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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老安人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还盯着郁棠多看了几眼。
郁棠只好重重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确实无意出这风头。
裴老安人挑了挑眉。
做为女子,只要有了好名声,就可以做很多事。甚至可以跨越出身嫁入豪门。
郁棠是不懂?还是真的云淡风轻看得平淡,更喜欢安稳的生活?
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何况若是郁棠改变了主意,还有时间和机会补救。裴老安人没有勉强,和苦庵寺的主持谈起了制卖佛香的事来:“……孩子们想的简单,总想着你们既然做了佛香,自然是要借着寺院的名义卖出去的。但其实在家礼佛的人也不在少数,若是佛香的味道好,也可以在各大香烛铺子里售卖。这样可能对你们更有利一点。毕竟苦庵寺的名声不够大,你们又是个庵堂,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也不好。把你叫来,是想看看怎么帮你们。是我们拿了材料过来你们只帮着制香呢?还是我们把香方也给你们,然后借给你们一笔银子,你们自己制香自己卖。”
苦庵寺估计做过太多没能赚到钱的生意,主持师傅想也没想地道:“自然最好是由贵府提供材料,我们帮着制佛香。做生意什么的,我们一点也不懂。何况您说得也对,我们毕竟是庵堂,比不得昭明寺这样的寺院,人来人往地,若是惹出什么事来,我们这二十年的名声也就全完了。”
裴老安人显然也希望的是这样的合作,她微微点头,道:“那我们就暂时这样说定了。具体怎么办,等我回到别院,问过家里的管事,有个具体的章程了再说。”
苦庵寺的主持自然是连声应下。
郁棠却在心里感慨,裴老安人不愧是主持过裴府中馈的宗妇,一下子就想到了这样的主意,比她之前想的要好太多了。
众人这边刚把事情说了个大概,那边已经有管事过来问什么时候能启程回别院了。苦庵寺的主持师傅当然不敢耽搁了裴府诸女眷的行程,忙起身和两位老安人约时间:“等过两天我再去别院给两位老安人问安。”
毅老安人以裴老安人马首是瞻,裴老安人考虑了片刻,道:“我看这件事还是年后再说吧!年前太忙了。”
郁棠就估计着是不是年前要帮二小姐订亲。
她朝二小姐望去,二小姐果然躲在毅老安人身后不说话。
郁棠抿了嘴笑,想着到时候自己得提前准备点礼物送给二小姐才好。
最好是漆器。
还得是她们自己家做的漆器。
她回忆着章公子送来的那几幅画。
不知道有没有适合做小匣子的,送给二小姐装个首饰或是文书什么的最好不过了。
裴老安人这边发了话,裴家的仆妇立刻就动了起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众人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分头坐着骡车回到了位于半山腰的裴府别院。
车马劳顿了一整天,两位老安人一回到别院就歇下了,连晚膳也只是草草地吃了一点粥。小辈们倒是精神抖擞,和二太太一起用了晚膳,大家又围坐在一起说了半天的话才散了。
顾曦一直都很沉默。
等回到她的住处,梳洗过后,没有了旁人,荷香给坐在镜台前的顾曦端了一杯温水,低声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顾曦半晌没有吭声。
她现在有点看不透郁棠了。
帮着苦庵寺做善事,这么大的功劳,郁棠居然不争不抢,还主动推脱了。而裴老安人呢,也顺势就这样把功劳拿了过去。难道她之前一直看错了?裴老安人是个不喜家中女眷出风头的人?而郁棠是看出了裴老安人的心思,对症下药,这才在裴府立住了脚?
可不管怎样,她都已经被裴宴所厌,裴家和顾家,没有联姻的缘分了。
想到这里,顾曦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似的,喘不过气来。
裴宴!裴遐光!
你给我等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总有一天,你会撞到我手里的。
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顾曦对权力和财富充满了欲、望。
她的右手紧紧地攥成了拳,砰地一声砸在了桌子上。
荷香吓了一大跳,急急地喊了声“小姐”。
“我没事!”顾曦冷冷地道,胸中的怒气随着这一砸才慢慢地平息下来。
她吩咐荷香:“你准备准备,我们这两、三天就回府。”
荷香闻言急道:“可我们还没有等到大公子的回信呢!”
难道要派个人守在裴家?
顾曦的手攥得更紧了。
她之前没有想到裴宴说话行事会这样决绝,一点情面也不讲,才会给顾昶写了信。如今看来,就算她阿兄收到信也改变不了什么了,还会彻底暴露顾家的意图。
想到这里,顾曦心中一动。
什么事都有好有坏。
也许,她阿兄在信中明言有意和裴府结亲,会让裴宴重新审视这件事呢?
她亲自去找裴宴,毕竟于礼不合,裴宴拒绝她,却是正人君子所为。
顾曦脑海里浮现出裴宴那不管怎么看都没有任何瑕疵的面孔,她的心顿时软成了一团水,选择性地把郁棠抛在了脑后,把裴宴对她的冷言冷语抛到了脑后。她甚至想,如果她真的嫁给了裴宴,裴宴还会对她这样冷言冷语吗?说不定她还可以把这件事拿出来当笑话说,让裴宴知道她心里是如何倾慕他的,从而把这个丈夫牢牢地抓在手里也不错……
“那就等收到了阿兄的信我们再走。”她下了决心,道,“不过,我们的东西也要慢慢规整起来了,要是没有什么意外,阿兄的信应该也快到了。”
荷香应喏,退下去支使小丫鬟不说,顾曦很快吹灯睡了,却在翌日一大早从身边裴府派过来的丫鬟口中得知,两位老安人一大早就把郁棠叫去了正院说话。
顾曦皱眉,半是调侃半是讽刺地对服侍她的裴府丫鬟柳叶道:“你们倒是消息灵通,老安人那边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全知道了。”
偏偏柳叶为人实诚,半点没听出来顾曦的言外之意,还憨憨地答道:“我们都是老安人屋里的啊,若是老安人不想让我们知道的,陈大娘和计大娘肯定有法子不让我们知道,但我们能知道的,肯定是能说的啊!何况我听在郁小姐屋里当值的柳絮姐姐说,郁小姐人很好的,想必她也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的。”
这是小事吗?
真不知道是老安人年纪大了不想管事了?还是二太太没有能力管好这些事?
在顾家,像这种乱传话的事是想都不要想的。
顾曦突然想起了大太太。
她已经和大太太搭过几次话了,要不要继续保持这个关系呢?或者是,临走前向大太太辞个行,也算是相识一场?
顾曦有点拿不定主意,就把这件事暂时抛到了脑后,梳装打扮好了,就去了裴老安人那里。
裴老安人正和郁棠说着话:“……苦庵寺的事,于你的名声大有益处,我不知道你这小姑娘是怎么想的,居然就这样推了。不过,你到底年纪小,苦庵寺的事呢,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利索的。我看,你还是回去之后和你母亲商量商量,到时候再来回我的话好了。”
郁棠笑着向裴老安人道了谢,却还是坚定地拒绝了把苦庵寺功劳揽在自己的身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们小门小户的,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最要紧,该得的不放弃,兜不住的不妄想,这才是做人的本份。再说了,制香的主意虽好,可若不是因为背靠着裴府,我也不敢这么想,您这样说,可折煞我了。”
裴老安人听着,不由和毅老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流露出非常感兴趣的样子身子微微向前倾着,挑着长眉“哦”了一声,道:“你这话倒说得新鲜,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那你给我讲讲,什么是你应该得的?什么是你不能妄想的?”
郁棠当然不好说自己两世为人,觉得再大的功名利禄都没有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在一起好。也不能说裴家有权有势,若是支持苦庵寺卖佛香,没有人敢为难,就比旁人都要方便百倍千倍。好在是她脑子快,很快就想好了说词:“若是没有裴府,我就是想帮苦庵寺的师傅们,也不过是冬天帮着送几件旧棉袄,夏天帮着送几席旧凉席,虽也是善事,却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可有了两位老安人的支持,我就也敢出主意让苦庵寺制香。就算是刚开始成本有些贵,可若是做成了这件事,却是件可以让整个苦庵寺甚至是以后来投靠苦庵寺的妇人都能受益的事。若是万一做不成,花销的也不过是两位老安人的体己钱……”说到这里,她抿着嘴笑了笑才继续道,“我这是因为背后有棵大树可乘凉,否则怎么敢天马行空地乱出主意。”
两位老安人听了都呵呵地笑了起来。
裴老安人还心情大好地摆了摆手,道:“这件事就算你过关了。不让你抛头露面,不让你站在风口浪尖上,这件事我们裴府的女眷包了。”
郁棠忙向两位老安人道谢。
毅老安人也慈爱地看着她,微微点头。
看得出来,对她很有好感。
郁棠松了口气。
有小丫鬟进来禀报,说顾小姐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