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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小跑回微澜院,叶小白那半湿的头发早已被风吹得冰冷,太监苏墨连忙迎出来接住她,转头就往院里喊了一声:“娘娘回来了!”
“娘娘——”青杏等丫鬟抱手炉的抱手炉,拿披毯的拿披毯,全都一涌而出,围住她就七嘴八舌的说起话来。
“先前的事,可把婢子吓坏了,没想到娘娘因祸得福,真是吉人天相。”
“娘娘没瞧见,陛下带您走了之后,帝后和林顺仪的脸色,好像活见了鬼一样呢!”
“娘娘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陛下没留您在云龙殿过夜么……”
“您和陛下……”
……
她们说的这些,叶小白都无法接话,伸手揉了揉眉头道:“我累了。”
真累了!
她倦倦的走回屋,倚坐到床上,裹住被子就不想动了。
四名宫婢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又遭遇了什么事情,不敢再问,只是静静的候在一旁端茶倒水,搬盆添炭,还备了一叠帕子在她枕边,防着她受寒严重,打喷嚏要使。
叶小白发了一会怔,忽然问道:“今日宴席上太后赏的那些东西呢?”
樱桃忙答:“收着呢,婢子这就去拿。”
须臾,那两个香囊荷包,一对金银锞子和蜜蜡珠串就送到了她的面前,她瞧了瞧,伸手捡起一只香囊荷包,拿指甲往那金银绣线上头轻轻一刮,再将手指凑到灯光底下,果然瞧见指甲里蓄着浅浅一层白色的粉末。
就是这个了!
然而青杏她们也接触过这香囊荷包,为何她们都没有异样的反应?
叶小白到底是接触过江湖上各种神秘物事的人,心里微一沉吟,便知道这药粉不是单使的了,肯定还要配上另一味药,只是这药是被下在她吃的酒菜还是茶水里,这就不得而知了。
这种下药的方式,隐蔽而让人防不甚防,再仔细都免不了要中招。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后若是要赴宫里的宴席,不但不能胡乱触摸东西,甚至连酒菜茶水都点滴不能沾了,即便如此,也未定就安全……
不想了,想多了头痛,也无济于事,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叶小白将从帝后身上盗得的那小小纸包塞进了香囊荷包中系好,再有那一对金银锞子和蜜蜡珠串她就直接赏人了:“今晚辛苦你们,这些东西你们拿去分了吧。”
“娘娘。”石榴先推却道:“这些都是太后赏您的,即便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也是份体面,您该自个留着才是。”
叶小白摇摇头,将东西撂给青杏道:“我有些头痛,想睡,你们都下去歇息吧。”
她说着就将香囊荷包掖入枕下,想要躺下。
方才她检验香囊荷包的举动,四名宫婢都瞧得莫名,因此也没太在意,答应一声就要各自退去,谁想这时外头就传来敲门声,过得片刻,就有苏墨在门外回道:“娘娘,七王爷命人送了不少药材来。”
叶小白眼皮沉重,只是想睡,便道声:“收下吧,赏那人。”
待到熄了灯,又有夜君贤派人将熬好的汤药送来,叶小白被迫无奈,起身谢过了赏,再喝完汤药打发那人回去复命,这一折腾夜就有些深了,她躺下后睡不踏实,总是辗转反侧,乱梦颠倒,至半夜时分就觉得嗓子眼里火烧一般,太阳穴处也一阵一阵抽着疼,最后迷迷糊糊的嚷着口渴,要水喝。
也不知是谁,扶起她喂了一盏清水,干渴中她如饮甘醇,一气喝完,连眼都没睁又倒回了床上,这一会不渴了,但是她浑身燥热难当,于是又嚷起热来,一脚就将身上的锦被给踢了出去,恍惚中有人又替她将被子盖上,她再踢,再盖,直到额头上被人覆了块湿手巾,觉得舒服一些后,她才渐渐的沉睡过去。
出了一身薄汗,一宿再无梦侵扰,睁眼天明。
叶小白坐起身后,一摸自己的额头,发现只有些微热意,再隐约回想起昨晚的事,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喊了四名宫婢进来,抱歉道:“昨晚我折腾了些,想是你们都没睡好,今日没什么事,都回去再补个觉吧。”
“娘娘……”樱桃欲言又止。
“怎么?”
甜橘接了话道:“其实,昨晚陛下来过……”
哎?
叶小白一怔,那替她端茶倒水伺候她的,莫非是……
不至于吧!
她稳了稳神问道:“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
青杏回道:“下半夜来的,那会娘娘有些不适,额头摸着滚烫。”
叶小白仍然不敢相信:“是他?”
四名宫婢都很有默契的点了头。
甜橘笑道:“婢子进宫那么久,从来没见过陛下如此体贴待人,娘娘您真是好福气。”
叶小白头脑昏沉的腹诽着:这丫头虽然进宫日久,但恐怕到微澜院之前,都没见过夜君贤吧,说这么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谁想另几名丫鬟也跟着打趣,石榴道:“是啊是啊,陛下衣不解带,守了您半宿。”
樱桃也笑道:“到得天明时分,陛下连眼都没合就早朝去了,临走前还吩嘱了一句,让咱们别吵醒您,让您接着睡。”
……
叶小白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要说感动吧,那还不至于,就是觉得很不安,很惶恐,很怅然,要知道她打小就有一个毛病,不怕别人对她不好,就怕别人对她太好,尤其是怕这种没有缘由,莫名其妙的好,简直可以教她坐立不安,满心惭愧,不知何以回报。
因此先前七王爷夜云月常来微澜院,她就揣着点忐忑,及至翻了脸拒绝他再次登门,她才坦然起来,现如今夜君贤也来这么一招,赶又不好赶,轰又不能轰,只能生生的承受,真真是为难煞她了。
好在接下来青杏说的事,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没有让她继续惶惶下去。
青杏说:“陛下来时,婢子听李公公说李婕妤小产了,陛下心情不太好,让婢子们留点神,小心服侍……”
哎?
叶小白再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婉清小产了……”
意料之中,但仍然教人吃惊。
那么夜君贤来时,恐怕正是婉清最痛苦难受的时候,他为什么不陪着她……
叶小白生生的将“薄情冷性”四个字从心里压了下去,无奈的苦笑了一笑。
帝王家事与普通百性不同,哪来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这也是宫里头妃嫔们最痛心的事了吧!
承欢受宠,未必因为这个男人喜欢你,有可能是你长得赏心悦目,也有可能是你一个细微的小小举动,不经意的牵动了帝心,甚至有可能只是考虑到你身后的家族势力背景,只是那么淡淡的一缕柔情,化作雨露,留欢一晌,至及天明,这缕柔情就散得再也无处寻觅……
哪来那么多真情实意!
叶小白暗自叹息一声,有些替婉清不值,然而不值又能如何?宫里的生活就是如此残酷,即便此刻那孩子能诞生下来,要长到成年,还有十来前的光景,这十来间,就敢说能够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渡过么?
绝不可能!
要这么容易,帝王们也不用纳这么多妃嫔,宠这么多妃嫔,生那么多孩子了,只因为能够顺利抚养到大,还要资质出众,心性坚毅,性格果辣,能够继承帝位的人选,实在是太少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