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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娘,我对不住你,早间年大娘跟我说我实是满心欢喜感激!”秦大抬头见兰娘羞侧过颈去,面皮也红了红,随即黯然道:“如今却是行不通了我今在镇上,天可怜见,竟让我获知妻子的消息“年大娘顿足道:”你已有妻室了?这是哪跟哪呀,竟是一点也瞧不出来!”
“是未过门的妻子,”秦大垂头道:“我家原是铜锣山脚下的猎户,打小我父母给订的亲,我父母临去世,催我早点娶过门,我听说女家年岁还小,故拖了两年,才托人去提,没想到
娶亲那天路上,却与九峰山‘姚胡子’那伙贼寇撞了个正着,我连妻子的一面还没见着,就给抢了去!”“啊”年大娘惋惜深叹。兰娘也目中泛红,将一旁掩面不忍的忽姐轻搂而过,乱世女子,身无可依,就已可怜,更哪堪被贼寇掠去糟蹋?
“山贼粗暴,我估摸她定是活不了,当时去接亲的大多是我家亲友,混乱中死伤了好些人,”秦大颤声道:“我既愧对亲友,又心伤妻子,第二天便弃家出走,心想男子汉行天立地,纵是舍了性命,也要报此深仇!
“我于是改换了姓名,想混进贼堆里相机行事,找了好几年,贼踪都飘忽不定,只得索性摸上九峰山,却被人发现,宰了几个小喽罗,被贼一直追赶,直至逃出九峰山。
“渐渐的,我才打听到,原来这伙山贼其实分着好几股,曾发生过内讧,姚胡子那一支,却一直没回九峰山,倒在这附近山头出没,我就到了这座山上,每天出去打猎,一面寻找,后来又遇见你们”
“那么你妻子幸还活着?”年大娘问道。“我在镇上撞上的,正是姚胡子手下的喽罗,我见他们形迹可疑,偷跟了上去,听到他们说话,原来我我妻子不仅活着,还养下了姚胡子的孩子!”忽姐儿听到这里,早已泪盈双目,忍不住插嘴问:“那你不怪她么?”
“瞧你这孩子!小女儿家,陷身贼窝,有什么法子,怎能怪她?”年大娘生怕刺激秦大伤心,赶忙斥住,又道:“姚胡子作恶多端,抢了许多女子,怎见得是你妻子?”
“是我害了她,怎会怪她?”秦大摇头道:“大娘,我妻子有名有姓,原是溪头镇裁缝王家的独女,贼人说得仔细,怎会弄错?
我当时怒急攻心,忍不住杀了出去,逼问姚胡子下落,被我伤了两人,自己胸上也受了伤。我伤也不想裹,激着自己,定要找姚胡子报仇才罢!可怜我妻子,算起来,今年还不满十七,被狗贼霸了几年,总要救她脱出火坑才是!”“唉,”年大娘叹道:“你一个人,怎斗得过”秦大跪下道:“大娘,你也不用劝我,我这趟回来,正是要向你们辞行!”说着,眼儿却望着兰娘,愧疚中深含柔情,但脸色不改坚决。
“秦大,”兰娘叫了一声,脸上掠过飞红,随即稳住了羞色:“你要走要报仇,姐姐也不留你,但你也肯听姐姐几句话么?”“怎么不听?”
“那好,你先起来,你总得明儿天亮了才好走,天亮之前,我吩咐什么,你须依我什么。”“我自然都听你的。”
秦大自兰娘身前徐徐站起,他体格魁梧,敞怀中伤口狰狞骇目,愈发将兰娘比得娇怯柔弱,楚楚动人。秦大与她脸鼻相对片刻,心间一荡,也不知自己今番所为是对还是错?
只怔怔的望着她从身前离开,到屋角取了一个罐子,倒出些虎骨碾碎的粉末,用手巾捧了过来,道:“坐那边。”
秦大依言坐下,兰娘纤手扯着他袄子用力往两旁一分,用布沾了清水,擦洗伤口。秦大闭目,身躯微颤,不仅胸前伤处刺痛难制,更闻兰若之香,心意激荡。
兰娘转头,向年大娘道:“大姐,该起汤了吧。”年大娘见她旁若无人,或行或止,一改往日扭捏羞态,正自发楞,不觉随口应道:“是了,汤可早滚了。”忙与忽姐起汤烧菜。
兰娘静等秦大敞开怀晾了一会,将虎骨粉扑在伤口上,用手小心地贴着按了按,臻首低垂,云鬓抵在秦大额前拂扫,一弯凝脂白玉的脖颈逗人生怜,秦大不敢目视,心中忽有种想哭的冲动,侧头道:“兰娘,我”
兰娘打断道:“先吃饭。”几人拉凳子过来,孩子们也纷纷地爬上,望一会秦大,望一会满桌的菜,忽姐垂首无语,年大娘摆弄碗筷,桌面上鸦雀无声。兰娘笑道:“怎么了?大过年的,都变哑巴了?”满童半天憋出一句:“雪下得真大!”
几个孩子都笑。秦大摸了摸满童头颅,道:“往后要多靠你了!”满童夹了口菜,满嘴嚼着道:“秦大叔教了我打猎,只不知下雪了,兔子还出不出来!”兰娘笑:“多半怕你,不敢出来!”
大家都笑,忽姐抬头道:“秦大哥!求求你,别去了!你去了也”垂泪哽住。秦大只不语,年大娘叹气,兰娘道:“别说了,大家开开心心的吃饭!”
几人心中有事,哪吃得畅快?便是孩子们,也忧惧不安,食不知味。秦大饭量甚大,更喜豪饮。
也不过胡乱扒了一碗饭,喝了几口酒,就停杯落筷,桌上的饭菜倒剩了大半。年大娘道:“我来收拾罢,秦大的伤还没裹,你去帮他弄弄。”说着,嘴朝秦大的卧处努了一努。
兰娘也不言语,只向秦大瞥了一眼,低头往外走出。秦大蓦地胸腔一热,身儿竟打起颤来。年大娘催道:“快去。”
秦大才站起身来,掩了掩怀,走向自己卧房。听到身后脚步声,回头一望,却是忽姐。忽姐手扶门边,犹豫片刻,叫道:“秦大哥”秦大只道她还要再劝,摇了摇头。
“忽姐!”年大娘喊道:“你来帮我一起收拾罢!”忽姐咬了咬牙,从门边退回了,秦大立在暗中,外边积雪被夜色模糊了,苍茫恢弘,望不到尽头,冷寂一个世界,只有这破庙,尚有声息人气,感觉些许暖意。不由叹了口气,怔立良久,直将心肠都似冻硬了,跺了跺脚,猛地行去。
屋内油灯已亮,秦大“哐啷”一声将门推开,倒把兰娘惊了一跳。见是秦大,兰娘忙低头道:“坐吧。”
“兰娘,”秦大却站着不动:“伤不碍事,你且回吧!”兰娘惊眸一闪,又垂下头:“你答应了,须听我的。”秦大僵了片刻,呐呐道:“只是裹伤?”
“哎呀,该死”兰娘蓦地满面飞红,掉头望向门边,似要逃出去,身儿动了动,却终于立定,白了秦大一眼:“你想什么?”秦大满脸涨红,慌道:“对不住,是我想歪了。”
兰娘愈加羞急,顿了顿足,咬牙道:“你这呆子!”秦大何曾见过女子这番情态?心胸激荡之下,牵动胸旁伤处,不由痛哼了一哼。兰娘走近,不容分说,将他轻推至炕沿:“乖乖的坐好!”扯过一道长长布条,脆声道:“脱了!”一语乍出,不禁掩口羞笑,侧过身儿去。秦大心知不免,若是扭捏闪躲,倒显得尴尬可笑,索性利落地甩脱了衣袍,袒露上身,屋内烧有热炕,也不觉得冷。兰娘羞于见他脱衣举动,尤自盈盈背立,轻声问道:“好了没?”
秦大见她不敢回身,一时童心忽起,故意不答,借此机会灯下细看兰娘,只见她身披碎花小夹袄,下着过膝长裙,底下是红面软缎小鞋。那细腰肥臀的一抹风流身段,被浆洗得有些发旧的裙袄敛藏收束了。
透出来却是合宜得体,别有一种穿堂过户、居家度日的良家之韵。秦大素日里私下恋慕兰娘已久,只因身负血仇,唯恐一朝拔剑弃身,遗累与她,不敢轻易表露,每常倒躲得远远的。
此时就近打量,不免心湖荡漾,又见她鬓边伏着一朵小珠花,似乎比平日添了份娇俏的喜气,更闻她沐后新香,如清荷醉人。细思之下,便知是刻意沐身修饰过了,专为今夜寡身再嫁而为的。
想起年大娘撮合两人的话头,顿觉玉人在近,有随手便可摘拾的焦渴,漪念既生,裤裆之下,登时硬掘掘傲起一物,掩遮不了。
按耐不下,不由得在兰娘身后一阵子手忙脚乱。兰娘许久不见秦大应答,估摸也早该好了,猛一回头,见秦大的狼狈情状,讶道:“你在弄什么?”秦大急将脱下的外袍遮在腿间,稍松了口气,道:“没没什么。”
兰娘略一寻思,便猜得八九不离十,面色微晕,随即心想到:“此时自己一羞,秦大脸面定然挂不住,局面便僵了。”于是淡了神情,装着什么也没看见,只道:“你坐直了。”
一面将布条展开,俯身拢向秦大后背,一时贴得近了,乍见秦大目灼鼻挺,忙侧过脸儿,将布条兜转来,裹住伤口,轻轻一紧,柔声问:“疼是不疼?”“不疼”秦大干涩的应了一声,喘息甚促。
原来,在兰娘将身移近时,秦大便觉不妥,无奈她两臂迅速圈了过来,避无可避,只得梗直脖子紧闭双唇,静静忍挨,生怕不小心喷出粗息,唐突佳人。僵得一会儿,忽觉这般直勾勾盯着人家的下颌,着实不雅,忙低下头来。
不料,兰娘此时正是俯腰姿势,碎花袄子襟前抖抖颤颤的,涌起惊涛骇浪,近在咫尺,鼻观目视,难免有窥视春怀之嫌。秦大自幼受的是“非礼勿视”
“心守常,眼须正”的教训,只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已觉刺目,忙一转首,偏又见她纤腰后收、翘臀轻抬的样子,不觉喉干气促,意迷神乱,虽将双目紧闭了。
满脑子纷纷乱乱,全是妇人那惊心动魄的撩人身段,心想:“人言‘女子狐媚’,果然如是!我若一个把持不住,不仅被她小看,也对不起她!”
兰娘怎知他私底下的心猿意马?见他闭目端坐、老僧入定的样子,既敬他是条汉子,心下又不无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