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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天气仿佛娃娃的脸,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炽,下一刻么,就已经阴云密布,凉风骤起了。
叶小白掀了含章院的竹帘,探头往外望去,见院子里那株香樟树被风吹得淅沥沥的落下许多叶子来,铺就一地茵茵的绿,而高挂枝头的秋千也时不时晃上那么一下,勾得她心里隐隐有些发痒。
婉清与她相处了月余,已经摸透了她大半的心思,在旁觑了觑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急急规劝道:“娘娘不可!您是千金的贵体,万一摔了可不是玩的,再说瞧这天色立刻就要下起雨来,还是让婢子替您把藤榻挪过来,就歪在这里纳纳凉风吧。”
叶小白咬着下唇摇了摇头,但晶亮的眼眸还是望着香樟树上挂的秋千,那是她前两日闲着无聊,偶然想起,教人高挂上去的,算起来还没玩过两回呢,正是兴浓之时,哪能说不玩就不玩?
“宫里可没有不许人打秋千的规矩吧!”她撂下竹帘,牵裙就往外走去,满地的落叶踩上去厚实绵软,甚是舒服,只是免不了要污了绣鞋。
婉清跟在后头苦劝:“宫里妃嫔们打的秋千都是挂得低低的,就这样,还得安排着两名公公在旁服待,生怕摔了,哪像您……”
话到这里,她到底觉得自己的言语有些不恭敬了,像是带着埋怨,但深知这位叶婕妤不是捉着点错就发作宫婢的人,再说心里实是担心,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哪像您将秋千挂得那样高,看着就让人心颤。”
“哎,婆婆妈妈烦死人了,你就少说两句吧!”叶小白忍不住要抱怨,但看婉清的神色变得惶恐起来,又不得不温言安慰她道:“放心吧,摔不着我的!”
她一面说话,一面已经将长长的裙摆撩起系了个结,搓了搓手掌就往香樟树上爬去,要去够那离地足有两丈来高的秋千。其实她完全不用这么费事,用轻功上去就可以了,但是进宫之前,那老头儿警告过她许多次,绝不能让旁人知道她身负武功,那么只好勉为其难的爬上去了!
踩着秋千用力荡起来,那忽上忽下的感觉好像在飞。
荡上去,天空变得触手可及,还有那些宫宇殿阁,亭台楼榭都赫然眼前。荡下来,诸景连带烦恼都迅速远离,但密密层层,深深浅浅的绿又跳了出来,看着连眼睛都感觉清亮。
婉清苍白着脸,抬头望着秋千上那身着银红纱裳的女子蹁跹如蝶,一颗心跟着忽上忽下,简直将要跃出胸腔。再见她松开一只手,理了理裙子,忽然一矮身,在秋千架上坐了下来,立刻觉得头眼一阵晕眩,腿都不禁有些发软打颤。
舌头也是打颤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娘……娘娘……您下来好不好?”
回应她的是一串银铃般的笑,畅快而肆意,叶小白觉得连心都快要飞起来了,自从进了这禁锢人的帝宫后,从来没有这般快意过,就仿佛回到了从前,那无拘无束的日子。
“娘娘——”
含章院内其他人都被惊了过来,看见如此情形,满面俱是惶恐之色,心里倒是免不了有些腹诽,怎会摊上个这么个好玩又不务正业的主子?!放眼看看,满帝宫的妃嫔,有哪个不是成天描眉理鬓,调弄脂粉,将心思都往帝君身上使?又有哪个会像她这样披头散发,连仪容都不管不顾,压根不知道“娴静”这两个字该怎么写?
“走开!”叶小白最烦被人围观,当即松开右手,如同赶苍蝇一般挥了挥:“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都围着我干嘛?”
帝宫就是这点讨厌,稍稍做点任性的事,就有一群人要围上来规劝,其实说到底,他们是怕闹出点什么事要担上责任,可是打个秋千而已,能出什么事?
说话间,秋千又荡了下来,叶小白奋力一抬腿想荡得更高点,谁知脚上的绣鞋偏大了些,不太合脚,这样一使力,立刻就被甩了出去。
眼见绣鞋高高远远的飞出了院墙,底下那些宫婢太监个个都白了脸,相互对望一眼,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开始拼命磕起头来:“求娘娘开恩,赶紧下来吧!”
烦!
他们就只有求和跪这两招了吗?
叶小白刚想说点什么,就见天际划过一道闪电,随即惊雷乍起,轰隆隆的劈了下来,掩去了天地间万种声息。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啪啪的砸落到地上,溅起的水花里翻滚着泥尘,腾起一股子微涩的土腥味儿。
银红纱裳立刻湿了个透,冰冰凉的贴在身上,激得皮肤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叶小白没忍住,连打了两个喷嚏,于是底下的人磕头磕得加倍起劲了:“请娘娘快下来避雨,千万别着了凉!”
“知道了知道了!”叶小白心里郁闷之极,怎么连老天爷都喜欢同她作对?
只是知道归知道,那荡起的秋千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收停住的,叶小白刚想等着秋千停下,再从树上爬下去,就听见“嘣”一声微响,那系着秋千架子的绳儿居然断了开来,将她连同秋千架一起高甩了出去。
“啊——”镇静如她,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时,也禁不住失声惊呼了,底下那些太监宫婢们更是吓得直接晕过去两个。
好在叶小白只是稍稍惊慌了一下,随即就镇定了下来,这种时候,保命要紧,顾不上隐瞒自己会武功的事实了。
她仗着自身轻功不错,想在半空中来个鹞子翻身,再稳稳的双脚落地,只是计划通常赶不上变化,此时此刻,含章院门处恰恰转进个人来,堵住了叶小白准备翻落的空地。
时机稍纵即逝,叶小白一愣,就在她犹豫着是把两脚丫子直接蹬到那人脸上去以求自保,还是将身子偏一偏避开他时,已经来不及控制摔落下去的身体,重重的朝那人身上撞去。
要命!
叶小白彻底无措,只好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那即将到来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