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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一过,随着京城越发的热闹,年味越发的浓厚,随着朝廷和各部各衙门的相继封印,除夕夜到了。
虽沈恒与赵穆仍未能劝转七皇子,他还是坚持:“事情若没摊到台面上来,仍能粉饰太平便罢了,既已粉饰不下去了,那本王便没法当压根儿没有这回事一般,装聋作哑,什么都不做。本王既是大周的皇子,生来富贵,生来受尽朝廷和百姓的供奉,就该力所能及为朝廷和百姓做一点实事才是。就算最终结果不如本王所愿,甚至本王自己也难以独善其身,损失惨重,至少本王曾经做过、努力过,本王无愧于心,便足够了!”
年终究还是要过的。
是以三十儿这日,沈家仍是张灯结彩,新贴了“福”字、窗花、对联、门神等,到处也都是焕然一新,一派过节的喜庆热闹。
季善也跟小年夜一样,早早便把程夫人和程钦祖孙三代都请了回来,大家一起过年守岁。
沈九林和路氏一开始还担心程夫人他们不肯过来过年,毕竟过年都在别人家,哪怕那个‘别人’是自己的女儿女婿、妹妹妹夫,也终究不是个事儿,也没有这样的理儿。
还说要他们老两口儿亲自去请。
不想程夫人与程钦他们很干脆就过来了,经了那么多变故,那么多人情冷暖,人心叵测,母子俩早不在乎那些个繁文缛节了,只要骨肉至亲一家人能团团圆圆的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年夜饭自然一桌便坐不下了,索性直接在花厅里摆了两张大圆桌,中午便已热闹不已。
下午,路氏与程夫人又亲自去厨房,做了好些寓意大好的吉祥菜,骥哥儿与姣姣则在花厅里,一时玩儿一时笑的,再加上只会傻笑与“咿咿呀呀”的槿哥儿在一旁凑热闹。
看得季善与程大奶奶也止不住满脸的笑,对马上就要过去的这一年虽多少还是有遗憾与不足,但更多还是幸福与满足。
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年夜饭,又放了焰火爆竹,一起守岁到交子时,再吃了饺子和汤圆,方散了各自回房睡觉。
翌日,沈恒一早便进了宫去朝拜,下午又去了七皇子府和几个上峰同僚家里拜年。
初二初三不用应酬,便只自家人关起门来,吃好喝好玩儿好,所有的烦恼都暂时抛到脑后去,很是惬意。
等之后初四起,便有年酒应酬的帖子送到家里了,但沈恒始终记着去年季善差点儿出事之事,一律以她身子不适,不能去过了病气给主人家和其他宾客,都给推了。
他自己却是推拖不得,且好些应酬也是必须的,以致连日都是醉醺醺的,把季善恼得差点儿不让他进房门,也不许他抱槿哥儿,“没的白熏坏了我儿子。”
沈恒只能讪讪赔笑,“我这不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么?善善你就别恼我了,至多也就过了元宵节,我便不会再这样了。”
换来季善的哼哼,“谁恼你了,还不是担心你身体,反正你自己注意吧,难受的可都是你自己,我至多也就心痛一下罢了。”
好在七皇子虽还是没能改变心意,在此期间却不知道与定国公和皇后都说了什么,忽然他们又开始支持起他元宵节后去陕西的决定来,皇后听说陕西又干又冷后,还特地召七皇子妃进宫,赐了一袭最上等的黑狐裘给七皇子,让他出京时御寒。
定国公也见了族中几位年轻能干的子弟,打算让他们随了七皇子一起去陕西,听说还打算把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幕僚,也借给七皇子用一段时间,等七皇子从陕西回京后,再把人还给他也不迟。
至于暗地里还调配了多少人手给七皇子使用,一路护卫七皇子,则就只有他和七皇子当事人才知道了。
八皇子听得这些消息后,本来已得意了好些时日的,却是渐渐得意不起来了。
老七那个阴险狡诈的与皇后、定国公那些人,到底都打着什么主意?他心里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
这日因再忍不住,请了靖江侯与阜阳侯到八皇子府商量,“舅舅,老七和定国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本王怎么看不懂了?都不知接下来要如何是好了。您不是敢打包票,在贩马一事上,定国公府手脚也绝不干净,那便是老七手脚不干净,他不但会引火烧身,还会后院失火,指不定自此与定国公府和皇后一拍两散吗?可如今您看他们的架势,像是要一拍两散的吗,肯定打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
又说阜阳侯,“裴侯,你又怎么看?你当初可也是拍着胸脯说,就山西总兵府的总兵付明勋,便是定国公的人,这些年什么贩战马吃空饷,姓付的干的见不得人的事多了去了,定国公府见不得人的事更是数不胜数,那如今定国公和老七怎么敢这般的?他们自己都满头的小辫子了,还敢去贼喊捉贼,是惟恐自己暴露得不够快,惟恐搬起的石头砸不到自己的脚呢!”
靖江侯与阜阳侯一时间也不知道定国公和七皇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大家明争暗斗多年,早已很了解彼此了,毕竟“从来最了解你的往往都是敌人”,但这次,二人是真想不通对手想干什么了。
靖江侯因皱眉道:“若只是七皇子一心前往陕西,还没什么大不了,他本来一直都有几分书生意气,也是年过三十的人了,又不是亲生,大家说到底不过因利而合,定国公和皇后却什么都想管着他,他偶尔一次会生出逆反心理来,也是有的。但如今连定国公都这般支持七皇子,便不得不防了,当中必有蹊跷!”
阜阳侯则道:“虽说自姓吴的上了那道折子至今,已有月余,但风口浪尖之下,定国公纵有意把自家摘干净,也根本来不及,且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透露出来。所以一旦七皇子去了陕西彻查榆林关总兵府,那其他总兵府也肯定是要一并彻查的,火便总会烧到他自己和定国公府的头上,他却还是一意孤行,一定是有什么大阴谋,一个不慎,便会坑了我们所有人,也坑了殿下!”
八皇子让二人说得脸色越发难看了,“光嘴上说必有蹊跷,必有阴谋有什么用,这话谁不会说,谁又瞧不出来?关键得摸清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得尽快想出应对之策来,未雨绸缪才是。等水都淹到嘴边,火都烧到眉毛了,再来着急,可就迟了!”
靖江侯摸了摸鼻子,“请殿下再给老臣一点时间,老臣不信一点蛛丝马迹都打探不到……”
话没说完,八皇子已冷笑道:“今儿都正月十一了,再过几日,老七就要出京了,本王倒是想给舅舅时间,可哪还有时间可给?非要等到了正月十五当日,舅舅才开始真着急不成?”
靖江侯不说话了。
阜阳侯见他当舅舅的都吃了挂落,更是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几个八皇子的心腹幕僚谋士也是不知该说才好,惟有三缄其口。
倒是敬佩末座的孟竞忽然咳嗽一声,小声道:“殿下,臣倒是有点不成熟的想法。七皇子之前话说得再好听,也不能掩盖他必有所图的事实,他也向来谋定而后动,不然殿下也不至屡次吃他的亏了。这次也是一样,他明知最后火可能会烧到自己身上,依然义无反顾的要去冒这个险,肯定是他觉得他能得到的回报有值得自己冒险的价值才是。”
见八皇子与靖江侯、阜阳侯都听住了,又道:“不但七皇子觉得有值得自己冒险的价值,想来他与定国公细细分析了厉害关系后,定国公也觉得有价值,才会忽然变了态度,那般支持他的。臣斗胆问一句殿下和两位侯爷,定国公府与七皇子于贩马一事上,是不是要比、比咱们陷得浅,想要抽身,也比咱们更容易?”
靖江侯约莫听明白孟竞的意思了,咳嗽了一声,才冷哼道:“五十步笑百步,是亦走也,就算他们陷得浅一些,那又如何,一样甩不掉脚上的泥,一样休想独善其身!”
吸一口气,没忍住又道:“定国公府乃百年世家,家大业大,我们拿什么与他们比?皇后执掌六宫这么多年,还有先太子当年那一份儿产业,我们又差了一大截,不额外想法子,早就举步维艰,维持不下去了!你问这些做什么,这是你能问的?”
孟竞忙赔笑:“侯爷稍安勿躁,下官问这些是有原因的。若七皇子和定国公府陷得并不太深,就算末了火一样会烧到他们身上,他们也至多只伤得了表里,不至真个伤筋动骨;反之,咱们却势必伤筋动骨,损失惨重。虽自损五百,却能伤敌一千,换殿下与两位侯爷,可会觉得划算,可会愿意?”
八皇子不待他话音落下,已急道:“你的意思,老七和定国公府这是打算以自损五百的方式,来给本王挖一个大坑,换本王永世不得翻身了?哼,还真是有够狠的,对敌人狠,对自己一样狠!”
孟竞斟酌着道:“殿下请细想,先太子虽早逝,却一直在皇上心里有一席之地,连带对皇后娘娘也敬重有加,多年不变。七皇子又惯会做表面功夫,在皇上和好些臣工眼里,早已是个宽和仁厚的形象了,就算火真烧到了他身上,只怕要不了一两年,皇上消气后,便会原谅他了。毕竟还有殿下您这个犯错更严重的人挡在头里,皇上就算要恼,也肯定是更恼殿下,届时殿下哪还有余力与他一争?不但殿下,其他皇子怕也无力与他再争吧?”
靖江侯沉声道:“不错,这些年其他皇子都泥胎菩萨一般,在朝中毫无存在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要他们害得殿下彻底失了圣心,计算七皇子也会一时失了圣心,假以时日,一切不还是他们的?还真是有舍才有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呢!”
八皇子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咬牙发狠道:“那本王就让他有去无回,看他还怎么如愿,本王直接釜底抽薪,让他别说舍孩子了,舍了命也一样套不着狼!”
阜阳侯咝声道:“殿下,他们怕是早已料到此行会凶险万分,定也做了万全的准备,尤其,在经过了上次御史台那个姓沈的遇险之事后,他们只有更谨慎的。就怕到头来,我们的人没能成事不说,反倒因着此事,给殿下……雪上加霜。”
已经犯下大错了,还不知悔改,妄图杀人灭口,杀的还是自己的亲兄长,纵皇上当年对自己的其他兄弟们毫不手软,却一定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们也自相残杀!
至于之前沈恒遇险之事,阜阳侯压根儿没有任何的心理障碍。
别说只是个不听话、不识抬举的便宜侄女婿了,就算是自家的嫡亲子侄,非要与家族作对,便是当场死在自己面前,他也不会有任何的触动!
孟竞又道:“殿下,臣还有一层担心。七皇子此去,会不会一边彻查,一边却把对定国公府和他自己不利的证据都清除了,抹去了?到时候真正是天高皇帝远,还不是等他回了京,面见皇上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旁人如何知晓?只怕这也是七皇子此去的原因之一吧?离了京城,可就是他最大了!”
靖江侯忽然一捶桌子,“七皇子和定国公肯定打的是这个主意,若能趁机把他们自己清除出去,摘干净,那他们可谓一本万利;便实在摘不干净,也还可以像方才孟……大人说的,以自损五百,来换伤我们一千。早知道七皇子阴险狡诈了,却不想阴险狡诈到这个地步,连定国公那般老奸巨猾的,只怕一开始都没想到这一茬儿,才会那般反对他,殿下,我们决不能如了他的意!”
八皇子不耐烦道:“本王当然知道不能如了他的意,问题要怎么做?不行,不惜一切代价,本王也要让他有去无回,让他去阴曹地府好生发挥他的阴险狡诈去!”
这回不待孟竞说话,靖江侯已先道:“殿下切不可冲动,方才裴侯说得对,他们肯定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就怕我们损兵折将,也未必能如愿,还倒把自己填限进去。况就算我们侥幸得手了,皇后和定国公府难道就不能再推一个皇子上位不成?”
孟竞见八皇子又要发怒,忙赔笑接道:“殿下,侯爷说得是,就算七皇子真回不来了,皇上可还有那么多位皇子呢,便都各有母家,或是扶不起,殿下别忘了,皇后手里还有现成的太孙。那既是先太子的嗣子,又是七皇子的亲子,只会让他们两边的人越发团结,同仇敌忾,反倒殿下少不得要被他们紧咬不放,不是白为皇后和定国公做嫁衣吗?殿下还请三思。”
八皇子彻底怒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本王怎么样?”
不好直接骂靖江侯和阜阳侯,遂把怒气都撒到了底下的幕僚谋士们身上,“一个个的都装什么鹌鹑呢,想法子啊,本王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们,可不是为了看你们一遇事就装死的,真是一群废物,今日想不出法子了,你们就都给本王滚,本王这里庙小,容不下你们这群大菩萨!”
幕僚谋士们脸色就更苦了。
他们若能有法子,方才就说了,谁会傻到放着现成的大功不要,这不是实在没那个本事要吗?
孟竞见众人都不开口,只得自己又小心翼翼道:“殿下,其实……也不是真就没有法子了,只要让七皇子这趟去不成,换了其他人去,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换其他人去?还能换谁去?”八皇子不解,“老七可是自己跳出来的,照你们方才说来,也早有了万全的准备,父皇也已同意了他去,还怎么换人?”
孟竞犹豫,“这个嘛……”
总算靖江侯没再让他失望,拊掌道:“殿下,孟大人这个法子好,咱们让七皇子去不成,换咱们的人去,不就行了吗?就是大过年,又天寒地冻的,殿下少不得要吃一阵子的苦头了,不过只要……”
话没说完,八皇子已叫起来,“什么叫本王‘少不得要吃一阵子的苦头了’,与本王何干,难不成舅舅的意思,竟打算让本王去呢?本王可不会去,这么大冷的天儿,一路又偏远难行,风沙漫天,本王可受不了,老七是天生的贱骨头,本王可不是!”
靖江侯忙笑道:“殿下,拢共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而已,且马上就开春了,天气只会一日比一日暖和,加之殿下出行肯定该带的人都会带齐了,其实也不会真委屈了殿下的。老臣知道殿下生来尊贵,没吃过苦,但只要这次的苦能换来丰厚的回报,老臣觉得还是很值得的,殿下觉着呢?”
八皇子仍是满脸的拒绝,“本王当然觉着不行!这天下哪里还能比京城好?本王肯定是适应不了那些穷乡僻壤的气候水土了,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反把自己折在了那鬼地方,可就真是说什么都白搭了!况我们能想到让老七有去无回,他们想不到呢?届时又是杀手又是死士的,本王是细瓷他们是瓦罐,本王便是磕伤碰伤了一点,都是巨大的损失,本王才不会蠢到去以身试险!”
靖江侯忙又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老臣当然不敢让殿下亲自去涉险啊,他们若真敢派出杀手死士,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正好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回京后请皇上做主,七皇子和定国公可就是罪上加罪了……殿下请听老臣把话说完。皇上年纪大了,龙体也是越来越……老臣说句不好听的,指不定哪日便……,所以在那之前,咱们肯定要让皇上早些把储位定了,确保将来殿下能顺利如愿才是。”
“这些年皇上对殿下和娘娘的宠爱,也是众所周知的,可为什么一直都没晋封殿下,让我们眼睁睁看着七皇子坐大了呢?除了皇后和定国公从中阻挠以外,殿下没有立过令人瞩目的功劳,不能服众,只怕也是皇上顾虑的一大主因吧?皇上虽是殿下的父亲,却先是大周的君王,总要为社稷百姓考虑。一旦殿下不能服众,将来少不得生乱,皇上肯定不愿意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但如果殿下能服众了,皇上再没了顾虑,其他人也再没了反对阻挠的理由,殿下不就真个众望所归了吗?”
阜阳侯等靖江侯说完了,立刻赞同道:“是啊殿下,侯爷说得有理,皇上自来宠爱您是众所周知的,不然当年二皇子也不至狗急跳墙……咳,之所以一直没有晋封,不就是怕殿下不能服众吗?只要殿下此番能立功归来,臣坚信殿下一定能得偿所愿!”
八皇子冷笑,“你们说得倒是轻松。就算本王真肯去这一趟,第一总得父皇同意;第二总得本王真有功能立,都知道榆林关总兵当初是定北侯一手提拔起来的,定北侯又是本王的人,本王若是一心抹去证据,那还立什么功?只会被弹劾‘舞弊包庇’。可若本王真大公无私,不是等同于自断手臂,还会让其他人寒心吗?本王根本就是进退两难,这个法子根本行不通!”
说着狠狠瞪孟竞一眼,“你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不会说话你就不要说!”
孟竞忙告罪,“殿下息怒,都是臣欠考虑了。但,假是真时真亦假,只要殿下亲去,不说能抹去全部对咱们不利的证据,只要能抹去一半儿,再把他们的稍微夸大一些,至少也能弄个伤敌五百,自损五百,彼此打平了,不是吗?那只要殿下再在路上出个什么意外,负伤归来,皇上本就心疼殿下,瞧得殿下都负伤了,还一回来便告罪,岂有不更心疼,不恼怒那加害殿下之人的?若他们本就有这个心,当然就最好,咱们管保让他们有来无回;若他们没这个心,只要人证物证俱全,又岂容他们抵赖?殿下自然也就稳了。还请殿下三思。”
这话一出,本来都没把孟竞放在眼里过,连叫他一声‘孟大人’,都觉得是抬举了他,只不过是当着八皇子的面儿,“打狗看主人”,好歹要给八皇子几分颜面的靖江侯与阜阳侯霎时不约而同看向了孟竞,心里对他是真刮目相看了。
倒不想这姓孟的年纪虽不大,心机却是真的深,环环相扣的,连他们这些老的都得靠后,假以时日,殿下内院的格局,怕是真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不怪他们这些勋贵武将在朝上越来越让文官压得直不起腰来呢,随便一个两榜进士、区区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已是这么多弯弯绕绕,几百上千个两榜进士聚到一起,无形的杀伤力得多大,简直不敢想象。
看来往后他们得对姓孟的客气一点了,“莫欺少年穷”,谁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情形呢?
毕竟孟侧妃可是有儿子的。
靖江侯想的是,虽然一旦……,将来他们靖江侯府便是太后的娘家,至少新帝一朝尽可横着走,也不用再送女儿进宫,大可让女儿们都嫁去门当户对的人家做正妻,为家族增添助力;可将来新帝也……,他们又该怎么样呢?
最好的法子便是未雨绸缪,把任何可能性都想在头里,将来方能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阜阳侯则想的是,殿下如今已对正妃和嫡子颇有不满的样子,将来谁知道他们的位子能不能坐稳?好在他们家算来只是未来太子妃的外家,便真有个什么变故,也不至受到太大的牵连,但还是得事先做好两手准备,为家族留一条后来才是。
对了,姓孟的不是有个女儿吗?要不,过个一两年的,找机会与他家联个姻得了?
——二人倒是都没怀疑过孟竞对八皇子的忠心,纵一开始有过,也随着孟姝兰顺利为八皇子生下儿子,全部打消了,毕竟未来皇子的亲舅舅,这样已经送到嘴边的、天然的巨大优势和利益,除非是傻子,才舍得放弃呢!
二人也自谓是千年的狐狸,纵心里已是百转千回,面上也不会表露出分毫来,都顺着孟竞的话,也劝起八皇子来,“殿下,孟大人说得对,七皇子想抹去对他们不利的证据,咱们也可以抹去对我们不利的,放大对他们不利的啊。只要您人亲去了,谁敢拂您的意,又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好的?留在京城才是真正坐以待毙。”
“是啊殿下,皇上疼爱皇子公主们,当初二皇子那般忤逆,皇上也不过只是将他圈禁了起来而已,一旦得知七皇子竟想杀害您,岂有不龙颜大怒的?届时只怕就不止是圈禁这般简单了。只要殿下去一趟,略吃上两三个月的苦,便能自此高枕无忧,何乐而不为呢?”
八皇子却仍是叫着不去,“本王哪受得了那个苦,本王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舅舅和裴侯这般会说,你们自己怎么不去?对啊,舅舅去最合适了,年纪资历爵位都摆着的,绝对够格儿做钦差了,本王这便进宫替你求父皇去啊……”
“殿下且慢!若老臣去了便能把事情办好,皇上也同意老臣去,老臣当然责无旁贷。可七皇子那边是七皇子毛遂自荐要亲去,不是定国公,那老臣去便真的不合适了,皇上也绝不会同意,七皇子和定国公他们也定会从中阻挠,还请殿下千万三思。”
“本王说了不去就不去!”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殿下难道真不想服众,真不想正位东宫吗?求殿下就委屈一次吧,拢共也就两三个月而已。”
“就算本王肯去吃这个苦,那万一父皇不同意呢?万一本王一走,父王的龙体就……那才真是悔青肠子也迟了!”
“皇上龙体虽有恙,也不至两三个月就……,怎么也还能有三五年,七皇子与定国公也定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求殿下以大局为重,便是宫里娘娘知道了,也定会劝殿下以大局为重的!”
“少拿了母妃来压本王,本王就是不去,你们能奈本王何……”
八皇子府的这些争执沈恒与季善自然都不知道。
眼见马上就是元宵节了,沈恒终于该应酬的都应酬完了,有时间带了沈九林路氏和季善、槿哥儿城里城外的到处逛逛、散淡一番,好生陪陪双亲妻儿了。
季善不由呵呵,“这还不如不陪呢,弄得我回头都不好抱怨‘明明答应得好好儿的,过年要好生陪我们的,结果一日都没陪’了,毕竟好歹也是陪了一两日的。”
说得沈恒忙赔笑,“这不是实在不得闲,那些应酬也实在推不掉吗?幸好咱们家人少,我官儿也小,还没摆年酒呢,不然善善你更烦。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既出来了,就好生散一散。”
又小声承诺,“待会儿逛到有好看的首饰,善善你只管买,都我来付账,都我送你,好不好?”
却让季善佯怒着拧了耳朵,“这么大的口气,老实交代,到底背着我存了多少私房银子呢?”
沈恒忙干笑,“没多少啦,就一点点小钱儿啦……别拧了,痛,让爹娘看见了也不好,等晚上关起门来,你想怎么捏,想捏哪里都可以,总成了吧……”
一家人在城里逛逛逛、买买买了一日,又去城外逛了一日,到得正月十四,便没有再出去,而是都在家里,兴兴头头的准备起过元宵节来。
赵穆却忽然亲来请沈恒,郎舅两个低声说了几句话后,沈恒便换了衣裳,随赵穆急匆匆出了门,到天黑了都没回来。
季善本就一直悬着的心立时悬得更高了,不出意外,七皇子就这两日便要出京了,不会是恰巧真出了什么意外,或是遇上什么突发情况了吧?
面上还得跟前些日子一样,不露出丝毫异样来的笑着安慰沈九林和路氏,“爹娘,看来相公应当要在外面吃了饭再回来,那我们先吃吧,省得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又笑道:“相公还说这几日都好生陪我们呢,可惜一忙起来,便身不由己,只能让槿哥儿代他爹,多陪爹娘了。”
沈九林与路氏倒是都笑道:“我们都好好儿的,哪需要他陪,自然是他的正事要紧。善善你也别恼他啊,如今年纪轻轻的,当然该忙正事,等将来像我们这个年纪了,就有大把的时间彼此陪伴了,到时候你可别嫌他烦才好呢。”
季善直笑,“我瞧爹娘这么多年都一样的恩爱,也没嫌彼此烦呀。”
“那只是你没看见而已……”
大家说说笑笑的吃了饭,却是刚吃完,沈恒便回来了。
季善与路氏忙都问道:“相公,你吃饭了吗?”
“恒儿,厨房还没熄火,要不给你现炒两个菜来?”
沈恒笑着摆手,“我吃过了,娘和善善别管我了……你们也吃完了呢?那收拾一下,等会儿就早些睡吧。”
一面已自奶娘手中接过槿哥儿,逗起来,“爹爹回来了,槿哥儿想没想爹爹啊?”
少时等回了自家屋里,季善喂过槿哥儿,等他睡了,再让奶娘轻轻抱走后,方低声问起沈恒来,“妹夫找你什么事儿呢,一去就是大半日的,不会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吧?”
沈恒见问,皱眉低道:“是有突发情况。说是八皇子今儿一早便进宫去求了皇上,说殿下身体不好,前几日都还在传太医,哪受得了去陕西的一路颠簸和苦寒?他做弟弟的也委实不忍心,所以希望皇上能同意他代殿下去这一趟,他定会查清榆林关私卖战马之事,不负皇上和殿下期望,不负社稷与百姓的。”
“啊?”
季善怔了一下,才忙道:“八皇子去掺和个什么劲儿,他肯定打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偏还假仁假义的把话说得这么好听,分明就是口蜜腹剑嘛!”
沈恒道:“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打着什么主意,殿下才会急召妹夫和我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肯定不怀好意,指不定还想趁机毁灭证据,粉饰太平,以便继续为祸社稷与百姓。所以殿下说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退让,他必须亲去这一趟,可惜据宫里的消息,皇上虽没同意让八皇子前往,但明显已让八皇子给说动了,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季善也皱起了眉头,“殿下心怀大爱,是实实在在想为朝廷和百姓做点实事,八皇子却绝不可能有此觉悟,定是想把水弄得更浑,趁机浑水摸鱼,自己得利。皇上既坐得高看得远,总不能连这都看不明白吧?这也是他的江山,他总不能任明显居心叵测之人胡来吧?”
沈恒苦笑,“那谁说得准呢,毕竟皇上不止是君,还是父,八皇子又一向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他非要纵容,谁又能怎么样?如今且看彦长兄那边能不能尽快传些有用的消息回来吧。”
季善不由叹气,“都是些什么事儿,一天天的让人不得安宁。罢了,我们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还是早些睡吧,指不定一觉醒来,就有转机了呢?明儿殿下多半也还要召你,不养足了精神,在殿下面前失态就不好了。”
“嗯。”沈恒片刻才应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凡事都明儿再说吧。”
夫妻两个遂梳洗一番,熄灯睡下了。
翌日起来,七皇子倒是没再召见沈恒,但他依然没什么过节的心情。
还是之后程夫人和程钦一家都来了,大家说说笑笑的,孩子们的欢笑声也此起彼伏,他心情方好了些。
到得正月十六,一大早文武百官便进了宫去,等待新年的第一次大朝会。
等所有人都三呼“万岁”,起身肃立后,八皇子果然第一个站了出来,自请由他代七皇子去这一趟陕西,“……儿臣愿为父皇分忧,愿为七皇兄分担,还请父皇和七皇兄成全。”
七皇子自然不肯,跟着出列,陈述了一番自己的意见,“八皇弟向来体弱,不比为兄皮糙肉厚,受得颠簸苦寒,还是就让为兄去吧,八皇弟只留在京城,尽孝于皇祖母、父皇、母后膝下即可。”
之后兄弟两个好一番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都不肯示弱退让。
引得二人背后的定国公府和靖江侯府等几方也加入了唇枪舌战中,一度把金銮殿吵成了一锅粥。
最后还是皇上一锤定音,让八皇子去这一趟陕西,又发了话‘退朝’,拂袖而去,才算是结束了殿里的纷乱。
七皇子与定国公的脸色都是难看至极,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都几乎要维持不住最后的体面。
看得八皇子心下一阵痛快,本来仍有几分不想去这一趟,是靖江侯阜阳侯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皇贵妃也又哭又求,他才不得已同意了去这一趟的;这会儿瞧得七皇子明明已快要气死了,还要硬挤出笑容来的脸,那几分不愿意也霎时烟消云散了。
靖江侯与阜阳侯也暗自痛快欣喜,可见皇上的心终究还是偏向八皇子的,不然岂会明明之前就口头答应了七皇子,方才七皇子与定国公也是那般寸步不让,皇上依然答应了八皇子的请求,任八皇子为钦差,去这一趟?
不就是想栽培八皇子,让八皇子能趁机立个大功劳,好让文武百官都口服心腹,为将来造势吗?
待出了宫,便分头忙活儿起来,务必要尽快送八皇子出京去,且于正月十九一早,便顺利送了八皇子出京。
一同随八皇子出京,还有孟竞。
却是八皇子之前死活不肯去,又恼又怒,便拿了孟竞这个出主意的人当现成的出气筒时,孟竞只能说了一句:“那臣陪殿下一起去,凡事都为殿下冲锋陷阵在前头,殿下肯去了吗?娘娘和侯爷们都是为了殿下好,臣对殿下也是一片赤诚之心,日月可鉴啊!”
于是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靖江侯与阜阳侯等人也满意,都觉得有孟竞在,结果指不定会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好。
季善是听得沈恒说孟竞也随八皇子一道出了京后,才意识到不对劲儿的。
这晚待熄灯躺下后,便低声问沈恒,“殿下和妹夫是不是在下一盘大棋呢?当初妹夫一听说孟姝兰的挑拨离间,便定了让孟二哥趁机去八皇子身边,不会等的就是这一日吧?还是你也什么都不知道?”
沈恒先还不肯说,“不是早就说过了,‘臣不密失其身’吗?善善你就别问了。”
架不住季善又是撒娇又是翻扭的,只得咳嗽一声,附耳与她道:“殿下和妹夫是在下一盘大棋,说是要调虎离山,但具体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问妹夫,妹夫也不说,只说等到了我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让我只管安心便是。所以善善你也安心吧,我们该相信殿下和妹夫才是。”
调虎离山?
季善似明白不明白的,哼笑道:“八皇子也算虎呢,不会太抬举他了吗?”
问题就算八皇子不在京中,皇贵妃和靖江侯这些人也还在啊,七皇子和赵穆真能达到他们的目的吗?
不过既沈恒也不知道,或者知道但不能再告诉她了,季善便也不再多问,只道:“好吧,我们就相信殿下和妹夫,等着该我们知道一切的时候吧。就是爹娘要不要提前送回清溪去,万一……,还有槿哥儿,他才那么小……”
只要能跟沈恒在一起,季善自己倒是什么都不怕,可如今她有了孩子,便没法儿不为自己的孩子打算,没法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有一丝一毫的危险了!
沈恒的爱子之心一点不比季善少,片刻才道:“先只把爹娘送回去吧,槿哥儿便算了,让他跟我们在一起,他还那么小,本来也离不得我们。且将来万一……,爹娘应当还有望幸免,槿哥儿却怕是……;孩子这么小,我们便赶着把他送走,也太惹人怀疑了,没的白弄巧成拙。等过些日子,我再与妹夫商量一下吧,我看他的样子,倒是胸有成竹,所以我们也没有必要自己吓自己。”
季善一点也不愿去想那个‘万一’,可又不能不想。
好一会儿,她方低道:“行,那就先把爹娘送走吧,他们本来就说好了,已经来京城这么久,槿哥儿也这么大了,他们放心了,却实在想家里得慌,开了春就要回去,如今不过提前个把月而已,也算正常。至于槿哥儿,就让他跟我们在一起吧,妹夫是个有成算的,也一样疼爱六六七七,我相信他一定早就安排了后路的,我们这会儿纵帮不上他太大的忙,也不能拖他的后腿才是。”
“嗯。那出了正月,便让浚生送爹娘回去吧。”沈恒低声应了,一面轻拍起季善的背来,“睡吧善善,别想那么多了,凡事还有我呢!”
季善心里乱糟糟的,哪里睡得着,又怕自己不睡,会累得沈恒也睡不着。
只得窝在他怀里,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了的……
罗晨曦隔日来见季善,屏退一众伺候之人,与季善低声说体己话儿时,也说自己连日心里都乱糟糟的,“问相公,相公又什么都不肯说,只说让我安心,不会有最坏的情况发生;就算真有,他也定会先安排好我们母子和善善你们母子,让我们余生无忧的。却不知他越是这样说,我越担心啊,谁要他安排我们了,我们要的是自己的相公和亲人都平平安安好吗?”
季善只能笑着安慰她,“晨曦你别急,妹夫向来不打没准备的仗,殿下更是个沉稳有智计的,我相信他们肯定有万全的准备,咱们只安心等着,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了。”
又有意给她说了几句笑话儿,还留她吃了午饭,见她情绪好了不少,方送走了她。
倒是沈九林与路氏听得要提前送他们回去,虽很是舍不得槿哥儿,尤其路氏,才一想到不日就要与宝贝孙子分离,短时间内再见不到槿哥儿的笑脸,闻不到他身上的奶香,抱不到他软嘟嘟的小身体了,已是红了眼圈。
但仍是沈九林一劝,“咱们回去待上三五个月半把年的,又来便是了,什么大不了的事,还值当你要哭一场呢,也不怕老四和老四媳妇儿笑你?再说了,你就真一点儿不想清溪,不想家里其他人,不想大哥大嫂青儿他们,不想回去吹牛炫耀一下你这一年来在京城怎么开了大眼界,还吃了宫里的腊八粥;不想回去让大家伙儿都知道,你添了大胖孙子,孙子长得比年画娃娃还漂亮乖巧有福气呢?”
便在嗔沈九林一顿后,“我马上就要跟我宝贝孙子分开了,哭一哭怎么了?我就不信你心里一点不舍得都没有。我又几时吹牛炫耀了,我说的都是实话,需要我吹牛炫耀吗?懒得理你!”
笑着冲沈恒与季善道:“行吧,就听你们小两口儿的,二月初一一早出发吧,那路上稍微快一点儿,回去正好赶上下种,也好给家里搭把手,再去给你舅舅舅母们搭把手。我还想着去县里瞧瞧你二姐二姐夫,与他们多住几日,我早记挂他们得很了,家里大家伙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等我们忙完了,九十月里又上进京,陪你们过年,不然就等明年开了春,我们再上京来啊。到时候槿哥儿肯定能满地跑,也肯定能说话儿了。”
季善忙笑道:“爹娘放心,我一定好生照顾槿哥儿,好生教养他,等他学说话儿时,肯定先就教他叫‘爷爷奶奶’,等爹娘再上京时,给爹娘一个惊喜,怎么样?”
这话沈九林和路氏都爱听,想到将来槿哥儿奶声奶气叫他们‘爷爷奶奶’的情形,更是心都要化了。
不过都笑道:“还是让他先叫‘爹娘’,尤其先叫‘娘’吧,你当娘的生他养他,才是最辛苦的,他最先叫娘难道不该呢?反正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到时候他说不定早就什么都会说了。”
二老回乡的日子便就这么定了下来。
之后季善便带着他们在京城买了好些土仪,又帮着收拾了两日行李,还把程夫人程钦一家、赵穆罗晨曦一家都请到家里来,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践行饭。
如此到得二月初一一早,沈九林与路氏便踏上了回乡的路。
沈家因此越发清静,季善白日里越发没个说话儿的人,心里也越乱了。
好在是有槿哥儿在,只要醒着便“咿咿呀呀”的说个不住,家里也总少不了欢笑声和啼哭声,季善的作息其实亦因为带孩子颇为规律,时间倒还不算太难打发。
转眼到了二月下旬。
这日傍晚,季善正抱着槿哥儿在廊下看桃花儿,沈恒急匆匆回来了,“善善,你带了槿哥儿,今晚去师妹家住一晚吧,等明儿我忙过了,就去接你们回来。”
一面吩咐杨柳,“你快带人给大奶奶和哥儿收拾一下衣裳和随身要用的东西。”
季善待杨柳答应着去了,方低声问沈恒,“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难道今晚便是七皇子和赵穆下的那盘大棋收网的时间了?可就算八皇子不在,皇上可能迫不得已封了七皇子,往后又不是不能废了,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啊。
别说堂堂一国之君了,就是寻常人,被威胁了也少不得记仇,一旦有了机会,肯定要以直报怨的……难道,皇上的身体已经……
沈恒没回答她,只道:“明儿善善你就知道了,今晚就和师妹好生说说话儿,再带了槿哥儿好生睡一觉吧。”
正说着,杨柳已给季善和槿哥儿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带着李妈妈和奶娘出来了。
沈恒便一把抱过槿哥儿,再吩咐完茂生良生好生看家,今晚务必守好门户后,带着季善一行,去到二门外上了车,径自去了赵穆和罗晨曦家。
等一路进了罗晨曦的正院,季善才发现,程夫人与程大奶奶母子三人也来了,不但他们祖孙三代,还有两个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人——褚氏母女竟也在。
季善不由又惊又喜,给程夫人和程大奶奶打过招呼:“娘、大嫂,没想到你们也在,方才路上相公竟没告诉我。”
再把槿哥儿递给程夫人抱了后,便立时上前握了褚氏的手,激动的笑道:“孟二嫂,你和彤彤怎么也在的,真是太高兴了,这么高兴的事儿,相公路上竟是一点儿风声都没透露给我,看我回头怎么与他算账!”
褚氏瘦了一些,不过精神还算不错。
闻言先看了一眼仍只抿嘴笑着看六六七七和骥哥儿姣姣玩,还是不敢加入进去一起玩儿的女儿彤彤,才笑道:“是昨儿大姑爷让人传了话儿给我,我今儿便借口要去大相国寺上香,为相公祈福,还要住上一晚,去了大相国寺。然后再让大姑爷给安排的人,从大相国寺悄悄儿护送来了这里。”
季善忙道:“那这近一年来,孟二哥孟二嫂一切都还好吧?我们也帮不上你们的忙,只能任你们独身在那边儿忍辱负重,真是太辛苦你们了。”
褚氏摆手笑道,“沈四嫂千万别这么说,大家都不容易,好在大姑爷既特地接了我们母女过来,肯定就是不需要我们再留在那边儿了吧?我们也算熬出头了,等相公平安回来,我便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
季善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儿,一旦皇上真……,七皇子近水楼台,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后,八皇子肯定会勃然大怒,那孟竞这个“叛徒”会落得什么下场,她连想都不敢去想……
这般一想,便是现下,都觉得无颜再面对褚氏了,只能强笑道:“孟二哥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孟二嫂只管放心吧。我瞧着彤彤长大了好些呢,简直就是个大姑娘了,彤彤,还认得沈四婶吗?”
彤彤闻言,却仍只是抿着嘴巴笑,随即还不好意思的躲到了褚氏身后。
褚氏忙歉然的与季善道:“这孩子这一年来见人少,也几乎没与同龄的孩子一起玩儿过,原本便不是个活泼爱动的,如今更是内向胆小了,还请沈四嫂千万不要见怪才是。我方才与程伯母程大嫂和大姑奶奶也是这般说的,想来等过些日子熟悉了,她就能放开了。”
季善不待她话音落下,已笑道:“小孩子不都这样吗,且自家子侄辈,我有什么好见怪的?孟二嫂千万别这么说。等过些日子天儿真正暖和了,我们便带了孩子们出城踏青放风筝去,还可以钓鱼野炊呢,管保要不了几日,彤彤便能跟哥哥弟弟妹妹们玩儿成一片了。”
“希望真能如沈四嫂所说吧。”
褚氏就爱怜的揉了揉女儿的头发,“主要我怕接触的人多了万一一个不小心,哪里便漏了馅儿,所以别说彤彤了,连我自己见人都少,只偶尔会去一次八皇子府,见……孟侧妃。可孟侧妃那个性子,我更不敢让彤彤与她多接触,怕近墨者黑,且她心里其实也瞧不上我们母女……好在一切总算都结束了,我也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孟姝兰那个性子,季善用脚指头也能想来她在褚氏面前是如何显摆,如何趾高气昂的,尤其在她封了侧妃,自认将来至少也是一宫主位娘娘之后,会有多得意嚣张,更是可想而知。
偏褚氏本就不待见她,心里还藏了大秘密,还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与她虚与委蛇,也实在难为她了!
季善忙笑道:“那今晚孟二嫂就好生睡,等明儿醒来,肯定是个艳阳天!”
一旁罗晨曦也笑道:“是啊,孟二嫂只管安心吃,安心睡,都回了自己家里了,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正好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吃饭吧?吃了饭,让孩子们再玩儿一回,便该睡觉了。”
又问程夫人与程大奶奶意下如何?
婆媳两个自是都笑着说好,“我们客随主便,大姑奶奶怎么安排,我们便怎么听便是。”
于是罗晨曦吩咐丁有才家的带着人摆了饭,大家大人一桌、孩子一桌的吃了,待孩子们又玩儿了一回,相继犯起困来,罗晨曦便笑道:“不如先安排孩子们睡吧?”
又道:“想着大家难得这样聚一聚,我便把大家的卧室都安排在了我院子里,大家才好更热闹,程伯母程大嫂和孟二嫂不会见怪吧?”
大家都不是笨人,心里早已多少猜到了几分,自然都笑着摇头,“就是要这样热热闹闹的才好呢,怎么会见怪,大姑奶奶太客气了。”
罗晨曦便让人各引了大家去卧室安置,季善也让杨柳李妈妈和奶娘先去了房间里安置,这才低声问罗晨曦,“是不是今晚过后,天就要彻底变了?那我们这些人还罢了,就算真有危险,救援也还来得及。孟二哥却是远在千里之外,一旦……,便是有心救援,只怕也是鞭长莫及,有心无力,妹夫可说了他有什么安排吗?我方才都觉得无颜见她了,要是……”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也足够罗晨曦明白了,低道:“相公倒是说他有安排,但相隔这么远,连传个消息都要动不动滞后几日十来日的,也是不敢保证……不过孟二哥吉人天相,孟二嫂也是好人,老天爷定会保佑他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
季善叹道:“承你吉言吧,不然就算将来再如何封赏荣耀,又还有什么意义?”
罗晨曦“嗯”了一声,“肯定得人活着才有一切。所以今晚我们也得守好了孩子们和大家伙儿,若一直都风平浪静的,当然就最好,否则……善善,趁这会儿大家都不在,我先引你去看一看密道在哪里吧,也好以防万一。”
季善有些惊讶,“家里什么时候有密道的,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罗晨曦附耳苦笑,“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相公之前一直没告诉我,还是眼见火已经快要烧到眉毛了,昨晚才终于告诉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让人弄的?所以若万一……我们这些人,尤其是孩子们至少性命是无虞的。”
季善忙道:“晨曦你放心,肯定没有万一的,妹夫和你师兄绝不会让自己的妻儿至亲们陷入危险,他们肯定已有万全的准备。只要今晚能把天彻底变了,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何况孟二嫂既能行动自如,可见他们并没有任何的疑心与防备,定会被打个措手不及,等醒过神来时,已是木已成舟,回天乏术!”
罗晨曦声若蚊蚋道:“相公也是这么说的,说……赛大夫已能十成十确定,皇上的大限就是今晚,可我这不是怕、怕万一吗?”
“啊?”季善惊道,“赛大夫真这么说呢?那他医术可真是有够高明的!”
不会赛大夫的话只是托词,实情却是、却是七皇子为了早日达到目的,便……弑父弑君吧?
罗晨曦低道:“赛大夫真是这么说的,不然殿下还不肯呢……我们快点儿……”
季善这才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虽说都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可若一个连亲生父亲都能下手的人,又怎能指望他将来不会狡兔死,走狗烹?怎能指望他真成为一位正直公正的明君,一位心系天下苍生的仁君?
幸好七皇子不是那样的人……
彼时乾元殿内,满脸病容躺在明黄龙床上的皇上在短暂的昏迷后,虽然很快便让赛华佗给救醒了,却连自己都能前所未有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流逝,且很快便会到头了。
更可恨的是,他发现自己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一边“嗬嗬嗬”,一边断断续续的道:“逆、逆子,你早等、等着这一日了吧?朕当初就、就不该相信你,不该留下这个庸医,自己做、做了自己的、的催命符……”
又喘着气冷笑道:“朕、朕绝不会让你如愿的,满朝文武都知道,朕属意的太子从来不是你……结果朕还忽然说驾崩就驾崩了,恰是在老八不在时,傻子都会知道有猫腻,傻子都会知道你、你是乱臣贼、贼子……你早就给朕算好了驾崩的日子,才会调虎离山,先把老八给弄到了陕西去……朕、朕不会让你如愿的!”
见皇后与定国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又冲皇后和定国公“嗬嗬”冷笑,“朕、朕也绝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七皇子早已跪下了,待皇上说完了,也喘得不那么厉害了,方缓声道:“父皇,儿臣绝不敢有任何谋逆之心。从为父皇寻找大夫,到举荐赛大夫进宫为父皇治病,再到此时此刻,儿臣都敢说儿臣绝无任何不臣不孝之心,儿臣绝对问心无愧,否则便让儿臣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还请父皇明鉴。”
一旁头发胡子都早已花白了的赛大夫早在七皇子跪下时,也跟着跪下了。
待七皇子说完,赛大夫也跟着道:“皇上,草民行医五十余载,在草民眼里,所有病人,无论男女老少、贫穷贵贱,只要找上了草民看病,那都是草民的病人;草民便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倾尽草民毕生所学,为他们减轻病痛,治好他们。这一点,草民也可以保证,草民从来都问心无愧,让草民发什么样的毒誓,草民都不惧。”
皇上也留赛大夫治病好一段时间了,对他的医术人品都算有了足够的了解,以他的站得高看得远、阅人无数,也确信自己不会看错这样一位杏林圣手的医者仁心。
但正是因为皇上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才更生气,更绝望。
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也阻挡改变不了衰老与死亡,就算他富有天下,坐拥四海,又有什么用?!
皇上想到这里,想到自己真的马上就要死了,忍不住又怒了,“那你还、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拿出一个、一个行之有效的法子来,为朕治病,治好朕……要是治不好,朕就要了你的脑、脑……呼呼呼……”
话没说完,已是喘得说不下去了。
他的贴身大太监黄喜忙上前小心翼翼的给他顺起气来,又小声催促赛华佗,“赛大夫还愣着干什么,快上前来给皇上治病啊!”
赛华佗叹道:“皇上,草民是人不是神,治得了病治不了命。草民记得,之前就曾与皇上说过很多次,务必要忌酒忌色,忌大鱼大肉,皇上明明答应草民答应得好好儿的,却……,还一度瞒着草民,连请脉都不再传召草民,草民实在已无力回天。倒是太医院那么多太医,指不定有能回天的高人呢,不如皇上试一试?”
本来他给皇上诊治后,就算不能根治,只要皇上遵照医嘱,病情是绝不会忽然就恶化到这个地步的。
可惜前阵子皇上忽然不再传召他,等前几日终于又开始传召了时,病势已是很严重,终于到了眼下这随时都可能殒命的地步……
皇上让赛华佗说得越发胸闷气短,眼前也是一阵阵发黑,好容易才撑住了没有晕过去,因为心知自己这一晕,可能就再醒不过来了。
片刻才怒声道:“太医若是有用,朕、朕还召你做什么,你今日若是治不好朕,朕、朕就要了你的脑袋,也要你们、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给朕陪、陪葬!”
皇后闻言,上前几步,跪到了七皇子前面,低声道:“皇上,臣妾从嫁了皇上那一日起,便早已在心里许过愿,这辈子定要与皇上生同衾死同穴,所以皇上就算真让臣妾陪葬,臣妾也甘之如饴,无怨无悔。可皇上也该爱惜自己的龙体才是,怎能贪图一时之乐,便置龙体安危于不顾?皇贵妃也是服侍皇上三十年的老人儿了,却为了一己之私,不顾龙体安危,臣妾这次绝不能再饶她!”
皇上不等皇后说完,已下意识要驳斥她。
却实在说不出话来,且满心都是被皇后说中了的恼怒与后悔,只能继续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几时没遵守医嘱了,他明明前阵子一直都清心寡欲,连过年都极力克制着,几乎没有放纵过自己。
可他也是个人,每日都日理万机的从早忙到晚后,也会疲累,会想放松一下,那便偶尔纵容一下自己怎么了?他可是皇帝,却吃不能吃,喝不能喝,想宠幸个妃嫔更不能,他这个皇帝当来还有什么意思?
他后宫那么多鲜妍的年轻的美人儿们,又该怎么办?皇贵妃也都是心痛他,才会特意为他准备山珍海味,美酒美人儿的,如果怪得她?
反正他养了那么多太医,他还有赛华佗,还有应有尽有的珍稀药材补品,就不信真治不好他的病了,他可是皇帝!
可惜真到了这一刻,皇上才终于知道,他就算是皇帝又如何,在生老病死面前,也跟寻常百姓,甚至跟最底层最贫苦的底层乞丐、蝼蚁草芥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分别……
这个念头让皇上越发绝望了,人也再撑不住,再次陷入了昏迷当中。
七皇子见状,忙低声与赛华佗道:“赛大夫,还请您老再尽力一试。您放心,不管结果如何,本王都不会让您老有任何危险的!”
皇后则冷声喝命黄喜,“黄公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承乾殿传旨,废除张氏皇贵妃的位份,贬为庶人,再把承乾殿所有人都看管起来,等候发落!”
心里满是得意与解气,可算是让她等到这一日了,看贱人往后还如何在她面前趾高气扬,不恭不敬!
黄喜满脸的犹豫,“这……”
他可是皇上的贴身大太监,当然只听皇上的旨意,也不能离开皇上半步,可如今的局势又分明……
所幸七皇子开了口:“母后,眼下父皇的龙体最要紧,旁的都是次要的,等大局定了,您再发落一干人等也不迟。”
皇后方悻悻改了口,“行吧,本宫听你的。”反正人早已看管起来,是她砧板上的肉了,倒也的确不必急于这一时。
赛华佗方上前,凝神为皇上施起针来。
少时,皇上再次醒了过来,见七皇子倒仍是满脸的沉痛,皇后与定国公脸上却再掩饰不住的带出了几分欣喜与得意来。
皇上又怒了,“你、你们都是乱臣贼子,朕绝不会、绝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皇后拿帕子掖了掖眼角,才道:“皇上,臣妾知道您向来勤政爱民,如今最放心不下的,肯定是这江山社稷,万千百姓。您放心,老七是个文韬武略的,这几年经过您的栽培历练,朝堂上的大情小事也都游刃有余,臣工们也都敬服,定会将您留给他的江山治理得蒸蒸日上,越发国富民强,八方来朝,不负您期望,也不负大周的列祖列宗!”
定国公也跟着道:“皇上放心,老臣和其他阁老重臣们定会尽心辅佐七殿下,为大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
“你、你……你们……”皇上气得直喘粗气,“朕还没死呢,还轮不到、轮不到你们一手遮天,朕一定会、会等到老八平安归来,把朕的江山,亲手交给、交给朕属意的太子……”
皇后想到这些年因为皇上偏心而受的各种各样的气,冷冷一笑,“可惜皇上属意的太子如今远在千里之外,就算他会飞,眼下也是于事无补,无力回天了!”
皇上越发恼怒了,“你!朕要废了你这个毒妇,朕、朕……你们倒是会下棋,早就算好了一切,早就在、在等着这一日了吧?倒是会瞒天过海,暗度陈仓,连朕都被瞒过了……就这,还、还有脸说绝无任何不臣不孝之心,问心无愧……朕、朕……”
七皇子见皇上又激动起来,忙道:“父皇,儿臣的确问心无愧,无论到了哪里,无论对上谁,儿臣都敢这么说!倒是父皇英明一世,乃不世出的明君,大周的赋税自您继位以来,三十年何止翻了几番,老百姓也都安居乐业,国富民强。您真确定八弟有能力接下您的重担,让大周在他手下越发发扬光大,您真确定他能成为一位青出于蓝的明君吗?别说青出于蓝了,怕是守成都难,反倒会成为大周由盛至衰的转折点,成为江山社稷和万千百姓的罪人吧!”
不待皇上说话,又道:“父皇圣明烛照,心里怕也一直很明白这一点,才会这么多年都没定下储君,且一直栽培儿臣吧?知子莫若父,您的儿子们都是什么秉性,您当父亲的再了解不过了,不然何以这次八弟和皇贵妃一说一求,便答应了让他去陕西。不就是想再给他一次机会,看他能不能扶起来,能不能担起这万钧的担子吗?”
皇上呼呼直喘气,“那又、又怎么样?”
七皇子继续道:“儿臣就不一样了,儿臣既有信心,也有能力接下这万钧的担子;儿臣还自信定能青出于蓝,让大周在儿子的治下,更上一层楼,与父皇一道再开创一个跟太祖爷、高祖爷‘元宁之治’时一样的盛世,名垂青史!还请父皇相信儿臣,并给儿臣这个机会,儿臣一定不会让您失望、让赵家的列祖列宗失望的!”
七皇子说这些话时,腰背笔挺,双目明亮坚定,再不掩饰整个人的强大自信与气场,已隐有帝王之相。
皇上看在眼里,这几年本就已很看好这个儿子,不然也不会一直栽培他了,只仍存了几分疑忌,也还有几分对八皇子的偏心,——因为与皇贵妃算得上青梅竹马,皇上早年对皇贵妃可谓是盛宠,子凭母贵,自然八皇子也是皇上除了先太子以外,最宠爱的儿子;甚至某些方面连先太子都不如他,毕竟先太子要继承大统的,必须高标准严要求。
等到先太子早逝,皇上亲自抱过、教养过的儿子,便只剩八皇子一个,皇贵妃也多年来一直宠爱不衰,皇上的心当然就更偏了。
可惜八皇子终究是扶不起的阿斗,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输了,自己还浑然不觉……
皇上那几分仅剩的疑忌与偏心都尽消了,做儿子老七可能是有不足,但做继承人、做太子与新帝,他却是绝对够格儿了。
话说回来,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切已尽在老七的掌握之中,他的疑忌与偏心不消又能怎么着,非要逼得老七给他吃罚酒,连一代帝王最后的体面与尊严都不保不成?
皇上终于松了口,“黄喜,你亲去行人司传朕旨意,七皇子赵疏器质冲远,风猷昭茂,深肖朕躬,宜立为皇太子,所司具礼,以册时命,昭告天下,钦此!”
黄喜忙应了一声:“遵旨!”,却行退了出去。
皇上方讥诮的看了一眼已忍不住喜形于色的皇后和定国公,真以为老七好拿捏,他们作威作福、一手遮天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都等着被老七收拾得后悔莫及吧,还真以为他们终日大雁,便不会被雁啄眼了!
随即皇上才看向了七皇子,道:“朕还有几句话要交代。你所有的兄弟都须善待,尤其老八,他们若有个什么好歹,朕死了的阴灵也饶不了你,将来你的儿子,也终将落得同样的下场!还有皇贵妃,你也须善待!”
七皇子,现在该叫太子了,太子忙都恭声应了:“父皇只管放心,儿臣一定谨遵父皇之命,善待所有兄弟姐妹,善待所有为父皇诞育过子嗣的娘娘们。”
皇上满意的“嗯”了一声,“那就好。再把太后和皇贵妃请来,今夜值守的阁老、金吾卫指挥使、锦衣卫指挥使也都请来吧。”
太子闻言,忙要应下,“儿臣这便……”
却让皇后打断了,“太子三思!皇上龙体看起来明显已有所好转,看来赛大夫果然医术高明,那更该让皇上好生歇息,好生睡一觉,不能让任何闲杂人等来扰了皇上的清静才是!”
心里很是不满,太子到底怎么想的,反正黄喜已经去传旨了,大局已定,就该把……事情尽快了了才是,还把该传来的都传来,这是惟恐生不了变,惟恐他已到嘴里的太子之位飞不了呢?
可惜太子仍是道:“父皇自来孝顺,与皇贵妃亦是多年的情分,岂能让他们连最后……,至于阁老重臣们,父皇定是有话交代,母后只管耐心等着、听着便是了。”
心里倒是有些同情起皇上来,好歹也是几十年的夫妻,母后竟看不出父皇已是强弩之末,回光返照了吗?哪里就至于急到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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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午去学校开了半天家委会会议,耽搁了半天时间码字,所以明天的更新得下午去了,大家下午看吧,么么哒o(* ̄︶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