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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凌晓停住脚步,三爷放下书,似笑非笑地斜睨了她一眼,像是在看着顽皮的小辈:“怎么了,瞪着那么大的眼睛?”
凌晓讪笑着凑了过去,有些期期艾艾地看着三爷手里的荷包:“三爷,这荷包”
“怎么,这不是你绣来送给我的?”三爷挑眉,调侃道。
“是”凌晓咬了咬牙,沮丧的点头。
“既然是,那么它现在到了我手里,又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三爷神在在地说道。
“只是这做的实在上不来台面,我不敢拿出来碍了三爷的眼”凌晓搅着手指,忽闪着大眼睛,竭力让自己显得诚挚恳切又可怜。
“我什么东西没见过、什么东西没有?”三爷失笑,看似平静无波却让凌晓感觉到了一种极大的压力“我喜欢的是这份心意,不管结果怎么样,你尽力做了,那么我都是喜欢的。可你倒是狠心,费了这么大功夫做出来的东西,说扔就扔了,倘若我不是派人一直盯着点,大概如今也到不了我手上吧?”
“哪能呐”凌晓依在三爷身畔,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不过是觉得这东西实在太丑,配不上您,想要把最好的给您罢了。等到我多练练,绣工好了,自然会给您做个更好的,能带的出去的!”
“是么?”三爷笑看了凌晓一眼,满意地微微颔首“那我就等着这一天了。”
凌晓表情一僵,顿时想抽自己一嘴巴,做什么不好竟然嘴一欠揽下这么一个活计,难道她这辈子都要跟刺绣为伍?!要知道,上辈子三爷可是比她活得时间还长!
看着凌晓懊恼不已,三爷笑着揽住她的肩膀,愈发觉得这女孩养得真好,既贴心又逗趣,有他护着,又懂得努力,未来前途着实不可估量,最终也不知便宜了哪家的臭小子。
想到此处,三爷微微皱眉,略觉烦闷,觉得这大约就是父亲嫁女时候不舍的感觉吧?看哪家小子都觉得不上档次,配不上自己掌上的明珠,恨不得留在身边一辈子。
见三爷脸色转淡,凌晓心里也忐忑,猜不到他为何看上去心情不算太好。不过反思自己应当也没有做什么错事、说什么错话,凌晓也略略安下心来,沉默地伴在三爷身边。
三爷很快回神,扫到凌晓大睁着眼睛、带着疑惑注视着自己,终于展颜一笑,将手中的荷包举了举,端详了一下:“你这荷包,我还是很喜欢的。”
凌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白皙的面颊微微泛红,眼神中羞赧而愉快——虽然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荷包的确不怎么样,但是毕竟也是辛辛苦苦一针一线的缝出来的,被收到礼物的人、特别是三爷如此夸赞,她自然也是高兴得很。
“这荷包倒是也稀有得紧,能够将仙鹤绣得宛若长颈鹿一般惟妙惟肖,在全世界估计就是这独一份吧?”见凌晓愉悦忘形,三爷笑着调侃,立即便见她笑容一僵,几分的愤愤几分的埋怨几分的羞愧,扭头撇了撇嘴。
三爷笑着下了榻,将荷包递给凌晓。
凌晓拿着荷包发愣,有些茫然:“三爷?”
“系上。”三爷简练地发布了命令,不容任何人质疑。
凌晓迟疑着伸手,动作缓慢而小心地将荷包系在三爷的腰间,难以置信又手足无措地问询:“三爷,这样不好吧?带出去实在有些让人笑话”
“笑谁?”三爷轻笑了一声“笑我,还是笑你?”
凌晓呐呐着不知该如何回答,三爷大家自然是不敢笑的,那自然是笑自己了?而笑自己,又碍着三爷什么事呢?
“行了,你就别胡思乱想了。”三爷轻叱,抬手拍了拍凌晓的头,打断了她的思绪。
三爷向来是喜欢这丫头识情识趣儿的,什么话都在脑子里转三圈才说,该撒娇的时候撒娇,却从不会招人厌,但是如今却又觉得她太过谨慎了,一直将他捧得高高在上,半点也不敢触怒,这让三爷心里又颇有几分的不是滋味。
既想让对方听话懂事、不顺杆子爬,又想要对方轻松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种矛盾的心情还真是有些奇妙。
“别人不敢笑话我,自然也不敢笑话你,你就大大方方地跟着我出去,自然会有人夸你绣得这荷包漂亮美观,心意至诚。”三爷牵起凌晓的手,缓步走出书房。
凌晓跟在三爷身侧,嘴角微抽着看着那随着三爷的步伐微微晃动的荷包,心里感慨权势果然是一个好东西。
古有赵高指鹿为马,如今三爷带出去的东西,就算再糟糕再可笑,那也是千金难求的宝贝。
如此一来,荷包的问题算是彻底解决了,凌晓将心事放下,这才有了闲情逸致,关心一下自己的战友杰诺特。
既然三爷知道自己用万寿图代替了荷包,又派人将荷包拿走,那么杰诺特用红酒代替闲章的事情三爷自然也是了若指掌,也不知杰诺特是否也会像她一样,中途发现自己刻的印章神秘失踪。
听到凌晓的问题,三爷轻笑了起来:“你当我这么贪念小辈的东西,人家不给,还总是派人过去偷?”
凌晓轻咳一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这是自然不敢说的,但是“不是”的话她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看出了凌晓心里在嘀咕什么,三爷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你的东西我是喜欢得很,着实舍不得,才让人拿了来,以防你丢到一边,或者随手给了别人。至于杰诺特的,他愿意给,我自然会收,但是倘若他不愿,我也不会强求。毕竟,连我也不知道自己的书房里有多少方印章呢!”
凌晓抬头看着三爷温和的眼睛,这个刚刚二十五岁冒头的青年面若冠玉、意态闲适,安静看着她的目光中满是从未遮掩的宠爱。凌晓知道三爷一向都将对她与对杰诺特的区别对待表现地淋漓尽致,就连有些神经大条的杰诺特也知道,在三爷眼里,他是完全及不上凌晓的。
不过,尽管早就知道这一点,凌晓面对三爷直白的喜爱时仍旧有些无措,她眨了眨眼睛,握紧了被三爷牵着的手,视线却带着羞赧移了开:“若是三爷喜欢,我相信三爷的荷包也会收到手软呢!”
“呵”三爷轻笑了起来“我可不敢随便收别人的荷包,这其中的文章大了去了,万一我收了,第二天一睁眼就多了个姨太太,那可怎生是好?”
凌晓喷笑,连忙掩住嘴唇以掩饰自己的失态,但是那双黑珍珠一般的眼眸仍旧弯着,流露出难以自持的笑意。
似乎,整个沪省的人都看不惯三爷如今身边竟然连一个温香软玉的解语花都没有,简直是绞尽脑汁想要帮他拉媒牵线,似乎倘若他没有上七八房姨太太,就对不起全国人民一般。
毕竟,送什么礼都不如吹一吹枕边风,拜倒在温柔乡中的英雄好汉从古至今不知有凡几,有谁能保证如今一手遮天的三爷不是其中之一呢?倘若自己能够跟三爷宠爱的女人拉上关系,三爷稍微从指缝里漏点东西,那么对他们而言都是天大的好处。
只可惜,也不知是三爷的口味刁,还是情报网发达、为人也深沉机敏,众人明着暗着送到他身边的女人都被他轻而易举地挑出来扔掉,又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番那些想要插手他床榻上事情的人,尽管如今此事基本上算是消停了,但是众人暗地里的小算盘,估计将会一直打下去。
三爷自是明白这一点,于是对于女人也更加谨慎,在凌晓看来,对女色并不热衷三爷到如今也仍旧洁身自好,大概跟那群人的处心积虑也是脱不了关系的。
别人送他女人,根本上的目的是影响他、控制他,而三爷最厌恶的便是被如此对待。几次三番之后,三爷一看到女人下意识就会认为对方背后有人、有所图谋,自然便产生不了任何的好感。
凌晓微微回想了一下,似乎上辈子直到她死,也没有听过三爷有什么要好的红颜知己,反倒是有一阵子大概是喜欢上了黄梅戏,跟一个当时声名鹊起的演花旦的俊俏男人走得很近,曾一度引起过众人的关注与哗然。只不过这件事情随着三爷的兴趣转移而不了了之,最终被证明大略是以讹传讹的虚张声势。
不过,那个花旦最后的下场似乎并不算好,也许是因为与三爷走得近的时候没有把持住,收了太多人的好处,行事又有些张狂,一旦失了三爷的庇护,便被那些忌恨的人好好收拾了一顿,最终连戏子都当不成了。
三爷有这样的魅力,当他愿意宠着你的时候,你便会误以为自己在他眼里是最重要的,被他宠得从谨小慎微到肆无忌惮。但是三爷的心其实一直都是冷的,安静地冷眼旁观、评估着一切,待到他兴趣全消,毫不拖泥带水地抽身离开之时,那便是曾经被宠爱的人的末日。
前车之鉴近在眼前,凌晓又怎能不谨小慎微,步步思量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