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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薨逝的消息一传扬出去,朝内朝外果然一片哗然声响,讣闻上说的很清楚,帝后是突发旧疾而亡,因此没什么人敢当面质疑,但私底下的悄声议论仍然不少。
谁让事情发生得太过巧合了呢!
叶修仪受宠时,帝君与帝后彻底闹翻,自那时起帝后就已“旧疾复发”,当然没人相信这是真的,只不过是一种保全脸面和以退为进的手段。
其后叶修仪被封为贵妃,帝后在封妃之典上出现,无疾无痛的样子,还同帝君当众撕了一回脸,事后没多久各国使臣朝贺,叶贵妃代替帝后迎贺,而帝后就悄然无闻的因旧疾再次复发而薨逝,其时太后赶至栖凰殿,还令人将消息全数封锁起来,直到十数日后才宣讣天下。
这一连串事情加起来,有心人都会多想。
议论的关键词自然就是——
叶贵妃!争宠!阴谋!蹊跷!祸国!
奇怪的是方将军竟然没有上奏折抗议彻查此事,其他有心起哄的人也不敢当那出头鸟,上奏折去议论后宫之事。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数日,其后风声一转,有传言说方将军恨李家恨之入骨,曾在与太后密谈时扬言要灭其满门,于是在帝后薨逝当日,因失火而葬身于微澜院内的李婕妤就不知不觉的被人注意起来。
微澜院原是叶贵妃入宫时的最早居处。
李婕妤曾是叶贵妃的宫婢,在叶贵妃冲撞帝君被罚去浣衣院时才侥幸承宠。
李婕妤与叶贵妃关系甚好,当初叶贵妃能从浣衣院出来重见天日,还是李婕妤在帝君面前求的情,只是往昔的主仆身份掉了个转,但叶贵妃自有狐媚之处,仍能在短短的时日内,就从小小的宫婢爬至仅次于帝后的贵妃之位,而李婕妤照旧只是婕妤身份。
这些事情被人翻出来后,颇多人猜测起帝后的死肯定与李婕妤脱不了关系,但幕后的真正指使是一向与李婕妤情同姐妹的叶贵妃,于是议论的关键词又变成了——
叶贵妃,李婕妤,阴谋,情同姐妹,幕后主使。
面对这些反复不定,纷扬不息的流言,叶小白的态度是漠然视之,听而无闻,照旧忙她该忙的事,若是遇上其他妃嫔当面挑衅或议论,她也懒得说什么,只让青杏抱着册子查旧例,查出规矩来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倒也生生的将蠢蠢欲动的后宫人心给稳稳的打压了下去。
果然以不变而应万变是对付流言最好的态度,再数日后,风声又变。
李婕妤怀过龙胎时在帝后面前出卖叶贵妃,导致两人彻底闹翻的事被人慢慢的揭了出来,再至贺冬宴时李婕妤意外落水,叶贵妃将其救起却受帝后质疑,其后李婕妤小产,病中呢喃,病后憔悴,三人经历过的往事一件件被人挖了出来,最后所有人几乎都能推断出事情的大体原貌了,不由就怀疑起李婕妤小产的真相来,再与她可能暗害了帝后的事情联系起来,得出一个令人十分惊悚的答案——
帝后迫害李婕妤让其小产的可能性很大!
至此,那些乐于收集叶贵妃祸害后宫证据的朝臣和好事者仿佛被人狠狠的煽了一记耳光,让事实打击得有点找不着方向了,流言也因此而稍稍平息了一段时日,但是阴谋和八卦自有其传播的力量,暗流依旧凶猛。
方将军方荣因这事气极败坏的入宫找夜君贤密谈,尽管碍于君臣身份不能当面指责,但其言语里的意思也带足了不满,甚至怀疑这些流言是夜君贤令人传扬出去的。
夜君贤表面上仍然谦和,但腹中厌恶透了方将军那颐指气使的架势,三言两语就温和的将他顶了回去:“如瑜是朕的帝后,朕为何要做这等事情,毁了如瑜的名声,朕的名声也是要受到一些牵连的。”
方荣不让道:“陛下兴许是想护着李家!
夜君贤就斜睨着他:“方将军这话说得奇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若要杀谁或护着谁,需要用如此拐弯抹角的手段么?再者李家同朕有何瓜葛,朕为何要护着他们?”
方荣心里一突,他自知夜君贤很有可能是忌着他,才用了如此曲折的手段,至于护着李家,自然也是不满他提出要灭李家满门的要求,然而这话怎能当面说出来?说出来不就是自认已有威胁到帝君的势力,刚好被捏着把持朝政,挟势而轻蔑帝君,有蓄意谋反嫌疑的把柄么?
他只能慌忙跪下赔错。
这一瞬间,夜君贤眼里掠过一重杀机,无奈此刻一切还未布置妥当,不是替换兵权的好时机,他最后仍是面带笑容的亲手将方荣搀扶了起来:“老将军是关心则乱,何来罪错。”
两人各怀心思的又谈了一阵,方荣忽然提起想送次女方如琳入宫侍奉的事情。
夜君贤心里一沉,不用猜都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先送方如琳入宫,等过了帝后丧孝之期,再联络众臣,上几本天下不可一日无后的折子,将方如琳推至帝后的位置。
这算盘打得也太过如意了!
方家已出了一名太后,一名帝后,如今还想再强立一名帝后,将偌大的后宫都置于指掌之中,难道这方荣就不知道月满则亏,盛极而衰的道理么?
心里极为不忿,但他面上还是带出了一些伤恸的神情,推却道:“如瑜方薨逝不久,朕没有心思逗留后宫,再者如琳与如瑜容貌依稀相仿,朕不忍相见,定会冷落于她,因此这事还是过阵子再说吧。”
方荣再道:“正因如此,臣才想着陛下身边该有个知疼着暖的人相伴,可巧如琳一向聪慧心细,同其胞姐长得又相像,闲暇时在旁与陛下谈谈讲讲,也可缓了陛下哀思,不至于郁结于心,伤及龙体。”
聪慧心细?只怕是愚蠢刁蛮吧!
若是没见过方如琳,兴许夜君贤还只对方荣硬塞女儿给他的行为反感,可是他明明见过方如琳的,对其心性窥知甚深,就对方荣说这番话时的心理起了好奇,不由认真的看了他一眼,见他说出这番话时面上一点惭愧羞怯之色都没有,仿佛是发自内心的认为方如琳果真聪慧心细,连一点自谦都不需要,不禁在心里下了论断——
这老家伙不但身板硬朗,脸皮也又厚又硬,怪道上战场时常胜不败,原来这脸皮单拿出去都能抵挡最锐利的箭锋,比挡箭牌还好用些,谁又能伤他分毫?
自然,这些腹诽纯是基于不满而在心里发的牢骚,夜君贤知道方荣还是极有军事天赋的,自然也有几分权谋之能,要不然也不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因此面上仍然不带丝毫不满,只是摇了摇头坚持道:“如瑜还未大葬,如琳此时入宫对其名声有损,还是缓缓再说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方荣就不好过于相强了,应声告退,往太后那里去了。
太后与先帝情深,帮持方家但心里自有一杆秤,不至于与同流合污,因此方荣去找太后说了什么,夜君贤不怎么关心,他只待方荣一走,就从袖袋里取出一张机密名单,上头列着明面上是方荣一党的朝臣名姓,也有暗卫查出明面上与方荣没甚纠葛但私底下相交至好的朝臣名姓,统之为方党。
他看了一阵,心里谋算良久,拿沾了朱砂的红笔一气勾了七八人的名字!该慢慢动起手来了,就先拿这几个不太显眼的人来开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