七段来到这世上吃到的第一样儿美食,真的让她恨不能把自己的舌头都咽下去。
“你也知道那家啊。我小时候也最爱那家的奶糕,如果不是后来出京城,估计我能一直吃下去。不说还不记得。一说起来,那滋味确实好得很。”这种滋味很大程度上不是关于奶糕本身,而是有关秦王妃的,李崇安笑笑没有提起,母亲早逝。唯一留下的不过就是这些美好的记忆。却因当时年纪小,如今一切都越来越模糊。甚至渐渐在淡忘。
是否因为眼下生活得圆满,所以往昔的美好才渐渐失去颜色,然后一点一点淡出。人活在记忆里,是否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日子过得不够圆满美好,所以才抓着仅有的美好记忆不愿意放下。秦王妃的音容笑貌,在认识经狐狸之前,一直是清晰鲜明的,就仿佛昨天还在一般。但就在那个春日,那几株高高的白牡丹花下,他的记忆里才开始添充入新的美好。
人果真是善于遗忘的,前提是,你如今过得从前更好。
临去京城前,程帛尧和李崇安互相说起自己小时候的种种,程帛尧这人不擅长讲故事,所以她讲的无非是吃了什么,玩了什么,她所有的记忆几乎都是关于吃喝玩乐的。李崇安则要丰富一些,他又擅长讲故事,说起来活灵活现的,一件小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动人得很。
“西街有很多好吃的,小时候我最爱去那里,不过母妃身体一直不太好,我多半时候是兄长领着去的。我要吃什么,兄长都给我买,记得有一次是秋天,鲜桂花糕上市,我们赶到时只剩下最后一方了。兄长便让给了我,我小时候也不懂那么多,没想着要分给兄长,自个儿就吃了,兄长在一边看着我吃,现在想想兄长那时八成口水都吞了一肚子。”李崇安笑呵呵地说起来,他小时候多半都是李崇业领着四处玩儿,所以他对李崇业的感情,多半时候比对秦王都要深。
“兄长把好吃的都给了你,所以你也不去抢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东西是不是?”程帛尧抬头看他一眼,心愈发柔软,她的崇安师兄真是好少年呀。蓁蓁,以后你也要长成好少唔,好少女。
哪曾想李崇安却摇头:“如果我继承了王府,就只能老老实实待在京城了,我对行军布阵没兴趣,自从母妃教会我围棋后,从小到大我最大的期待就是游遍天下,和所有高手对局。当然,我也确实不愿意和兄长相争,不过没想得那么多,那时候只知道一个,如果我答应了,兄长可能以后都不会再理会我。那时候太小,兄长一直是我最依赖的人,他一旦不理我,对那时候的我来说,整个世界都面临崩塌。”
好么,人人都以为是李崇安让贤,这会儿说明白了才知道,其实是人家李崇业太会做哥哥。想想也是,她也不会去霸占属于程松溪和程柏涛的东西,吃的喝的玩的除外!
李崇安带着满心柔软回到京城,迎接他的自然没什么好事儿。来自几大士族的压力并不像程帛尧想的那么简单,那几大士族,几百年前无涯祖师就跟他们斗过法,几大士族侥幸没输,但也没赢,被无涯祖师打得元气大伤,这几十年才算是缓了过来。
不过,几大士族过后,也携起手来让无涯祖师跌了个狠跟头,那之后,宗室跟几大士族就一直没有过好时候,一直针锋相对,没一刻消停。不过,宗室也清楚,几大士族操纵官员,在背后组织网络,没少从中牟利:“晋郡王,知道您要回京城,陛下老早就差奴来这候着您呐,您看您是先回府洗漱还是直接进宫?”
李崇安回京的目的只有三个,最主要的是给几大士族埋雷,第二就是回府跟秦王把事情说透亮,第三才是进宫去跟皇帝谈一谈。不过,最先该去见的,自然还是皇帝陛下:“一路风尘仆仆,自应沐浴更衣再去朝见陛下,还请稍待。”
“不急,陛下这会儿还在朝上,晋郡王殿下慢些儿也无妨。”
回府洗漱的空当上,李崇安给秦王写了几页纸,把事情粗粗说一遍,这样等到下朝的时候秦王就能回府看到,他出宫的时候就差不多只要再跟秦王谈谈秦王府怎么应对就成。至于几大士族,那个却不能急,埋雷总不能埋得太明显,他在京城要做的只是起一个引导作用,真正埋雷的都已经到了几大士族的后院儿了。
皇帝见李崇安,倒不为谈几大士族的事,这事儿程帛尧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近来几封书信往来,把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再细问了几句还没说明白的,皇帝就话锋一转说到李易身上:“十六近来如何?”
“回陛下,一切都好,殿下近来于山水之间流连忘返,殿下的道本就在山水之间,近来颇有心得,想来不需多时便能蕴气于身,得长寿之妙。如果陛下是要问殿下是否对继位一事转变了想法,这却不曾。”李崇安也真是好好劝过,不过李易这孩子就是头牛,牛牵到哪儿都是牛,谁拗得过他。
“他若能修得天道,朕也不会勉强于他,罢了,再过两年看看吧。”皇帝说完又问起程帛尧来:“听说生了个姑娘,叫蓁蓁么?”
“回陛下,正是。”
“唔,可有什么异象儿,怎么着也是无涯祖师转世啊。”皇帝陛下心里暗乐,想着什么时候见见小丫头,看看那山为神海为态,松为姿水无尘的无涯祖师到底生成了个什么模样儿。
“陛下,您说笑了,哪有什么异象。且不说转世投胎之说是否存在,便是祖师手札上对转世之说也从不曾见过带着上一世的记忆投生的。”这要都记得上辈子的事儿,天下都要乱了套。
“对了,崇安,你回府跟你父王说说,近来边关多有不平静,西北防线上有外敌来扰,看是否要对西北用兵。”
皇帝这是在明摆着告诉李崇安,你要觉得不对,就让你父王去西北大营里避一段儿。只是事情当真到了连秦王都要避风头的地步么,还是陛下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李崇安没有多问,他问了皇帝也不会多说,如果秦王要走,势必李崇业也要一道走。世子妃和小李朔也不好再留在京城当靶子,他去问问看李崇业是要带着一道去边关,还是就近去道院住一段时间。
皇帝既然这么说了,必有其道理,李崇安却也不会盲目就下决定,他必需自己去探一探几大士族到底搞什么名堂才能做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