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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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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怎么好像还在生气?

    顾文君受了那宫女被活活打死的惊吓,一时脑子还有些蒙圈,不知道陛下为什么狠狠出了一口气,还是怒气未消。

    可刘喜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陛下这是气顾公子太好心啊。

    这洗碧被季贵妃叫去,无论弄残弄死,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是那洗碧自己作死,大不了再换一个宫女做棋子就行了。

    对陛下而言,千百个洗碧,也换不回一个顾公子啊。

    可偏偏顾公子上心,竟然亲自闯到季贵妃的宫殿,那季贵妃蛮横骄纵,又岂是会轻轨罢休的,若不是刘喜消息传的及时,陛下赶到,顾公子可不就差点连累到自己。

    陛下能不发火么!

    他跟着陛下的时间也算长,虽然伴君如伴虎,陛下心思深沉神秘莫测,刘喜最多只能看出陛下的心情好坏。

    可是他也从来不知道,陛下还能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刘喜左右各看了两人一眼,转了转眼珠子,先给顾文君使眼色,“陛下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是关心顾公子的。”

    他絮叨起来:“别怪我多嘴,顾公子,你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凡事得紧着自己,别累着了,以后陛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指望顾公子做呢。”

    顾文君这下终于心领神会。

    没想到归根结底,原因竟然在她自己身上。

    虽然那时是真的情况紧急,顾文君也是怕冒然换一个棋子,会引起怀疑。但她怎么考虑的,就不用和萧允煜说了,她之前就屡次驳回陛下,已经够让陛下生恼的。

    “现在是得哄一下,总不能真让陛下记恨我。”

    顾文君想完,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等萧允煜再发话就先认错:“陛下,是我错了。”

    她上前走近一步,微微靠近了萧允煜,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低眉垂眼,便显得格外柔情似水,浓密的眼睫覆下一层纤影,多了一分柔美。

    也不知道是御书房里燃香的气味还是龙袍熏过的香气,一股微弱的龙涎香包裹住了顾文君,向她袭来,让顾文君的心不由地跳了一下。

    有一些紧张。

    萧允煜见她态度好,虽然冷哼了一声,但是阴冷的面色总算一霁,缓和下来,周身的寒气也散去了一些,不再那么迫人。

    身后的刘喜匀出一口气,心里一松。

    他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两眼眯得细长,他环顾一圈,不动声色地往远处退了一步。

    顾文君没发现刘喜的小动作。

    她正再接再厉,充分检讨:“我是做的不对,陛下要罚我也是应该的!就算我是因为洗碧被季贵妃传召,担心出事才赶去了,可我一个平民去拜见贵妃,就是给人递把柄,是我太冲动了。”

    萧允煜听着,不可置否地斜了一眼,时不时地睨着顾文君。

    他们离得近很多,顾文君有些不自在,嘴唇嗫嚅:“无论事情多么紧急,我也应该先回禀陛下,而不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冲上去做傻事,太过冒险。”

    “哼,你知道就好,要不是朕到的快,朕看你怎么收场!”萧允煜声音依然寒冷如冰,但是神情已经放松下来。

    这种时候,她哪里还敢反驳,陛下可是刚刚下令,活生生打死了一个人。所以顾文君点头如捣蒜,“是是是,陛下!”

    看她乖觉安分,和往日牙尖嘴利的模样相比,突然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可爱,萧允煜不由地前倾身子,伸出一只手来。

    他们之间只隔着一步距离,萧允煜一伸手,就能触碰到顾文君的脸,他手指修长,松展开轻柔一拂,便触到了那张细腻柔嫩的肌肤,一碰仿佛是摸到了顺滑的丝绸,软得不可思议。

    萧允煜低声一叹,温柔得几乎不像是陛下本人,“算了,还好没有伤到。”

    温热的肌肤贴在脸上,带来古怪的触感,像是突然烧起了温度,烫得顾文君脸上一麻。

    顾文君抬起眼,就能看见陛下注视着她的神情,如同褪去了所有锋利的外壳,只剩下柔软的内核,陛下俯首,轻抿了一个微笑,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起来。

    夜色温柔,风忽而地一吹,带来一阵凉意,顾文君顿时清醒过来,浑身一僵。

    这时她再看四周,整个人更是打了一个激灵,因为前后左右,竟然都没有人了!

    “那个刘喜,什么时候走掉的?”顾文君心里既惊讶又急。

    不仅是刘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消失不见,就是那原本跟着陛下身后的一大群宫人们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这条路上,就剩下顾文君和陛下两个人。

    乌云渐散,露出星月,在黯淡的夜里发出更明亮的光,映照出了顾文君眼前的一切。月光之下,似乎陛下的冷酷也被柔化了,变得更加温和。

    凉风轻扫而过,衬得脸上的触感变得更加滚烫怪异。

    她像是着了火般,如同被陛下的手指烫到,飞快地往后连退几步。

    可是离了萧允煜的手,顾文君还是觉得脸颊上依然有些灼烧,她暗中调整好几次呼吸才平定了情绪,难为情地抿了唇。

    “多谢陛下的关心,不过我真的没事。陛下是天下之主,每天都需要日理万机,我的事情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不值得陛下为我操累,何况我不过是一介书生,就更不应该耽误陛下了。”

    果然是她太累了。

    脑子一昏沉,就容易犯傻。

    顾文君心里慌,就忍不住多说话,嘴皮子上下一碰,就忙不迭地吐出一长串话来,然而话越多,越容易出错。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萧允煜隔着距离,就这麽静静地望着她,既没有生气她往后退的冒犯举动,也没有生气她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话。

    陛下双眸沉沉,那狭长的凤眼之中,瞳仁暗如漆黑不见底的雾,看得久了就容易把人拉扯进去,深不可测。他总是摆出一副冰冷严肃的脸,凛不可犯,此时见顾文君手足无措的样子,竟然松开锁眉,勾起了一抹细微轻笑。

    “你都已经是江东解元了,哪里只是普通的一介书生。顾文君,你别忘了,可是朕把你捡回京城的,你就是不相信自己,也得相信朕的眼光吧。朕还等着你再登榜会元,金榜题名的那天!别让朕失望。”

    顾文君往后退开了几步,她和陛下的距离明明应该是被拉远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顾文君却觉得好像她又离陛下更近了一点。

    宫里的夜晚,一点也不安宁。

    谁也不知道这皇城之中的阴暗角落里,在筹划什么勾心斗角的诡计。

    然而这一刻,陛下和顾文君却很安宁。

    就连顾文君都察觉到了她与陛下之间的古怪,她隐隐觉得不对,可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心里悸动难安。

    她今夜连续失态,难得支吾,磕绊着回答:“我、我……承蒙陛下器重,文君自当竭尽全力。”

    萧允煜却觉得顾文君这幅模样有趣,又有几分好笑,他心思一动,竟然又忍不住上前一步,吓得顾文君又是连连后退。

    直到退到身后曲折的台阶,右脚后跟一绊,身子就顺着惯性往后倒下去,幸亏萧允煜反应灵敏动作迅捷,一把就拽住顾文君将她抱回怀里。

    这次是真的无缝相贴,萧允煜身材瘦长却暗藏肌肉,手臂一拢,便将顾文君严丝合缝地嵌在怀里。两人之间眼睛对着眼睛,一双清寒一双柔意,呼吸对着呼吸,一人炽热一人紧绷,再往前一下,就要脸贴着脸了。

    似乎嘴唇都要——

    “陛下!”

    气氛最浓烈时,却被一个突兀的声音戛然打断,无法言其表的暧昧顿时烟消云散,一扫而空。顾文君眼眸一颤,顿时从混沌里恢复清明。

    她两手抵住陛下的胸膛轻轻一推,萧允煜也像是方才醒悟一样,手一松就让顾文君退出了自己的怀抱。

    顾文君一边空出手来整理自己的衣着,一边恭敬行礼,口中不忘道谢:“文君谢过陛下搭手相救。”

    一个人影从屋檐上跃到了陛下身边,他伸手一拉黑色面罩,露出刀削斧砍般的深刻五官,英俊硬朗。他明明生得高大却极擅长藏匿身形,就算顾文君受过相关训练,她也还是没有发现对方的气息。

    这让顾文君心头微凛,等她看清楚这个人是秦川时,心中更是发紧。

    秦川这个时候出现,一定不会有好事情。

    果不其然,秦川立刻下跪行礼,低声禀报:“陛下,我在屋瓦上发现了那个探子的痕迹,观其时间停留得不短,他应该是听闻洗碧的消息,提前来打探。”

    他们彼此知根知底,顾文君也不算外人,所以秦川完全不避讳顾文君,直接答了,萧允煜也没有觉得不对。

    这确实是要禀告的重要消息。

    然而萧允煜仍是眸色一暗,语气深沉:“朕知道了。”

    之前发现的时候可以向他禀报,晚一点等会宫的时候也可以向他回报,为什么偏偏在之前那个时候报禀,萧允煜心里倏地生出一股无名怒火。

    但是秦川时机和分寸拿捏得当,萧允煜就是想发火也无处发作。

    他眼见顾文君一点点地恢复平静,也不知道为何,只觉得错过了一样十分重要的事情,心中空落钝痛。

    顾文君却已经散了旖旎心思,把注意力放在秦川那一番话上,她疑心。

    “等一等,那个探子是提前来的?季贵妃不可能连这种敲打宫女的事情都要知会别人,那他是怎么知道季贵妃召见洗碧的事情?”

    这似乎是条线索。

    萧允煜却极为不悦,直接皱眉打断她的话,“够了,这些事情之后再想,朕是想要抓出那只老鼠,但是不想你累倒,给朕回去好好休息!”

    他下意识就想让秦川送顾文君回去,可是垂眼瞥过跪立不语的秦川,心中一突,就把话吞了回去,并不情愿再让两人接触。

    “刘喜!”

    萧允煜冷冷地抬高声音:“送顾文君回太医院!”

    那死太监,尽耍滑头。虽然看着是消失没影了,但绝不会扔下主子自己离开,一定藏在暗处等着传召。

    当萧允煜发话时,秦川就十分自觉地从原地隐去了身形。但是只有顾文君注意到,秦川垂下的拳头攥得很紧,手背上都暴出青筋。

    可不等她再看清楚一点,秦川就离开了,等到刘喜匆匆忙忙跑出来的时候,路边就又只有两个人了。

    这一次,刘喜的脸上全都是汗,风都吹不掉,他是远远地看着呢,所以此刻是心头剧震,如遭了天雷轰鸣,整个脑袋都是轰鸣的。

    他擦着汗,嘴唇发抖:“顾公子,走吧,我亲自送您!”

    刘喜之前对顾文君恭敬但有度,现在甚至是畏惧和提防了。因为他那颗脑袋总算掰饬过来,明白陛下对顾文君的另眼相看,到底是哪里奇怪了!

    怪他是个被阉过的男人,这种事情上,比陛下的大宫女浣墨领悟得更慢一些。

    他才意识到,原来陛下对顾公子,藏着那种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