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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浓时一向苦短,无论早晚。
两人压根不知时间的流逝,在房内直待到正午时分。
即便到了正午时分,也不是情愿出来的,而是林顺仪带了两名宫婢,天寒地冻的跪在微澜院外请罪,宁死不愿离开。
宫里最忌讳胡乱下药,巫蛊之事,一旦查出,不是直接定了死罪,就是发配去冷宫。
林顺仪自知这次失手,罪足难逃,狠狠心出了下策,用了苦肉计,一心期冀帝君会看在往日情分上饶过她这一次,总好过雷霆震怒,将她发配至冷宫。
夜君贤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微掀了唇角,冷冷一笑。
他往常不管宫里妃嫔怎么明争暗斗,只要别太出格,闹出笑话来就好,可是这一次不同,林顺仪是算计到了他的身上,这样想来,从前与她情浓时,怕也没少糟了暗算,最重要的是由此推想而去,恐怕帝后用来暗算叶小白的药,也出自她之手,间接还害掉了婉容腹中的孩子……
罪无可赦!
夜君贤掷了手里茶杯,就想说撤了她的封位,押入死牢!可是一转念间,没了林顺仪在前挡着,只怕许多明枪暗箭又要对向叶小白,他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淡道:“让她回去,闭门思过一个月。”
罚的很轻。
即便旁人不知林顺仪犯了什么错,可是能让前一日还宠冠后宫的妃嫔,不顾脸面身份,跪到其他妃嫔的门前来谢罪的错,肯定不是什么小错,这样一来,许多人心里又翻起了盘算的小九九。
叶小白只是神情疲倦的捧着一只茶杯,蜷坐在椅子的软垫上垂着眼一口一口的饮。
夜君贤可以不管别人怎么想,却不想她误会,看见她的淡然,就想解释:“朕这样做其实……”
叶小白摇摇头,阻止他继续往下说,只道:“第一,往后来我这里,不许你自称朕。第二,其他妃嫔的事与我无关,你想做什么,不需要告诉我。”
说她侍宠而骄也好,不体人情也罢,总之今日发生的事情让她想通了许多,对许多事也看得比原先越发淡了。
能与他这样执手相处固然很好,倘若不能,也没有什么要紧。
然而她心里知道,这样的看淡世情,不是她已经彻底洒脱了,而是往情字里更陷了一步。
她怕,信不过他,于是先将自己置于一个淡漠的位置上,不插手他的一切事,只是冷眼旁观,静静的等着他终结两人这一切关系的时刻到来。
她仍然有骨子里的骄傲和对自由的想往,不会容许自己的身心与感情,降到一个足够卑微的地步,同别人去争,去抢,去求面前这个人,和这个人的爱。
夜君贤习惯了三宫六院,即便了解她,仍然不懂这种想法,闻言微蹙了眉头:“你这是生气了?”
叶小白婉然一笑:“没有。”
他犹不信:“古怪得反常,安静得反常。”
废话!
突然经历了这一切事,两人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所有的感情都揭去了掩盖,挑得明白,她能没有一点反常,才是奇怪!
叶小白再笑:“你最好习惯。”
夜君贤:……
停了半晌,他狐疑道:“你真没生气?”
叶小白才不答他,懒懒的起身,撂下茶杯,打了个呵欠:“好累,我要去睡一会。”
从前依顺着他,做足了规矩,那是期冀有机会出宫,现下反正一时半会也出不去了,他总不至于因她一点慢怠就立刻翻脸无情吧?或者——
好吧!
她还是怕,所以用随心所欲来挑战他容忍的底线,也许他的爱,没有他想的那么多,经不起一点撩拨就彻底崩溃,那她也不用担心日复一日的温情下去,会在这份感情里越陷越深。
夜君贤真是有点恼了,不是恼她的怠慢,而是这样的她,让他完全琢磨不透,更摸不清她的喜怒哀乐。
抬眼,看见四名宫婢在你望我,我望你,相互对看,面上神色与他一般古怪,他就越发尴尬,跟着立起:“看什么看,还不快出去传话,将林顺仪打发回去!”
青杏连忙低头:“是,婢子这就去。”
石榴迎上去:“陛下,这会是不是摆膳?”
夜君贤斜睨她一眼,忽然冷哼一声:“朕有些困了,再去睡一会。”
叶小白在房内听见这句话,没憋住,失笑出声。
外头四名宫婢目送着他入房,再次你望我,我望你,神情古怪。
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了吗?今日的帝君和娘娘,都好奇怪啊!
……
奇怪的不止这一日,接下来的数天,都很奇怪,夜君贤竟然足不出户,也不上朝,就死赖在微澜院里不走了,不但帝后依着规矩,打发人来请过两次安,就连太后都惊疑不定的打发人来探问过一回,不过夜君贤答得倒也巧妙,他说他病了!
病这一字,截断了许多人猜疑叶小白再次得宠的揣测,也替他不去早朝的昏庸之举做足了掩饰,然而病了,自然要有医官一日三次过来请脉,一探脉就瞒骗不住。
夜君贤也很是无赖。
头一回来的医官,起初说他没什么病,但是在他灼灼的目光注视下,猜测着改口,说有些小恙,但他还盯着人不放,盯出人一头虚汗来,那医官就只好说他病得有些严重,需要好生调理,近期不宜劳神……
这先例一开,后头几名医官都相互对好了词,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情愿不要节操,替他四处撒谎掩饰,瞒骗太后,瞒骗帝后,瞒骗外面的大臣……
好在他到底不是昏庸无能之君,耽搁了数日朝政后也有些不安,这日终于早起,宣称病好了要上朝。
叶小白一边替他穿衣整裳,一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她也有些忧心呢,不想变成祸国殃民的罪人。
然而,待他洗漱完毕,将他送至院门外头,她的一颗心不由又吊了起来,有些患得患失。
出了这个门,他就照旧是他的帝君,也许下了朝,转身就走入别的妃嫔院里……
“想什么呢?”夜君贤轻轻掠去她散在脸颊边的头发。
“没有什么。”她嫣然一笑,仍然不说邀宠的话。
他说了。
他说:“等我回来早膳。”
一颗心顿时就安然了下来,叶小白面上却淡然:“好。”
望着他的身影远去,她想,要是永远都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可是世事常常不如人意。
夜君贤才走,就有不知名的小太监送了一匣子糕点后匆匆离去,待到叶小白追出门去,已然寻不见那太监的身影,她心有预感的回房,从那匣子里取出糕点一一掰开,果然在其中寻见了一张字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