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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狭长的翦瞳微眯,黑光闪耀,充满了神秘的色彩,隐约透着淡淡的危险,淡淡的诱惑,荀薇儿的满腹怒火就在这诡异的波光里一点一点地凝滞了,慕容宸瑞也好,慕容锦和慕容拓也罢,都是南越不可多得的美男子,饶是见惯了他们,但眼前之人却次次都让她惊艳,惊艳的不是他精致的五官,而是那双积聚了一日光辉的绝美眸子和周身不张扬偏已华丽高贵的气质,很像天宫里绝无仅有的芝兰玉树缀了酒酿浆果,偷来彩光潆绕,说不清是仙风道骨还是妖媚风流,十分地矛盾,但又十分地勾人心魄。
“花痴!”男子第二次骂了这两个字眼。
“要找皇上?”他再次出声询问,“可你一出去就说明自己的‘病情’好了,曦王即刻便会送你去定国公府,你确定要这样做?”
荀薇儿的身子一僵,这个男人似乎……似乎对她的想法很是了解!难不成他一直在跟踪她?
男子低低地笑了:“我要是你,乖乖地在房里装病,也好过立马被赶出府,你说呢?”
荀薇儿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不管他的动机是什么,但她的确应该这么做,留在曦王府便有机会再次见到慕容宸瑞,一旦离开了,她一个小小的别国庶女连参加宴会的资格都没有,别说慕容宸瑞,就连慕容拓和桑玥也见不着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看上你了,行不行?”
荀薇儿摸了摸自己的脸,的确倾国倾城,不看上没天理了,“你不是不举么?”
“别撩拨我,后果很严重。”男子俯身,与她几乎面对面贴着了,隔近了看,他的肌肤越发白皙通透,甚至泛着不易察觉的浅浅玉泽,荀薇儿的喉头滑动了一下,话锋一转,“你究竟是谁?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小笨蛋,一个多月了才问我这个问题,可我不打算告诉你,你只需记住,你中了毒,必须乖乖儿地听话,否则……你会全身溃烂而亡。”男子微笑着说完,捏了捏她粉嫩光滑的脸,荀薇儿又惊又惧,张口便咬了过去,男子没有闪躲,因他不觉得荀薇儿有胆子对他造成伤害,直到鲜血从她嘴角流出,他才发现自己低估了她。
他开始认真地打量她的容颜,肤色白净,像澄碧蓝天一朵浮动的云,泛着浅浅金光,却不是肤色,而是瞳仁,那光似倒映着落日余晖,又似原本便属于她自己,总之,美得有些虚幻。她的牙齿咬的力度很大,牙根颤抖,可见内心愤怒而惶恐,但即便惶恐得泪水涟涟,几次见面,她从不屈膝磕头求饶,也不懂或不屑用这副世间罕有的美丽皮囊取悦他,以博得一些生存的机会。
这么一想,心里忽而有个黑漆漆的旮旯溜进一缕和煦清风,绕了一圈,在五脏六腑滋生了一股奇异并陌生的感觉。
突然,他微微一笑:“你饿了也不用吸我的血吧。”
荀薇儿适才发现刚刚听到太监通传,连晚膳都没吃就冒冒失失地跑了出来,肚子当真饿得紧,她松开,挣脱了他的禁锢,欲转身回房。
谁料,刚走了几步,他忽而拽住她的柔若无骨的手,笑了笑:“你不是想留在曦王府吗?我成全你,给你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好好把握。”
语毕,不等荀薇儿回神,他已扯了衣袖蒙住脸,身形一晃,冲向了刚刚走进二进门的一行三人。
荀薇儿顺势,定睛一看,心中大骇:慕容天?
慕容天自从被废黜太子之位后,慕容宸瑞册封他为梁王,但顾及他年幼,仍准许他居住皇宫,外人皆道慕容宸瑞宽厚仁慈,殊不知慕容天本就是他自己的骨血,他哪里舍得让慕容天小小年纪便失了双份亲情?
男子出掌袭向了慕容天,慕容天经过慕容宸瑞几年的悉心教导,武学上大有进步,他只感一道凛冽劲风逼近,电光石火间,抬臂,变掌为拳,硬生生地对上了男子的攻击。
初生牛犊不怕虎,对方若是指藏暗器,慕容天必死无疑,但若无,这全力一击必叫对方难以招架。
男子本意不在杀他,当然会手下留情了,他大掌握住慕容天的拳头,另一手却以极快的速度点出两道银光。
嘭!嘭!
慕容天的随行女官和太监已双双毙命。
荀薇儿大怔,隐约明白了他的办法,但内心又觉得这种方式太过残忍。
男子和慕容天频频交手,不得不说,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能将武功练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实属不易了,但不巧的是,他遇上的是他这个能跟慕容拓打成平手的敌人。
他步步紧逼,将慕容天逼近了回廊,尔后,趁其不备,隔空一吸,荀薇儿已扑向了他们。
“啊——”猝不及防,荀薇儿一声惨叫,男子故作分神,掌心的力道却加倍,她不得已朝着他狠狠地撞了过去。
处于劣势的慕容天见对方被一名年轻女子撞开,当机立断,补上一掌,拍上了男子的胸膛。
男子受了一掌,喷出一口鲜血,不再恋战,飞身跃出了曦王府。
打斗和尖叫惊扰了慕容宸瑞和慕容拓,二人匆匆赶来,只见慕容天蹲下身,抱着摔得满面泪水的荀薇儿,神色有些惊慌失措,也有些忐忑紧张,毕竟荀薇儿生得那样美,比恬郡主还美上三分,整个南越,大抵只有冷芷珺能在容貌上胜她一分了,何况,她还来了一出“美人救英雄”,慕容天头一次和女子这般亲昵,他的手臂僵直,呼吸渐渐紊乱了。
“那个……你没事吧?”
能没事吗?那个杀千刀的是铜墙铁壁还是什么,她的肩膀都要撞断了,不对,是已经断了。
“天儿,怎么了?”
慕容天冷冷地扫了慕容拓一眼,道:“皇上,刚刚不知从哪儿跑来一个蒙面男子,二话不说便杀了我的宫人,然后准备杀我,若非这位小姐冒死撞开刺客,我大抵也赢不了他。”
地上,尸体两具,鲜血斑驳,外带一片藏青色不属于在场任何人的衣角。
慕容拓狐疑地凝眸,他原本想说,荀薇儿你不是晕了吗?怎么突然跑出来了,还这么巧撞见了刺客?但话到唇边又落下,刺客出现在曦王府,刺杀的对象是冷瑶的儿子慕容天,他的嫌疑已经很大了,若再对荀薇儿质问一番,反而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在他们眼里,是冷瑶害死了楚婳,他心存怨恨,对慕容天痛下杀手也不是没有可能。而慕容天一脸怨恨地看着他,大抵已经这么怀疑了。
那刺客的手段好生高明,一举便在他和慕容天敏感的关系之间撕了道口子。
“嘶!”慕容天试图扶荀薇儿站起来,碰到了她的右臂,她秀眉一蹙,倒吸一口凉气,左手死死地抓住裙裾,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慕容宸瑞冷冽的眸光落在这名年轻女子的身上,很明显,她的胳膊脱臼了,但她强忍着不在众人面前露出狼狈的一面。不论人后哭成何种模样,人前总是端庄坚强,曾经也有个人和她一样……
他极少注视陌生女子的面容,此刻也情不自禁地开始打量,容貌真真是极美的,但当他逡巡的目光和她复杂的眼神忽而对上时,无波无澜、静如止水的心底砰然荡起了一阵涟漪,太像了,这种似怒还嗔的眼神……太像了。
慕容宸瑞深邃的眼眸里浮动起晦暗难辨的波光,他的食指翘了翘,蹲下身,熟悉的男子气息迎面扑来,像一张迷情的大网突兀地笼罩了荀薇儿,她怔怔地看着他,看他抬起她的胳膊,用力一推一按,啪啪一响,她眼泪一冒,却不是因为疼痛。
慕容宸瑞起身,她拽住了一片衣角,慕容宸瑞居高临下,眸光淡漠一扫,语气一如既往地含了一分冷沉:“何事?”
他甚至不问她的名字。
荀薇儿一愣,抬眸对上他漠然的眸光,那一刻,心遽然一颤,她垂下眸子:“多谢……皇上。”
她的心,痛成一片,王爷,臣妾是楚婳,是楚婳啊……
自经历了容青瑶一事,慕容宸瑞谨慎了良多,所谓替身,他再也不愿要了。不管她是刻意还是无意,三分像还是七分像,永远都代替不了楚婳。
慕容拓璀璨的眸子里掠过意味深长的波光,像两道从雪域高原折射的剪影,深且冷:“荀小姐既然受了伤,便在府里好生休养几日,待到痊愈了再去定国公府吧。”
他始终觉得慕容天遇刺一事太过巧合,隐约跟荀薇儿脱不了干系。凭心而论,他相信荀义朗不会将一个定时炸弹送到桑玥和他的身边,但世事难料,瞬息万变,或许有些变化潜藏在时光的暗影里,无人察觉罢了。
荀薇儿心中一喜,阴霾一扫而空,她展露了一抹笑靥,这笑,比春光明媚,比百花娇艳,似秋水长天的湛青一色,纯净、大气,带着一股子历经岁月蹉跎的成熟雅韵,瞬间便夺了慕容天的所有的视线。
他望向慕容拓,语气不咸不淡:“我想请荀小姐和我们一起用膳。”
……
卧房内,桑玥睡了个好觉,醒来时但见儿子在旁边,心里立时生了一片柔暖,但目光一扫,不见慕容拓,不由地又有了些许失落。果然不出她所料,一回南越,慕容拓便会忙得不可开交。在大周,她日日上朝,夜夜批奏折,回了华清宫又得逗弄儿子,极少有时间单独留给他。眼下少了公务繁忙,她难得放下紧绷的弦做一段时间的贤妻良母,他却是不给她机会了。
莲珠服侍她穿戴整齐后,年贵妃来了。
一进屋,年妃便含泪给桑玥行了一礼,桑玥虚手一扶,和颜悦色道:“年妃这是做什么?我在南越是慕容拓的王妃,你我同居一品,你无需行礼。”
年贵妃犹记得,初见桑玥,她正被楚婳刁难,她尽管屈膝垂首了许久,却不显半分卑微,刺目的阳光落在她薄施粉黛的娇颜上,竟立时柔软一般……那时,她便觉得这名女子绝非池中物。她在大周的传奇经历,她或多或少也听太子妃说了一些,心里别提有敬佩这个女中豪杰了。但她来,不是膜拜,而是表达谢意的。
“王妃,我听皇上和太子的谈话才知,当年齐妃暗害我,是你不着痕迹地挡了她的手段,若非你伸出援手,珂儿根本不能平安出世,今日,我特地向皇上求了恩典,准许我过府亲自向你致谢,多谢你救了珂儿!”
桑玥浅浅一笑:“我不是在救你,是在救纯仪皇后,那时摄政王府形势复杂,种种矛头皆对准了皇后,你和胎儿稍有差池,皇后便难辞其咎。所以,你不必谢我,若非她,我不会救任何人。”
不论桑玥的初衷是什么,她救了他们母子是不争的事实,年贵妃再三言谢之后,和桑玥笑谈了几句,待到小拓拓醒了,桑玥抱了小拓拓,三人一同前往了用膳的碧辉阁。
一进碧辉阁,桑玥才发现所有人都来齐了,慕容宸瑞端坐于主位上,在他身侧分别是笑容满面的慕容锦和闲适恬淡的慕容拓。
慕容拓空了一个位子的下首处分别是出落得俊逸秀雅的慕容天和亭亭玉立的荀薇儿。
慕容锦的下首处,依次是冷芷珺和三名太子府的侧妃。
身穿玫红色束腰罗裙的想必是忠信侯府的五小姐严素雪;身穿浅蓝色曳地凤尾裙的,应是皇商之女袁媛;最后面这位,白衣清丽的除了冷霜的女儿——伍思思还能有谁?
但见她眉如远山黛,眸似皓月明,肤若凝脂,鼻若玉珠,薄唇轻抿,自成一抹白皙容颜上少有的嫣红,妩媚但又含蓄,娇柔且不失端丽,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感受到了桑玥的注视,伍思思侧目,朝桑玥微笑颔首,眼眸里写满了和善友好。
桑玥淡淡一笑,一双美眸幽若明渊,难测内心,她和年贵妃给慕容宸瑞行了一礼。
“参见父皇。”
“参见皇上。”
慕容宸瑞心情不错,脸上漾开了少有的温和的笑:“平身,玥儿,让朕看看你和景弘。”
“是。”
桑玥微笑着将小拓拓递给了慕容宸瑞,来之前她已和儿子打了商量,一定得逗乐这个皇帝,别的不说,单论他们母子抢了人家儿子就够人家喝一壶的了,慕容拓的身份原就显赫,却为了她这般屈就自己,再加上小拓拓姓云不姓慕容,慕容宸瑞心里会不别扭?
但儿子才半岁,又是个脾气古怪的,其实她的心里也没底,儿子到底会不会帮她。
“景弘,景弘。”慕容宸瑞和颜悦色地叫了两声。
“噗!”小拓拓猛然弹起嘴皮子,喷了慕容宸瑞一脸口水泡泡。
“噗!”荀薇儿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有出息,喷慕容宸瑞口水的,小拓拓是第一个。
让你跟妃子成双成对,活该被喷!
众人皆是一愣,她敢公然取笑皇帝?
慕容宸瑞循声侧目,那个抿唇偷笑的小动作,像一片透明的羽毛轻飘飘地落进他的心里,偶不经意地一扫,竟惹来他一片恍惚。
“噗!”小拓拓又是口奶泡泡喷了过去。
慕容珂眨巴着清澈无瑕的眸子,问向年贵妃:“为什么云景弘这么无礼,父皇也不生气呀?”
年贵妃赶紧捂住儿子的嘴,皇上没发话,“无礼”二字便断不能随意安上去。
慕容宸瑞舐犊情深,并不计较慕容珂说了什么,只定定地看着耷拉着眼皮子,吐着奶泡泡,浑然一副“我就喷你怎么了”的小痞子,幽暗深邃的眼眸突然掠过一道冷芒,桑玥的眉心一跳,慕容拓握住她的手,明明只有一个眨眼的功夫,厅内所有人都发了一身冷汗,仿佛时间凝滞了许久,温暖的春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渗到了心坎儿里。
“咯咯……咯咯……”小拓拓放声大笑,笑得前俯后仰,两只小胖嘟嘟的爪子开始在慕容宸瑞的俊脸上乱摸乱抓。
慕容宸瑞的唇瓣一勾,意味深长。
桑玥唯恐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儿子又闹出什么事儿,况且算算时辰,他也该……
想了想,她上前一步,笑了笑:“父皇,景弘顽皮,让乳母带下去吧。”
“也好,先用膳,今晚朕就在曦王府歇下了,太子和伍侧妃也留下。”
这便是要冷芷珺带着严素雪和袁媛回太子府,好让慕容锦跟伍思思独处了。
桑玥幽静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一下,当皇帝的是不是都这么老奸巨猾?
冷芷珺的脸上始终挂着合宜的笑,即便听闻了难以接受的消息,仍笑得甜美。
慕容锦和她一样,笑如春风暖,似乎对这样的安排没有异议。
除了伍思思以外,最乐呵的人莫过于荀薇儿了,她乐什么呢?慕容宸瑞没让年贵妃留下。
慕容天开口了:“皇上,我许久不见曦王,也想念得紧,今晚,我也住曦王府。”
绝对的谎言,他跟慕容拓两看相厌,巴不得对方死得越远越好,会想念?
桑玥意味难辨的眸光在慕容天和荀薇儿的身上流转了一圈,眉梢一挑,慕容天……看上荀薇儿了?慕容天原就有恋母情结,冷瑶又走得早,他会看上比她大三、四岁的荀薇儿不足为奇,奇的是,他才不到十六岁,会否太小了些?他到底不是从前那个软弱得只会哭鼻子的慕容天了。细细分辨,他的眉宇间也凝聚了一丝龙虎之威。
慕容锦给慕容拓使了个眼色,慕容拓瞪了他一眼,现在知道我是你亲弟弟了?他看向慕容宸瑞,脸上已挂好了笑容:“父皇,曦王府自建立以来便从未热闹过,要不,大家都留下吧!”
桑玥扶额,都留下,皇帝,妃子,太子,太子妃,三名侧妃,荀薇儿,梁王……怎么看怎么觉得今晚有些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