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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至宫城门前,又有暖轿来接,早就有落霞殿和拂云殿的的小太监在此等候,说是玉妃和定妃已经往福宁殿去了,让文王妃和零落也直接过去便是。
于是两人又乘了暖轿,一前一后袁后的福宁殿而去。
昨夜刚下过一场小雪,零落和文王妃在御花园下轿之后,看到的就是一幅雪后美景。
越帝是出了名的喜梅,所以说这大越皇宫遍植梅树也不夸张。往福宁殿去,就要路过一片红梅林,昨夜积了薄薄的一层白雪在枝头,现下花开正艳的红梅点缀在白雪之中,越发显得晶莹剔透娇嫩可爱。
零落落后文王妃两步,与她一起慢行在路上,尽管已经迟了些,可文王妃也不急,还时不时地停下来拨弄一下枝头的红梅,零落自然是跟在她身后,万不敢越过她去。
“我听殿下说,平亲王殿下也在府中植了一片梅林?”文王妃又停下来轻弹了几下头顶的梅枝,弄得白雪漱漱而落。
零落轻垂着眼,回答:“是,不过我们殿下宝贝得紧,一般人都不能走近。”
“哦?”文王妃偏头看过来,杏核眼闪着狡黠的光,压低了声音问道:“侧妃可知为何会有这个规矩?”
零落长睫轻闪,笑道:“大概是那些梅花太过贵重吧!”
文王妃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然后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说道:“湘侧妃从小在宫中长大,难道就没听说一些事么?比如……当今陛下,为何这般爱梅?”
零落瞪着清澈水灵的大眼睛,看上去单纯美好,不谙世事,上扬了声音好奇地摇头道:“教习姑姑从来不许我们多话,王妃可知为何?”
文王妃一怔,但很快又被甜美的笑容掩盖,话题也跳开了,“我们已经来晚了,走吧!”
零落屈膝,“是!”
来到福宁殿,各宫娘娘和一些命妇早已到场,零落走在文王妃左手边,微落了她半步,与她并排向袁后行礼。
袁后叫了起,然后笑着向在场的人介绍道:“这位就是陛下刚指给承昊的侧妃,刚举行了大礼,今日还是作为新媳妇第一次进宫呢!”
下面立刻就有人起身向零落道着恭喜,零落皆是大方的回了礼,之后,就听下首的玉妃,略微严厉的轻斥自家儿媳。
“平日你也是个知礼的好孩子,怎么今日进宫这么重要的日子,倒是现在才到!”
文王妃委屈的拧眉,屈膝道:“母妃有所不知,儿媳同殿下卯时就出府了,可谁知路过刑部衙门的时候,遇到一群人去喊冤,硬生生的将我们的马车堵在了巷子里。”
玉妃“哦”了一声,显然不太相信,文王妃连忙指了指零落,说道:“母妃不信可以问湘侧妃,平亲王府的马车也一并堵在了里面,后来两位殿下看事情一时半会儿完结不了,才先送了儿媳和湘侧妃进宫来。”
定妃听出了意思,立刻关切地问零落:“承昊他们呢?还没到吗?”
零落还来不及回答,就听文王妃说道:“可不是嘛!不仅是平亲王殿下,还有我们文王殿下,都被困住了。”
“什么叫困住了?”
定妃脱口而出,文王妃脸一白,才说道:“那些人去刑部喊冤,原本就挡了我们的路,后来大概是认出了王府的马车,就直接来拦车了。平亲王殿下和文王殿下又都是爱民如子之人,见他们说的可怜,就差人去问了问,一时就脱不了身。”
玉妃听闻,美目流转,说道:“这大过年的,怎么还会出这种事?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文王妃皱着眉回忆了一下,才说道:“儿媳听的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为了刑部大牢里的一个什么县令的事。”
说着,又看向零落,问道:“湘侧妃可知是为了何事?”
零落浅浅一笑,“妾身跟殿下的马车离的远,妾身又一向不懂这些,实在是不太清楚。”
这话让文王妃面色一僵,二人同行而来,文王妃最先提及此事,虽说貌似讲的模棱两可,但最重要的信息已经透露了出来。而零落,虽说也经历了同样的事,却一直安静少语,即使问到了她面前,也用一句话挡了回去。
朝堂之事,看似远离后宫,但在座的,都知道刑部是东宫麾下,这样一来,上位之上袁后的心思,就难以揣测了。
零落极快地看了一眼袁后无懈可击的笑脸,眼睑又低垂下来,唇边还是带着一贯的微笑。
就听袁后说道:“后宫不得干政,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提。”
她温和的声音中透着不容忽视的严肃,殿内众人立刻起立,福身称是。
袁后满意地点点头,刚才叫了坐,殿外就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太监,连近身宫女都来不及拦一下,就“扑通”一声跪下来。
急声喊道:“陛下晕倒了……请娘娘移驾文德殿!”
此话一出,不止袁后,殿内的娘娘们皆是面色一变,更有甚者惨白如纸的。
袁后已经由贴身宫女扶着走下殿来。一边急步往外走,一边质问来报信的小太监。
“陛下早上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小太监躬身跟在后面,口齿伶俐地回答:“说是三年前的汉州大水案被翻出来了,涉及到刑户二部,陛下一时气急攻心。”
这一下,袁后也随之猛地剧烈一晃,若不是身边宫女,差点一头栽下去。
各宫娘娘都跟着往外走,文王妃搀着玉妃,听闻此事,露出洋洋得意的神色,零落见之眉眼下垂搀住了定妃,顿觉定妃不动声色的紧张,于是几乎无声地安抚道。
“娘娘放心!”
定妃偏头看向零落,那盈盈水眸之中的镇定,让她也跟着安心了不少,不由的就点了下头。
一行人急匆匆地赶到文德殿,眼见越帝正半卧在软榻上,虽说精神有些不济,但看上去神色清明,顿时一阵吐气声传来。
定妃已经迫不及待地往前凑去,零落碍于身份,规矩地只垂首立于距软榻最远的角落,就听袁后急切的向御医询问了陛下的情况,之后,就是心疼的劝道。
“陛下可千万要保重龙体呀,您这无缘无故的晕过去,若是再来一次,可真就要了臣妾的命去!朝堂上有什么烦心之事,就尽管交给太子去做,太子做不好也还有宰相大人和一众大臣们,陛下就安心的养好龙体,少操些心吧!”
话落,一旁的玉妃也接口说道:“是呀是呀,臣妾也被陛下吓得差点连魂都丢了,就如皇后娘娘所说,朝廷里的事可不是还有承文在嘛,他一定会竭尽全力为父皇分忧的。”
零落嘴唇紧抿,不由抬头去看,袁后绷紧的唇角正好落入视线之中,不免莞尔。
一直守在近前的李承江正要开口,零落就淡淡地撇去了一个眼神,李承江看得真切,不知为何,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他正思索着,就听越帝“嘭嘭”拍了两下软榻,喘息着怒道:“你们一个个都说的比唱的好听,承文监管的户部是怎么回事?现在太子监管的吏部和刑部又是怎么回事!朕看你们都是想气死朕!”
“儿臣不敢!”
“臣不敢!”
李承江和李承文,还有一直近前的各位大臣,都呼啦啦跪了一地。
李承文最先急道:“禀父皇,儿臣也是被那钱民川蒙蔽了……”
“不必再说!”越帝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摆手说道,“户部的事,容后再议,现在就先说说吏部和刑部的事要怎么办?这大过年的,刑部衙门前被人挂着白条喊冤算怎么回事?不想出办法来,你们谁也别想过个安稳年……”
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越帝脸色蜡黄,精神越发萎靡,袁后不停地帮他顺着气,一边温声劝道:“陛下息怒,依臣妾看,不过就是几个流民作乱,陛下不必太放在心上,此事就交给太子去处理,陛下好生将养龙体才是。”
零落一直在暗暗观察着殿内的风云暗涌,袁后这话一出,就见宰相马致远与国舅袁彦明交换了下眼神,马致远刚才动了下身体,一向不多言的李承岳,反倒先站出来说道。
“儿臣以为,固然只是几个流民,可这毕竟是在年三十这个特殊时间,这事要闹大了,恐怕也难堵悠悠众口。父皇不如将这事交由刑部的苏全去做,一来他今日在场,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二来他本也是刑部主司,也清楚刑部内部的一些事情。”
李承岳接着一停顿,踌躇道:“只不过……”
越帝正听得认真,他这一停,马上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李承岳一皱眉,说道:“只不过,苏全只是一个小小的主司,这真要是去查尚书和侍郎,恐怕多有不便。”
越帝若有所思地一点头,李承江瞅准机会,正要上前请旨,却不想李承岳又接口说道:“儿臣以为,这事还是交由五弟来主审最好。”
李承昊握着拐杖的手指一紧,越帝的视线已经扫过来,问道:“为何?”
李承岳直直立于殿内,不顾投射过来的各样视线,不急不缓地说道:“此事事关吏刑二部,太子殿下理应避嫌,五弟与六弟同是当街喊冤的亲临者,自然更适合做这个主审,只不过前些日子户部刚受创,六弟按理说应该思过,所以,这事交由五弟主审,最合适不过。”
马致远急忙打断禀道:“这不过就是一件早已结案的陈年旧事,说不定就是几个流民出来作乱找个由头,依臣来看,就一个苏全去审足矣,何故还要劳烦平亲王殿下在大过年的时候去查案。”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承昊此时冷冷一笑,“那本王倒是要请问马大人,若不真是有冤屈,又有谁会选在年三十来告状打官司!”
说完,李承昊上前两步,躬身说道:“儿臣请旨,重审汉州大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