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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念头一起, 立即自我否定莫要胡思乱想,既说情丝绕是妖人专长,你一个人类, 哪有这本事
那会是何理由
她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 始终没想通这其中关联,终于放弃这世上有太多人和事都远远超出她的认知,她只需知道,既然这位才是被害者, 下情丝绕的妖人当另有其人。
恐怕埋种只是个开始, 更大的祸乱还在后头。
正厅外,戈平正被渤海国将军闹得焦头烂额、脱不开身。
人将王子送来邦交, 才过你国境内就被拐成傻子,换谁谁不怒
此事还真不是戈平一个新上任的小将军能应付。
澄明道“小将军莫急。我师兄既已至此, 可托他相帮。”
玄阳派乃是五大仙门之一,斩妖除魔护一方黎民。
果不其然。支洲乃是玄阳派首徒, 他亲口说王子“情丝绕”可解, 忽烈将军立即相信, 又急道“尊师既能救我家王子,何不立刻送王子前往玄阳派”
支洲一身逸群气度“山道入夜常有妖邪, 更别说王子已中妖术,将军要是现在动身, 才是正中妖邪下怀。”
戈平没想到支大侠随便两句话就熄了忽烈将军的满腔怒火,待人一走,当即问“未知我父帅病况如何他、他是不是也中的情丝绕”
几日前,戈望遇袭昏迷,军医们束手无策,戈平传书求助玄阳派。戈望曾有恩于玄阳派, 掌门二话不说派来支洲与澄明,一人护戈望入玄阳派,一人辅戈平回都护府。
戈平提心吊胆了好几天,又乍听“情丝绕”,如何不心急如焚。
支洲一听会意“戈帅所中,并非情丝绕。”不待他松一口气,他又接道“而是一种更为复杂的妖法。”
澄明问“是何术法”
“此术法名唤心种,此种入心后吸灵灭髓,不仅凡胎,连魂魄也会被其吞噬。”
戈平脸色一白,澄明道“我听闻此法只有历代教主可使,难道”
“不错,伤戈帅的应是新教主阿飞。”支洲冷哼一声,“郁浓固然恶名昭彰,也知覆巢之下无完卵之理,这位新教主竟敢越界伤边关重将,实是半点人性也无。师父已传书星渺宗、楼一山庄、上音阁三派掌门合力救治。”
戈平喃喃道“可父帅与他们素无往来”
支洲道“江湖苦妖魔多年,仙门中人早有心除之,听闻他们教中近来内讧,阿飞受副教主席芳重创,正是击溃他们的良机,我师父既已开口,诸派掌门自当赶赴,共商除妖大计。”
澄明拍着戈平的肩,道“戈帅忠君护国,诸位仙长不会见死不救的。”
戈平茫然颔首“那我们明日一起同质子上玄阳,太孙殿下那边呢”
支洲波澜不惊的神色终于一变,“太孙殿下也在府内”
澄明将太孙出现前后言简意赅说了一遍,支洲听到后半截,问“那姑娘画了太孙像”
戈平拿出,支洲拆开看过后道“她没撒谎,此人才是太孙。”
澄明诧然“师兄见过太孙”
“曾远远见过。”
戈平神色一震,道“东院那位极有可能是袖罗教妖人所扮,我们”
澄明按住他的肩,“对方孤身前来,怕不是普通教徒。”
支洲同意“他有口口声声说要见戈帅,定是一早知道戈帅不在府内。戈帅受伤离府的消息小将军可有对外透露过”
“当然没有”
支洲沉吟片刻,忽道“说不定,他就是袖罗教主。”
戈平难以置信,澄明亦不解。
支洲摆出一副“你们还太嫩了”的神情,道“金印在手,他也博取到了信任,何必单提一嘴教主的心腹如果他本人就是袖罗教主,为转嫁你们关注的重点,就说得通了。”
这波推敲和上午扶微姐姐所说不谋而合,戈平心头巨震,道“那我们拿下他,是否就可以救下我爹了”
澄明犹豫了一下,支洲却点头“他不知我们已将他识破,正是疏于防范之际。小戈将军不妨先将质子送离都护府,待集中人马将其围捕。”
戈平救父心切,这就要着手调派。他一走,澄明步上前问“师兄,一切只是猜测,当年你也只是匆匆一瞥,万一那人真是太孙”
支洲神色倨傲,“误会一场又怎样,你以为太孙还是当年的太孙”看澄明微微皱起眉头,又说“澄明,你真是过虑了,此人若真是太孙,最听不得的就是一个妖字,岂会任凭一个黄毛丫头红口白牙冤枉人”
澄明虽觉有理,仍道“他要真是袖罗教主,凭你我二人未必有把握将人拿下。不如先将其稳住,联络刺史”
支洲拿眼角刮了他一眼,“师弟,你当知晓仙门诸派此次如此齐心,都愿赶赴我玄阳,不止是为了杀妖,更是为了天”意识到自己声调高了,他没把话说全,又将话锋一转“盘丝大仙重创在身,那物什定随身携带,与其等他出手,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柳扶微在屋里焦躁地来回兜圈。
难得挖到假太孙身份的关键点,她被软禁在此递不出消息,怎能不急
她不知戈平那厢已在筹备把假太孙当妖孽除了,顾不到她这儿。
她越急躁,门外的守卫也就愈发谨慎,到最后连门槛都不许她往外跨,更别提送信了。
之后几次下水都是漆黑一片,弄不清是假太孙睡了还是特殊能力丧失了。
袖罗教的手段她早有领略,哪怕是颗棋子也不会白白安插。
可人守卫也不可能听信她一面之词,就去搜太孙的房间吧
没辙了,只能硬等。
然而等到日落黄昏晓,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越等越觉得头脑昏沉、腰背酸胀,有那么些月事将至的症状。
不会真这么倒霉吧
她生来体寒,每每来日子都得提前喝四物汤驱湿气,否则准得疼个死去活来,更别说这回她还在冷海冰泉里泡过
顿时什么心思也没了。她托隔壁耳室丫鬟去备月布,再一股脑喝了一大碗大枣姜茶,捧着手炉先埋褥子里去躲躲,先躲过这一劫,再管天塌不塌。
夜抹去了最后一缕残阳。
偌大都护府不动声色的添了不少埋伏,内力设有符篆、阵法,外围士兵严阵以待。
那位假太孙呆屋子里数个时辰,半点动静也无,不知是不是勘破了什么。
戈平望着前方安静的东院,只觉得心脏扑腾之声几欲颤耳。
紧张的不止是他,连一开始恨不得冲前锋的支洲,在临近院门时都道“先找个人敲门试探”
谁都知道,若里头那位真是大魔头,自是谁先上谁先死。
“我去。”澄明抽剑而出,道“我会小心行事,劳烦师兄护好小将军。”
东院墙高数丈,上覆爬藤,月洞红漆门虚掩着,一迈进,有笛声自内隐约传出。众人皆是胆寒,“这、这是”
但看那爬山虎宛如长了脚的蜘蛛急遽蔓延,密密麻麻的就要淹没院落。
支洲拂尘一甩,爬藤裂出了一道口子,戈平欲闯进去,前脚才迈,那爬山虎便缠上了他的足,在一片惊呼声中将人吞没。
“小将军”
柳扶微在梦里疼的死去活来。恍惚间,看到一道淡蓝色的倩影朝自己走来,蹲下身“姐姐。”
她费劲抬眸,怎么也看不清来人,只听那人慢慢道“你不是说过,要永远和我在一起吗为什么要抛下我呢”
梦境轰然坍塌,她睁开眼,周遭一片漆黑。
连手脚都胀痛得难受,她张口唤了两嗓子,没人应,只得爬起来给自己烧水。
隐约间仿佛听到笛声,她心生好奇,一推门,差点磕到了什么,低头见是守卫的脸。不见天日的走廊外,十数个守卫皆瘫倒在地,一眼望不到头。
她倒吸一口凉气,本能关上门。
发生什么事了外边那些人都死了吗
那笛声呜呜咽咽的像婴孩的哭声,越听,鸡皮疙瘩起得越厚。
别节外生枝了。
妖邪既已来过,她只要安静猫在屋内,应该不会去而复返。
她本就不适,又最惧这种黑不隆冬妖鬼氛围,于此数九寒天,从头到脚都泛起了阴森森的寒,她想走两步缓解缓解吧关节酸软,躺下又呼吸困难,简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须臾,笛声停下,再也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是走了
柳扶微不敢推窗观望,余光瞥见浴桶要不,再试试
这回将脸埋入水下时,第一时间先听到了熟悉的人声“又有新法宝啦,是专门为我准备的么”
稚嫩之中带着一丝娇嗔,竟是刚刚梦境里听过的那个。
柳扶微凝神,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但见一个身着蓝色绣裙的少女立于假太孙屋内,周身被一簇簇绿光所织的笼子所罩,仔细看,门窗外都被什么给裹死了,绿光是屋中四个角落的字符散发出来的,假太孙站在五步开外,右手握着火折子,恶狠狠道“一旦被点燃,你就没有活路了”
那少女不以为意,又往前走了一步“你舍得我死么”
“且住”假太孙的声调微不可察地一滞,“我有金针封穴,不会再受你迷惑了”
柳扶微彻底会意这位姑娘就是下情丝绕的袖罗妖人咦怎么看不清她的脸
屋内灯火晦暗不明,能看清少女的异域服饰以及脖子上一条缀满铃铛的饰物,视线再往上嘴、鼻、眼,单独看能看着,凑一起却无法分辨她的模样。
对哦,说是中了情丝绕的人会看不清人脸来着。
那少女嗔道“哎,兰公子如此大动干戈,伙同外边那些人杀我,果真是心里没了我。”
假太孙侧开眼,“你即刻解开情丝绕,我放你走。”
少女道“为什么要解开明明再过十天,一切都会恢复原样的。”
假太孙未答,少女歪了歪脑袋,轻问“你专程叫我过来,是怕忘了我”
“我没有”假太孙辩解“我兰遇这辈子还没有被人这么耍过,我就是想看清楚,到底那个夺走我”
“夺走你第一次的我,长得好看不好看”少女话意露骨。
“”假太孙脸倏地一红。
少女道“可是怎么办呢情丝绕一解,你就不喜欢我了呀,你不喜欢我,我会很难过的。”
假太孙一激动,就要去点地上的引线,“我现在就不喜欢你”
他人还没完全蹲下,她先迈出一步,手臂“嗤”一下被空气中的萤火灼烧,下一刻她嘤一声倒在地上,一副娇弱不堪地呻吟“非我不愿,我进来的时候,被外面那个臭道士给伤着了,现在浑身都疼”
话未完,脑袋一磕闭上双眼。
都是女孩子,柳扶微觉得这装晕装得有点痕迹过多了。哪料这位假太孙叫兰遇对吧,居然浑然未觉,还主动步上前去查看她的伤势“你别装死,哎”
下一刻,那少女原地坐起,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右眼俏皮一眨,“嘻,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疼。”
兰遇做了个挣脱的动作,不知是没力气还是不想挣,哼了一声“你又拿这招骗我。”
“我要是不喜欢你,就不会骗你啦。”
“那你骗那什么王子,也是喜欢他”
柳扶微听到这句简直开了眼这哥还有功夫在这里吃醋,小妖女是裸的勾引你好么
“我只是需要灵力而已。”少女坦然道“要不是对你动了心,还能由得你这么设计我”
“又是为了你的教主”兰遇显然不悦的语气仍掺着醋意“你可知你们教主已成众矢之的,整个仙门、甚至魔门都欲处之而后快,大理寺都专门派人查你们了你、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今夜质子也不在府内,你收手还来得及。”
少女听到“质子也不在”时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又凑近道“我要是收手了,外面的人一定不会饶我的”
这样的距离,美目盼兮而来,连柳扶微的呼吸都停顿了一下。
兰遇禁不住迷惑一般“你、你答应我不要再伤害人,我可以考虑帮你。”
“哟,怎么帮”
“都护府西阁楼那里防备较宽,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拖延时间,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追上你”
柳扶微心底暗暗骂了声娘,少女笑了“兰遇,你为了我,真是”
未说完,红唇凑上前,未尽的语声淹没在这一吻上,然而就在唇齿交接前,一条淡青色的光自兰遇口中吐出,抽丝剥茧一般入了少女的口。
兰遇瞳孔骤然一缩,想避已是迟了“你”
少女将情丝悉数吞于腹中,轻如叹息似地起身,淡笑道“郎君如此待我,我又怎能叫你失望呢”
青葱五指轻轻一推,画面重归黑暗。
柳扶微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水珠,整个人都懵了。
这、这算是目睹了拔根现场么
她一时间腿软,拉了把椅子坐下,砸摸着方才见到的一幕,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心口,到底亲身体验,总有种自己也被勾了魂一般的错觉。
那个叫兰遇的假扮太孙殿下,他唯恐情丝绕解了之后会记忆全失,千里迢迢送人头,只为一睹少女真容
啧,从傀儡线到情丝绕,袖罗教的术法是越来越走心了。
恐怖,恐怖。好在她不是男子,但愿小妖女情根到手,别再逗留
不对,刚那个姓兰的缺心眼说什么来着西阁楼
一种不祥的预感直逼眉心,她第一反应是开门就溜,终慢了半拍走廊外,铃铛叮铃作响。
后脊蹿起凉意,她立马爬窗,脚蹬一半记起这是三楼见鬼
门砰然一开,萧瑟的夜风扑面袭来,她一个痉挛,手没扶住,眼见就要被刮下去。
一只握着玉笛的手凭空搂住了她的腰,堪堪将她抄了回来。
她抬眸,这回用自己的眼,她瞧见这位满头小辫、眉梢含春的妖女抛来一个媚眼。
“”这是妖人取人精魄前的惯用动作么
“我没灵力,”柳扶微猝不及防地张嘴呛了冷风,“咳就快死了”
哪料少女道“我知道。”
“什么”
未及回神,少女单膝跪下,捧起自己的指尖,一双星瞳湛湛望来“橙心来迟,望教主大人恕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