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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雷细细斟酌着他的话,过了好半响才挪开了身子靠向沙发背,修长的手指捏着杯脚,唇上勾起自嘲一笑:“离婚了也没我什么事。”
“她说她会去东京。”
“我知道,除了香港与东京,她再无地方可以去。”伊藤雷一点都不意外顾惜会去东京,小姚的手术还没有进行,稚说最快也要定在在本周末,sky说顾惜一直都有跟小姚联系,即使不出现朱子若在婚礼举行前被绑的事,顾惜在完婚后也会去看小姚。
“那就,回去再说?反正顾惜肯定会带顾铮过去的,大的铁石心肠,小的可是很容易入手的。”左野磔好心的提点着。
伊藤雷的眸光闪了闪,似明似暗,他笑笑,把威士忌送到唇边,仰头饮尽。
“没吃饭?”左野磔盯着他,休闲的靠在椅背上。
“没胃口。”伊藤雷搁下酒杯。
“空腹喝酒,很容易得胃溃疡的。”左野磔仍是笑眯眯的,伊藤雷才不会相信他突然变得这么关心他了。
他直起身,随口回了一句:“习惯了,死不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厨房的餐台上还留着一份晚饭,不过不是爱心晚餐,因为我也有份吃。”左野磔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再次微笑出声。
伊藤雷顿了脚步,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是不是很有家的感觉?晚归的丈夫吃着老婆亲手做的爱心晚餐,看着床上熟睡的妻儿,想来都温馨。据我所知,我们共同的死党兼好友,你的前情人望和稚正过着这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幸福生活,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的。”左野磔笑着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越过他走回自己的房间,留下呆在原地静默无声的他。
许久之后,他才举步来到这个开放式的厨房,他没有进去,也没有靠近,只是静静的看着那覆着干净的碟子的餐桌,眼眸微颤了一下。
有没有谁能告诉他,这是什么意思?一边拒绝,一边伤害,一边……关心?
他垂着眼,一贯的微微冷笑,顾惜,这就是你用来对付我的手段?
转身回房,顾惜没有睡,只是坐在床沿边,抬眸幽幽的看着他,房内开着一盏小小的灯,柔光淬在她的眼眸里,却显得那样清冷。
她就是一个没有心的女子,她用一场伤害,来完结另一场伤害,然后又作茧自缚的转回原地继续加深伤害,周而复始。
顾铮今天似乎特别能睡,吃完饭洗完澡,在床上玩了一小会车后,就钻进被子里要睡觉。
顾惜担心的是他的肺炎复发,于是微微皱眉问:“铮铮怎么了?”
“床床好大好香。”顾铮才两岁不足,主观意识已初步形成,他还不知道,这是属于他父亲专有的味道。
顾惜说过,伊藤雷身上散发着的淡淡的优雅味道,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得掉。
“所以,你就要这么早睡吗?”顾惜看着听话的儿子发笑。
“嗯,我想睡觉觉了,我要梦爹地。”顾铮两只小手抓着被子往鼻端拉了拉,认真的闭上眼眸。
“那好吧,铮铮要乖乖睡,晚安。”顾惜摇着头,熄了房里的主灯。
顾铮毕竟是幼儿,一下就睡着了,她也偷着空拿着衣物去梳洗,刚洗完不久,她就听见轻轻开门的声音。
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状况,她能预见,也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定力去面对,可是看见他的时候,看见他背着光淬淬看她,她的心还是无可避免的漏跳着。
他盯她盯得紧,她起身,双手无处安放,不得不找别的东西来看。
纵然在心里练习千百遍,她竟然通通都说不出口。
她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他说谢谢你收留我或是谢谢你救了子若吗?
她顾惜可以当着外人的面,把什么都演得无所谓一样,可是谁能知道,她其实什么都很在乎很怕失去?所在,在失去之前,她自己主动放弃,或是握紧。
像是放弃他,握紧朱子桡,这么矛盾而患得患失的心境,只有被抛弃过的人才能明白,那是一种多么渴望紧抓幸福的偏执。近乎折磨的偏执。
但,这种幸福只是她编织的幻像,一切有如凉风掠过,最终烟消云散,不知所终。
所以,子若脱险,她始终没有打电话回去。
她知道,伊藤雷在,朱子桡也在,朱家老老少少都在,唯独缺了她这个名义上的嫂嫂的存在。
如果子若知道,她这个名义上的嫂嫂取消婚礼之后,竟躲到她心仪的男人的房间,还穿着他的衣服走来走去,会怎么样?很讽刺是不是?她顾惜就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一边说着不要,一边偷偷贪恋着别人的味道。
不过,她会把伊藤雷还给她的。
子若,成不了姑嫂,始终是她最初的朋友。
伊藤雷的目光灼灼,微弱的光线映在他脸上,更显他的无比消沉。
“对不起……”她想开口,却发现,除了这句,她再无其他可以跟他说的。
伊藤雷动了动唇,与她相顾无言,片刻之后迈开长腿进来,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他看了她很久,终于成言:“我没有想过阻止你的婚礼。”从来没有,他两天来想得最多的就是,看着她完婚后,离开北京,直奔金三角。
后藤裕介一天不除,山口组与后藤组都别想安宁,他与他也有新仇旧恨需要清算。
他是这样想的。
既然上天帮他选择了,他伊藤雷就是注定要继续笑傲江湖。顾惜,顾铮,这两个想起都会疼痛的名字将永远镌刻在他的心里,再无人能触及。
顾惜这才抬眸看清了他,瘦削的脸颊深深凹陷,神色极至的疲惫,可想而知,这两天是怎样锥心的折磨。
左野磔虽然陪伴在旁边,但能怎么样?夜深人静,他仍然嘶疼难忍着心中的巨痛。
这种疼,那么刻骨,那么揪心,那么的无能为力。
“我明天会带顾铮回去。”顾惜转身看向儿子,心绪异常的复杂。
伊藤雷习惯性的沉默,眼眸循着她的视线看向床上的小小人儿,这是,她和他唯一的关联,血脉的关联。
小小的眉,小小的鼻,小小的嘴唇,小小的下巴,这是他的儿子,他伊藤雷的儿子。他与他错过这么多。
很久以后,他终于开口:“你恨我,为什么要留下他?”这是他一直最想问的。
轮到顾惜沉默,这一次,她不想再说只因为顾铮是她在这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
她不想在顾铮的面前,侮辱他生命的意义。
她不需要任何人能懂顾铮对她的意义,她自己知道为什么要生下他就足够了。他是她一个人的,一个人的回忆,一个人的想念,一个人的生命的延续。
“他是你的儿子。”她这样说。这便是一个答案,他明白也好,不明也罢,她只能这样答。
是的,他是他的儿子,连名字都蕴含着与他的关联。子桡给他起名字的时候,都带着这个意思来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