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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齐霄心中暗道:“这一剑,是为你们两人着想!”眼看就要将剑刺入许宣心口,忽然一只雪白如玉的手握住了木剑,因为过度用力,竟隐隐渗出血来。
“白姑娘!”
“夭夭!”
许宣连忙握住白夭夭的手,从剑上拉开,仔细审视着掌心,眉心紧蹙。
白夭夭则上下检视许宣,紧张道:“你可有受伤?”
许宣忙执着她手进屋,摁她在椅子上坐下,寻来金疮药和纱布为她包扎:“你别乱动,受伤的人分明是你才对。”
“白姑娘,我……”
齐霄想要解释,却被小青一把抓住衣襟,斥道:“我什么我!你是哪门子的少侠!不光用手段得知此事,那时还分明答应过绝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结果,你竟然想用桃木剑拆散他们的姻缘!”
“你懂什么!”齐霄也是怒了,挥开小青,训道,“我是为了他们好,趁着大错尚未酿成……”
白夭夭神色一凛,慌忙打断:“齐霄!”
齐霄有些羞恼,解释道:“白姑娘,我不是有心伤你,只是……我去骊山时,见过白鹤仙子……”
白夭夭摇了摇头,神色却是凝重:“我明白你是一片苦心,可有些事并非对错可以衡量。”
齐霄惋惜叹道:“唉,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小青茫然地看看齐霄,又看看白夭夭:“你们在说什么,为何我完全听不懂?”
许宣一把从齐霄手中夺过桃木剑,眉头一挑:“你们居然有事瞒着我。”
齐霄一惊,似这才想起许宣在旁,慌忙否认:“没有,我开个玩笑而已,什么事都没有!”
小青赶紧应和:“对啊,玩闹嘛,哈哈哈。”
许宣却是不为所动,神色冰凉地看着白夭夭:“桃木剑究竟是怎么回事?”
房中一时陷入沉默,白夭夭看着许宣,几番挣扎后,方开口道:“还是我来说吧。”
二人走到了医馆后院,白夭夭一路上也将事情解释了清楚,但许宣听了后,只是低头把玩着桃木剑,神色莫测。
白夭夭牵住他袖子,问:“你还在生我的气?”
“你以为呢?”许宣抬眸,淡淡反问。
白夭夭有些失落地说:“我故意隐瞒在先,你生气也是人之常情……不要!”
许宣故意抬剑朝着自己胸口一刺,白夭夭连忙上前阻止,握住他手中之剑,许宣顺势一把将白夭夭带入怀中,问道:“我大姐亲自上门提亲,你是如何回答的?”
白夭夭顿时脸红,磕磕绊绊地说:“我,我,我当然……成亲的日子,你选定了吗?”
许宣唇角一弯,满心的欢喜:“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白夭夭脸上红霞越发鲜艳,衬得她素日里稍显清淡的眉眼也变得秾丽起来。她甜蜜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许宣紧紧搂着她,面上有着满足之色,仿佛抱住她,就抱住了整个世界一般。他贴着她耳朵,在她的轻颤之下,低声说:“我方才在想,经历这么多磨难,若你最后未答应,我就一把将桃木剑刺入心。唯有忘了你,才不会心痛……”
白夭夭伸手紧紧环住他腰,将脑袋枕在他宽阔肩膀,喃喃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想通了许多事。你对我不闻不问,独自住进金山寺,并非无情,而是为了证明自己,对不对?”
许宣笑了声:“哈,我还当你一辈子都想不明白。”
白夭夭稍稍推开他,略带责怪地觑他一眼:“我在你眼里,真有这么笨?”
许宣宠溺地屈指刮过她鼻尖:“现在看来在我调教下,智慧增长了不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点都不假。”
白夭夭捂住鼻子,委屈地瞪他,逗得许宣笑意更深,伸手便揉了揉她的头,徐声说:“我离开药师宫之后,满城风雨,连一席安身立命之所都无处寻起。怎能连累你与我一同受苦,一同面对世人的流言蜚语?”
白夭夭摇了摇头,神色坚定地说:“我不怕,若连这点困难都退缩,如何与你相守一生?”
“我知道你不怕。所以便更要与你划清干系。我要让你知道,无论再大的困难,我都可以熬过去。你不需要为我做任何事,而我会一直在这里,为你挡风遮雨。”
“你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就连提亲的事,也做得出人意料……”
许宣轻轻扬起唇角,抬起白夭夭的脸,在她额上落下怜爱的一吻,这个吻轻柔的仿若花瓣被风拂到面上,但白夭夭却能感受到,是极沉的重量。
有风拂过,卷起白夭夭的衣袖,许宣稍稍退后,替白夭夭理了理头发,顺势牵起她的手在花园中漫步:“若不如此,你怎能明白我的决心。记住,无论任何难题,既然我能解决一次,就能解决第二次。将来无论遭遇何等困境,都不可以使用这把桃木剑。”
白夭夭一怔,步子微错:“那你刚才,岂不是故意吓唬我?”
许宣点点头,笑道:“你明白就好,对我来说,与其将你忘了,倒不如心痛度日,便是苦也值得。”
白夭夭笑了,许宣再看了看手中的桃木剑,嫌弃一般,作势要丢:“既是无用之物,留之何用,丢了吧。”
白夭夭忙抓住他的手:“不要!就算用不到,也是恩师一片苦心,岂能如此不敬。”
许宣不屑地再看了一眼那剑:“毁人姻缘的神仙,依我看不要也罢。”
白夭夭忙紧张地捂住他嘴:“不能乱说话,大家的师父都在上面听着呢。”
许宣退了一步,避开她手,有些迷茫地皱眉苦笑:“你又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胡话了。”
白夭夭可怜兮兮地抱着剑,耍赖道:“总之,这剑不能丢。”
许宣见她如此,也是无奈:“那桃木剑就由我保管。这样总行了吧?”
白夭夭侧着头望着许宣甜甜一笑,点了点头。
2
齐霄回到金山寺中,盘膝打坐,冥想因果。
小青冲进房中,见他皱眉闭目,不停转动手中念珠,便是忍不住大骂道:“你以为躲回来就没事了?卑鄙小人!俗话说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现在就算把金山寺拆得一片瓦都不剩,也抵不上你犯的罪孽!”
齐霄面容比往日更加冷峻,缓缓睁开双眸:“罪孽?我所作所为,问心无愧。”
小青停了一停,低声问道:“你……你可曾设想过,有一天,你也会喜欢上妖?”
齐霄心中一动,站起身来,上前一步,逼近小青,怒道:“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了!”
小青佯装强硬:“来呀!我看你敢对我做什么!”
齐霄半眯了眸子,稍稍退后了些,仿佛要将她一举一动都看个真切一般,片刻后才问:“我且问你,许宣认义母那晚,金山寺中出现了一条白蛇,后来传言说是前来恭贺,也因此助得许宣认了义母,身价大涨……这蛇,你可识得?”
原来小白是化作原身前去相助许宣才掉了桃木剑……幸好她没对自己说这详细过程,否则被齐霄读意识的时候岂不全看了去……
小青匆匆别过脸:“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当我们蛇就认识全天下的蛇了吗?”
齐霄看着她别扭反应,心里有了大概谋划:“也对,只是我总觉得,这桃木剑不请自来,和它有关。毕竟当日大殿中众人皆不识此剑,唯独它……”
小青眼珠子直转,狡辩道:“怎么?你还想逼一条蛇说话不成!”
“桃木剑事关重大,是骊山老母所亲赐,白姑娘视若珍宝。我读你意识时,知道白姑娘说她不慎掉在金山寺外被我捡了去,可分明她为着和许宣闹矛盾,从没到过金山寺!又该如何不慎,才能将她如此宝贵的剑落下而不自知,而后又从何知道是我捡走的?”
小青绞尽脑汁也没想到更好的法子如何掩饰,只匆匆说道:“也许小白偷偷去了,但是不想告诉你们呢?”
齐霄仍旧满脸不信任,但却点了点头,稍微放松语气道:“我会去问白姑娘的。”
“随便你!”
小青受不了压力,赶紧跑出房间,在走廊上拍着胸口暗道:妈呀吓死我了,他不会看出破绽了吧。不行,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阻止他和小白见面!
3
不多日,金山寺永安师叔终于迎回了佛骨。
齐霄带着金山寺弟子声势浩大地远远迎出城门来,一见到永安,齐霄忙上前施礼:“阿弥陀佛,师叔不远万里,历经千危,终于为金山寺迎来佛骨舍利,实乃功德无量。”
永安得意一笑:“这些日子,我不在,寺中无人主持大事,也难为你了。”
齐霄赶忙谦让:“佛骨入城乃是盛事,城中百姓早已夹道相迎,我特意带了金山寺弟子等在城外,就是为了恭迎师叔,以助一臂之力。”
说罢,齐霄便要上前替永安卸下藤箧,却不料后者灵活避开,一副胡涂中带着精明的模样,单手立于胸前,感慨道:“我这一路上何止千难万危,换做你们任何一个,只怕早就半途而废了。”
齐霄额头不经意地跳了一跳,却依旧神色恭敬:“师叔所言极是。”
只听永安师叔继续叹道:“想我在天龙寺内,与大师们辩禅论法数月,这才感动了西域圣僧,予我佛骨舍利,经书百卷。唉,不过这都是我身为住持该做的,谁让师父偏偏将衣钵传于贫僧呢。”
齐霄一下子明白过来,忙道:“师叔风采夺目,我等钦佩不已,早就备好袈裟法印,请师叔点阅。”
成器忙捧着住持袈裟上前,静心捧着禅杖随后,永安终于满意点头:“嗯,百姓翘首以盼,不能让大家失望,来,快与我更衣!”
趁着成器、静心替永安更衣,齐霄接过装有佛骨的藤箧,见三者皆没在意自己,并偷偷拿出装有佛骨的小盒子……
此时的城内,百姓夹道迎接,到处都挤满了人。小青焦躁不安:“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群金山寺的秃驴嘛?咱们还是回去吧。”
白夭夭会意点头:“我见你脸色不太好,不如去其他地方透透气。”
“好的,姐姐。”
两人相视一眼,便准备撤离现场,不料却被许姣容拉住白夭夭手臂:能亲迎佛骨,是可遇不可求的幸事。我这回带你来呀,就是希望佛祖能保佑弟弟一家将来平平安安的。”
白夭夭干笑两声:“瞻仰佛骨的机会日后有的是,今日人山人海,咱们何必急于一时呢?”
许姣容责怪地看向她:“这种事最重要就是诚心诚意了,错过了今日,佛祖怪罪下来,那还了得?”
白夭夭看着许姣容的神情,只能勉强点头。
小青见状不妙,偷偷对白夭夭道:“那可是佛骨舍利,咱们留着这里儿,待会可就要原形毕露了。”
白夭夭也是皱眉轻叹:“是我疏忽了,竟没想到她约我前来,是为了要迎接佛骨。”
“现在跑还来得及,事不宜迟啊!”
白夭夭则为难地摇了摇头:“事到如今,若不找个万全的理由,只怕难以脱身。”
小青急得跺脚:“可,若当着满城百姓的面现出原形,咱们只有死路一条呀。”
白夭夭也是痛下决心:“管不了那么许多,我们立刻离开此地!”
两人刚打算偷偷离去,人群忽然拥挤喧闹起来,道路一下子被堵死了。
许姣容更是激动地拉住白夭夭:“快看,快看,终于进城了。”
只见城门大开,佛骨被庄严地供奉在金盒之中,由金山寺弟子八人抬着缓缓步入城内,永安师叔紧随其后,神色肃穆地颂着经文。
随着佛骨越来越接近,大家齐齐跪下,白夭夭与小青越发紧张担心,但也不得不先行跟着跪下。
“佛祖保佑,我弟弟许宣一家人平安健康,我相公……”
“怎么办,就要来了,佛祖保佑,千万别显出原形啊!”
身边许姣容已经开始虔诚许愿,小青也闭上眼睛开始胡乱祈祷,白夭夭打量了下四周,心中绝望:莫非这次当真无所遁形……
此时齐霄的声音却突然响起,他趁着众人跪下的间隙,走到几人面前,向着许姣容笑言道:“今日金山寺内举办迎圣法会,我怕人手不足,白姑娘也是修行之人,我想请她去帮忙筹备。”
小青听了赶紧神色欢喜地起身:“我也去,我也去!”
白夭夭起身,神色中带有一丝庆幸:“多谢少侠,能为法会略尽绵薄之力,白夭夭实感荣幸。”
许姣容赶紧点头,道:“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你们快随齐霄去吧。”
齐霄带着两人从人群中离开,小青暗暗窃喜。
到得城门外,白夭夭终于敢偷偷地松了口气,对齐霄点头微笑,小青则是神情夸张地抚着自己胸口,大口喘气:“好在有你来解围,不然啊,我可要当场现出原形,大闹临安府了!”
齐霄冷冷一哼:“既知自己身份,还敢来迎佛骨,不知死活。”
小青也是委屈:“要不是被许宣他姐姐逼着,谁愿意来看你们。你们也真是缺德,做什么不行,偏要供奉佛骨,以后别说是金山寺了,连你们后山方圆三尺之内,都不会再有妖怪出现了。”
齐霄缓缓摇了摇头:“佛骨乃是圣物,平日封存于铭文金盒内,不会无故伤及山上的精怪,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白夭夭对小青笑道:“还是齐霄想的周到,这样一来,你仍可去金山寺进香……”
小青心中明明侥幸,却偏要作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嘴硬道:“谁稀罕啊,我们做妖怪的最重要就是骨气,以后再也不去添香油了,饿死他们算了!”
“小青!”
白夭夭专注地与小青对话,却没见到齐霄偷偷将一个盒子打开。
只见小青顿时便喘不过来气了,手臂上浮现鳞片,挣扎着质问齐霄:“你,你手里是什么?”
齐霄淡淡道:“佛骨。”
“佛骨?佛骨不是在轿子里,怎会到你手上,啊!小白!”
小青回头,只见白夭夭因无法力在身,早已躺在了地上,手臂上鳞片浮现,现出了长长的蛇尾。
白夭夭本想要隐藏,却被齐霄一把抓住手臂,恨恨道:“我方才从师叔手中,将佛骨偷换出来,为的就是这一刻。你果然是妖!”
白夭夭吃力地抬头:“原来你早已怀疑我……刚刚不过借机带我们来此!”
“放开她!”小青想去推齐霄,自己却跌倒在地,白夭夭赶紧将她抱在怀里,眼眶通红地质问齐霄道:“你已识破我的真身,为何还要苦苦相逼,难道打算收了我们?齐霄,你究竟想做什么?”
齐霄将佛骨收起,冷冷道:“那条白蛇果然是你。”
姐妹俩渐渐恢复原形,相互搀扶着站起,小青怒骂道:“咱们相识这许多时日,我怎么没发现你竟是如此卑鄙之人!久居金山寺却半点没有慈悲之心!不,就是因为你卑鄙,所以才他们才不收你做和尚!”
白夭夭拉住她,摇头道:“小青,是我隐瞒在先,错的是我。”
“可是……”
白夭夭安抚地握了握小青的手,看向齐霄,神色冷静地承认:“不错,我是妖,是那条来恭贺的白蛇。你费尽心机,查清我的身份,想必是为了许宣……”
“白夭夭,我错信了你。”齐霄额上亦是现出青筋,显然内心十足纠结。
白夭夭神色凄苦,低声说:“天下人都说,自古人妖殊途,不能相恋,更无法携手一生,可我与许宣之间……”
齐霄不耐地打断她:“许宣可知你是妖?”
白夭夭愣住,小青冲上前解释:“就算不知道,那又如何,难道你不清楚小白为了许宣,做了多少牺牲?”
齐霄神情一凛,重重呼吸了许久后,手上攥的拳头方缓缓松开:“我当然清楚,撇去昔日的种种不谈,她为了许宣甚至想逆改天命,违背天条!”
“什么?”小青神色惊恐地望向白夭夭,“小白!你怎么从来没对我说过,你要如何逆改天命?”
白夭夭则看向齐霄,淡淡问道:“这些都是仙鹤告诉你的?”
齐霄望着她,神态恳切地劝道:“世间万事万物,有因必有果。你已犯下大错,若不及早收手,早晚会遭受天谴,届时不但是你,就连许宣也会受到牵连。既然如此,何不用桃木剑收回法力,早日斩断这场孽缘?”
白夭夭理了理鬓边微乱的头发,蹙眉问道:“你说这番话,只因为我是妖?”
齐霄避开她目光,没有回答,但神色却十足严肃。
白夭夭微微一笑,淡定如常地说:“我早已窥探命盘,对自己的结局一清二楚。”
齐霄抬眸,直视着她:“那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逆转天命,罪无可恕。我看见自己在一片黑暗中挣扎痛苦,永无宁日……”白夭夭贝齿缓缓刮过下嘴唇,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可眼神中却闪烁着极为坚定不移的光芒,“可若我不去为许宣改命,他后半生,就只能流落异乡,孤苦病老,无人相伴,最终落得凄惨收场。所以,我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与天一搏,改变这一切……”
齐霄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以你微薄道行,又是妖族之身,妄图逆改天命扭转他的命格,只会落得个散尽精血,蚀尽妖骨的下场,明知毫无生机,你仍执意如此?”
小青听得既是紧张又是担忧,不由得紧紧抓住白夭夭衣袖。
白夭夭却依旧是如常的神情,只郑重地看着齐霄,徐声道:“还请齐少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替我瞒住许宣!我与许宣之间的情分,足以让我付出一切……只求他一生安妥。”
齐霄观她如此决绝的模样,重重一叹,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