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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窈攥紧了骨白色伞柄。
又是这种话。
从前林静姝也是这样,最先交往时还不明显,后来在她几次穿得过于明媚、夺去聚会时其他人目光后,林静姝就总会挑剔她衣着颜色太艳太俗。
她最喜欢舒窈穿白色,像清纯且干净的水芙蓉。
舒窈因此一度战战兢兢,也被舒女士在年节时责备过几次,怪她大过年不挑喜庆的衣裳,明明是像鲜花一样的年纪,偏偏总是一身孝色
还是司徒锦回国之后听说了这些事,同她说,不要听那些话,别用其他人的言语规训自己。
想到好朋友,她神色轻松些许,看着眼前别有来意的林静姝,再看百泉美好的环境,她道,“有什么事,出去说吧。”
反正接下来是各系的班主任给各个班级召开临时班会的时间。
林静姝见她并不理会自己方才的评价,眉尖蹙了下,不过想到自己来意,便勉强耸了耸肩,装作不以为意的模样,“那上我车吧,我记得你们这附近有个购物中心,去那里吧,一会儿我请你吃午饭。”
舒窈转身动作停了下。
她并没有和林静姝共进午餐的打算。
不过想到这人一贯只以自己为中心,更不喜欢被别人拒绝的样子,为了避免在大庭广众闹出社死事件,她没吭声。
并且在上车时特意拉开后车车门,系好安全带就开始低头看手机。
一路无话。
林静姝几度透过后视镜去瞄车内的人,想开口说点什么,都被舒窈漠然的冷淡神色所阻。
直到抵达世纪城停车场,车刚停稳,后座的人就迫不及待推车出去。
呼
好难闻。
站在柱子旁边,舒窈努力深吸几口气,忽然想起一句话,不爱一个人,是从讨厌对方的气味开始。
以前坐林静姝的车是什么感觉她忘了,这一趟只有难以忍耐,也不知是车里用的香水难闻,还是那些内饰积陈的味道。
舒窈此刻格外怀念蔺然身上浅淡的海盐味,像干净的海风。
“杳杳,跟我就算了,”从驾驶座下来、锁车之后的人走到她跟前,“要是坐领导的车可不能这样,只有两个人却跑去后座,这是把人当司机,很不礼貌。”
这次舒窈没有再沉默。
“你不是领导,只是前任。”
她剔透的浅棕眼眸难显情绪,配上这种话就显得更不近人情,“我作为前任,再坐副驾驶不太合适,不是吗”
林静姝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烦躁。
然而从前听到这种难听话能够甩脸子、能够肆无忌惮冷战的她,这次却只能硬挺着拉下脸来,赔着笑“这件事是我冲动答应了,我后来想了想,又觉得我应该向你解释,但你删掉我所有联系方式算了,我们总不能在停车场聊这件事吧去找家店坐下说”
舒窈一点也不想和她面对面坐着。
林静姝忽然抬手来拉她
两人肢体有所接触前,她先一步避开,手机恰好在这时震了下,她看见消息,赶紧转身往外走。
十多分钟后。
果茶店临窗的白色小桌旁。
舒窈感觉好像被一块嚼过的口香糖给黏住了,坐立难安地将伞柄都摩挲出微微氤湿,眼神不住地往窗外张望。
林静姝端着托盘走过来,将草莓奶昔放到她面前,“你最喜欢喝的。”
“”
舒窈陷入沉默。
她早就不喜欢吃草莓了,自从大一那年冬天因为吃太多草莓,导致急性肠胃炎被送到急诊、挨着冻在医院走廊输液一宿之后,她就改了这个爱好。
这件事她提过三次,却抵不过林静姝永远觉得粉嫩可爱的水果和她最搭。
此刻她陡然生出一股荒唐,不知道自己曾经那几年究竟在谈些什么,定定看着那杯草莓奶昔,她再度开口,“我不会跟你复合的。”
被噎了个正着的林静姝“”
将跟前椅子拖拽出巨大响声,她在周围人的侧目里,神色自若地坐下,“你在说气话,我知道,那天的事情还让你心中有气,这样,我当着你的面把那些人的联系方式都删了好不好”
舒窈“”
她震惊地看着突然听不懂人话的前女友。
就在此时,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戴着钻石腕表、做着漂亮美甲的手,拍在她们俩之间的小圆桌上,手的主人笑眯眯地看向林静姝,“让我听听,你在说什么屁话”
紧赶慢赶出现在这里,司徒锦第一时间进入战斗模式,“之前我没找你,你不在家烧香拜佛夹着尾巴做人就算了,还敢来现眼,不知道合格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安静吗要我教你”
在内心小海豹鼓掌的舒窈积极地给大佬搬了把椅子。
林静姝抱着手臂皱起眉头,“我和她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问得好”
司徒锦优雅地拢着裙摆坐下,伸出食指上下点了点,“我也不想多管闲事,偏偏今天在我家开的商场、我自己加盟的品牌店里发现了这样一颗晦气的老鼠屎,如果是你,你想不想拿扫帚把这颗老鼠屎扫出去啊”
她露出极具嘲讽的微笑,“为了避免这种误会,不如以后在我家所有商场超市门口都挂上林静姝与蟑螂不得进入的牌子,你觉得怎么样”
林静姝被她气得够呛。
她起身推开桌椅“舒窈,跟我”
“啊啊啊啊啊”
刺耳且惊恐的尖叫声自附近传来,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尖叫声响起时。
店里悬挂的点单屏幕、灯泡、监控摄像头倏然发出短路的爆炸声,火花四溅,令桌台后店员抱头逃窜时,众目睽睽下,一道坐在店中央、手里还拿着奶茶的打工人身体陡然变得透明,并且开始融化。
黏糊的、半透明绿色液体从他裤筒、袖口、衣领外往下流,像开闸放水,转瞬间就朝周围滚滚而去,其间还有无数触角不断伸缩,经过之处满是黏腻。
涌动的潮水径自朝着窗边的方向涌来。
挡在沿途的桌椅和人都被吞入其中。
“咕唧咕唧”
金属桌椅、衣服布料、人类骨肉,都被黏液啃噬消化。
于是起初还有站在远处的人拿出手机想记录这猎奇一刻,随着屏幕死机,又目睹其他人被吞吃消失的画面,店里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两扇玻璃门被撞倒倾塌,挤出去逃命的人也互相踩踏喊叫。
舒窈她们在最里面的角落,那绿潮正是朝她们所在的方向而来,三人被堵个正着,恰好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倒霉地带。
潮水积累升高,短短几米的距离,就叠出成年人的高度
林静姝脸色早就变了,她本来站在椅子上,以为能靠高度躲开灾难,谁知道这些鬼东西荤素不忌什么都能啃,于是此刻踩上圆桌的动作也变得不确定。
而司徒锦反应极快,方才已将附近几张空桌椅子踹过去,想挡住它们弥漫过来的速度,结果一回头,发现林静姝站在身后最后一张桌上,手里还举着一张椅子,一副准备继续给自己极限叠高高的架势。
她气乐了,“不是,你不会以为站得高就能躲过去吧”
林静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喃喃“不一定哦。”
随后,她陡然抬脚踢向司徒锦的肩膀,眼神发狠道“我只知道,这些怪物吃人,说不定,你就是喂饱它们的最后一个”
“小锦”
始终在她们旁边插不上话的舒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本能比理智更快,抬手就去抓倒向潮水的朋友。
可她没能拉住司徒锦,反而跟着对方跌倒的惯性一起摔了出去
天旋地转,身体重重砸在冰冷地板之前,一道更清脆的落地声响起。
“啪”
跟朋友摔在一起、后脑着地的舒窈瞳孔恍惚地看向前方,雪白瓷砖上,脱手而出的那柄红色长伞滚落到不远处。
眼神逐渐涣散,她半阖的眼帘下,只余这一线妖异红色,像血色落日。
于是她也没有看见
红伞另一侧,那些奔腾呼啸而来的怪物潮,登时像被按下暂停键的大潮,下方急急刹住、上面则如被挤出的果冻,又在险险越过红伞上方空间时,退了回去。
长而直的伞是休止符,把混乱的店面分割成前后两个世界。
红伞之侧,怪物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