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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府。
姚俊明一脸颓然地把自己锁在房间,茶饭不思,谁也不见。姚清流已经踏上了征程,姚家的每个人都痛心不已,尤其是他的母亲陈氏,哭得昏天暗地,仿佛百年前的悲剧要重新上演一般。
屋子里没有掌灯,他坐在宽椅中,皓月清辉透过窗纸,映着他愁眉紧锁的脸,在冰凉的地面上投下落寞寂寥的暗影。
他的心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每呼吸一吸都疼得直不起身子。
突然,门被推开,廊下的烛火和寒风一同闯入,他难以适应地眯了眯眼,顺带着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相公。”南宫霖端着清粥和几碟小菜步入房内,合上门,再掌了灯。
光线一亮,姚俊明按住眼眸,南宫氏走到他身边,柔软的手覆上他的,轻声道:“相公,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吩咐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
姚俊明不语,南宫氏试图拿开他的手,却发现很难掰动,她加大了手里的力度,姚俊明的身子就着她的动作轻微地颤了起来,紧接着,是低低的抽泣。
她心中一痛,搂住了自己的丈夫,让他的头贴着自己柔软的胸膛,纤手细细抚摸着他宽厚但冰凉的肩膀,轻轻一叹:“没事的,都过去了,你还有我,还有四个孩子,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其它的,别再想了。”
姚俊明的身子抖动得越发厉害了,南宫氏胸前一暖,赫然是姚俊明滚烫的泪珠滑入了她的衣襟,丈夫难受,她也难受。
自从铭嫣来了之后,姚俊明对她是史无前例的冷淡,她心里埋怨过他吗?恨过他吗?答案是肯定的。两家联姻,又不是她逼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娶她嫁,如是而已。
成亲之后,她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自己的丈夫,深深地迷恋着他给予她的各种关爱和温暖。如果没有铭嫣,他们该是有多幸福。
但事与愿违,铭嫣就是成功地闯入了他们的婚姻,抢走了丈夫的心,也伤透了她的心。
可不管他犯了什么错,都是她最爱的丈夫,是陪她走完这冗长一生的人。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许多年后,她白发苍苍,他满脸皱纹,能相依相偎,从黎明到日暮的就是彼此了。或许,二人还能携手一同坐在花前月下聊聊年少轻狂,聊聊几个孩子,偶尔逗逗孙子,那样的生活也很令人心驰神往。这样一想,他又有什么不值得她原谅的?
姚俊明的心里真是愧疚万分,如果不是他泥足深陷,沉迷于铭嫣的温柔乡,怎么会害了父亲,又伤了妻儿的心?当风浪卷来,他跌入孤独的深渊时,陪在他身边的,居然是这个他冷落了良久的发妻。
心中百转千回,喉头梗塞,字难成句:“霖儿,我……”
南宫霖阖上眸子,摸着他的满面泪水,隐忍着道:“别说抱歉的话,不需要。”
姚俊明探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妻子:“我是个混蛋!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父亲!我该被千刀万剐!我这种人,有什么资格活在世上?我不配做你的丈夫……”
南宫霖的泪水也滑落了双颊,她摇摇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嫁给你,我来没有后悔过,以前的事就让它烟消云散吧,把你往后的时光补给父亲和母亲,补给孩子们,补给我。”
姚俊明含泪点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南宫霖破涕为笑,给他擦了脸,拉着他坐到桌边,端起碗,一勺一勺地喂他。姚俊明每吞咽一下,喉头就痛一下,他是瞎了眼才没注意到为自己奉献了一生的人,犹记得初入姚家时,她豆蔻芳华,姿容艳丽,而今眼角已有了浅浅的细纹,再不复往昔。她为他,为孩子们,为父母,为姚家……操碎了心吧!
南宫霖笑着道:“相公,明天陪我去给母亲买个新的暖手炉,好不好?”
“好。”
“还有晟儿和雪儿,妙芝和六王子大婚当天的喜字,我们也得多买一些,娶媳妇儿和嫁女儿都很重要。”话语里,已全然把林妙芝当成了亲生女儿。
姚俊明握住她的手:“我陪你去。”
南宫霖微微一笑:“豫儿最近迷上了制作兵器,好像是什么箭来着?我一介妇人不太懂,但曦王殿下很看好他,专门给他建了一个基地,似乎……已经有上百人了,你有空的话去瞅瞅,豫儿是三个儿子里最木讷老实,也最不起眼的,但是啊,他内心其实很希望得到认可,特别是你的。”
“我明天就去。”原来他的儿子没有再沉迷于雕刻,而是改为钻研兵器了。他这个失败的父亲竟然不知道。
“这次父亲东上,曦王殿下悄悄地让父亲把这种神秘兵器带过去了,曦王殿下说,这东西,以一敌十不在话下,特别适合远攻,所以很安全,你不要太担心父亲。”她只能这么安慰,虽说他们也心疼姚俊杰,但非要二选一的话,他们都希望活下来的人是姚清流,至于姚秩,他爱怎么在胡国闹腾,随他吧。
姚俊明心底的苦涩和感动已汇成了一片汪洋大海,不停涤荡着他千疮百孔的心,洗去污秽的,余下大把的空间,从此给这个为伟大的发妻。
他把南宫霖抱入怀中:“谢谢你……还愿意接受我。”
南宫霖放下碗,回抱住他,此时,方才感觉这个男人的心真的属于她了。她欣慰一笑:“相公,父亲不在,姚家就全靠你了,恕我直言,姚家的各方势力都被闹得风雨交加,铭嫣一事带给你的影响太大,你一人恐怕难以平定大局。”讲到后面,她的神色已肃然了起来。
姚俊明似乎感觉南宫霖另有所指:“你的意思是……支持三皇子?”从亲疏关系上来讲,姚家最应该辅佐的是三皇子云笙,毕竟姚贤妃是他的亲妹妹,云笙和姚馨予又是口头定了娃娃亲的。
南宫霖仰起头,凝视着他,无比认真地道:“投靠太女殿下,保我姚家……一世荣光。”
……
寒风呼啸,月色微朦。
城东的一座素净院落,竹木林立,迷迭暗影。慕容拓身穿夜行衣,跃过前院,绕过回廊,将五感开启到最敏锐的状态,寻着微弱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呼吸,来到了最南边的一个房间。
他拿出匕首,刺入缝隙中,一点一点地撬开门闩,尔后,收好匕首,握住宝剑,推门而入。
他步履轻盈似云,空气里几乎不闻流动之响,他渐渐靠近了床铺,高举宝剑,剑刃迎着凉薄月晖反射出一道刺目的锋芒,刚好落在了床上之人的脸上。
借光一看,那人不是苍鹤,是谁?
苍鹤的眼皮一颤,急速翻腾,一跃而起,避过慕容拓的杀招,同一时刻,慕容拓掷出了左手的药瓶。苍鹤只顾着躲避利剑,却没料到慕容拓那只个虚招,真正的重头戏是那个瓶子。
瓶子砸中了苍鹤,只听得“嘭”的一声,瓷瓶碎裂,刺鼻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房间,那黑色的血如同烈火一般灼化了苍鹤的衣服。
这是血卫的毒血,只要沾染一点,立刻就会全身萎缩,最后生机枯竭而亡。
然而出乎慕容拓意料的是,那血明明侵染了苍鹤的皮肤,苍鹤却是没有出现丝毫的异样!仿佛那不是毒血,而是凉水!
难道苍鹤百毒不侵?
苍鹤一生尽管暗中除掉了无数冷芸的对手,但都做得极为隐蔽,根本没人知晓是他所为。他在大周的名声极好,究竟是谁会向他寻仇?
来不及多想,他一个旋转,拔了挂在床头的剑,劈向了慕容拓。
慕容拓横剑相挡,右腿扫过苍鹤的下盘,苍鹤一跃而起,自慕容拓的头顶跃过,慕容拓论剑扬起十道剑影,剑气如虹,攻向苍鹤的后背。
苍鹤大惊:玄冥剑法?瞧着他的身形不像灵慧,难道是……慕容拓?又会玄冥剑法,又跟他有深仇大恨的人,除了慕容拓还能有谁?
慕容拓才懒得管苍鹤认没认出他来,实际上,穿夜行衣只是为了不暴露行踪,不授人以柄,毕竟他刺杀的是大周国师,传出去可就累及桑玥了。他倒是不怕苍鹤去告御状,这里没有第三个证人,他矢口否认,苍鹤的一面之词不能把他怎么样,他只管全力击杀便是!
只见他凛冽的剑气震碎了苍鹤后背的衣衫,袭上了他光洁的脊背,谁料,那剑气寒光仅在苍鹤的背上打了个照面,就尽数被弹开了。
除了百毒不侵,还刀枪不入?
苍鹤已稳妥地落于门口,狭长的眸子微眯,冷冷一哼:“就凭你,也想杀我?痴人说梦!”
慕容拓怔了怔,黑宝石般璀璨的眸子流转起踏破炼狱而来的嗜血凶光,周围的空气仿佛无风自涌,悉数分裂成一个个细小气旋,紧接着,慢慢扩大,他右臂一划,一道弯月光,和着气旋飞向了苍鹤。
苍鹤摊开双臂,躲也不躲,以肉身实打实地扛下了慕容拓的攻击。
嘭嘭嘭!
接连几声爆破,苍鹤的衣衫碎尽,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那肌肤看似吹弹可破,却在被他的弯月剑气和内劲气旋击中并爆破时,如铜墙铁壁,坚不可摧!
慕容拓的心遽然一凛,果然是个老妖怪!寻常的武功高手,经过方才那一招,绝对要被拦腰斩断,苍鹤却是毫发无损!他到底练了什么魔功?不过这样的情况,他似乎听他父皇提及过一次,练成不败真身的人其实也是有弱点的,大多数都在咽喉三寸。
他目光一冷,迈动诡异的步伐,如幻如梭,眨眼的功夫便和苍鹤近在咫尺,苍鹤反手操起八卦盘,扔了剑,纤指一划,一道紫光霍然射出,带着巨浪淘沙之势,将慕容拓狠狠地震退了好几步。
慕容拓胸口一痛,喷出了一口鲜血。论巫术,他比不过苍鹤。
苍鹤轻蔑一笑,再次弹出一道紫光,慕容拓脚尖轻点,如燕蹁跹,在空中一个翻滚避过一击,同时,剑端刺中了苍鹤的咽喉三寸。
然而,这一次,他仍然没有成功!
好强大的对手!
他的破绽究竟在哪里?
苍鹤修长的手指点一连中了两个八卦眼,黑白一线,杀气势如破竹,紫光深厚了好几倍,这一次,就是让慕容拓死无全尸的杀招!
明明只有眨眼的瞬间,慕容拓却是放开意念,仔细感知了周围的一切动静,就在那股强大的意念扫过苍鹤的八卦盘时,他的脑海里灵光一闪,左手一动,三枚金针驰向八卦盘,其中一枚划过苍鹤的纤白的手,空气里似乎隐约可闻皮肉裂帛的声响,一股鲜血自他的手背涌出,纤白的色泽立时以看得见的速度猛然转黑,他心中大骇!施法慢了一步,慕容拓欣喜若狂,趁胜追击,一道道剑气斩向他的双手。
苍鹤左躲右闪,毒素渐渐侵入脏腑,他自知不敌,赶紧收法,一掌击碎横梁,并将八卦盘扔向了慕容拓。
嘭!
一声巨响,八卦盘尽裂,那残留的巫术气焰令慕容拓无法不避其锋芒,他腾空而起,破窗而出,此时,苍鹤已逃之夭夭。
苍鹤气得要死!八卦盘制作起来极其复杂,还得耗费无数心血,上回祭天已然毁了一个,今晚,又毁了一个!更要命的是,慕容拓发现了他的弱点!生平第一次,他滋生了一股不安和恐慌。已经逃得老远,他又回过头,狠狠地瞪了慕容拓一眼。
穷寇莫追,慕容拓望着苍鹤落荒而逃的背影,扬眉一笑,知道了你的弱点还怕整不死你?
他摊开掌心,露出从苍鹤身上顺来的令牌,对着月光仔细端详了一阵,唇角的笑弧慢慢扩大,苍鹤啊苍鹤,原来你这么深藏不露啊。
东宫。
朴清然为了防止桑玥对她做过分的举动,特地寻借口留下了多福海,想着多福海是云傲身边的人,向来只忠于云傲一人,桑玥怎么地也得有点儿顾虑。
典雅别致的豪华卧房内,多福海和怀公公分列两旁,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守着。自打帝后同住华清宫,他们两个就经常会以这种诡异的方式相处。
桑玥和朴清然坐在宝蓝色的贵妃榻上,桑玥给朴清然剥了个橘子,弄得满手是油,遂唤了莲珠打水净手,莲珠会意,转过身的那一瞬坏坏一笑,去偏间用银盆打了水,端到桑玥的跟前,恭敬道:“殿下请净手。”
桑玥认真地洗了洗,还用上了芳香四溢的皂角,顿时,殿内就弥漫了一阵浓厚的清香。洗好之后,莲珠拿过帕子给桑玥擦拭,桑玥只随意地握了握,拭去掌心的水滴,尔后开始哈气:“母后,我好冷。”
朴清然的唇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按照冷香凝的习惯,这会儿就该解开衣衫,用肚子给她暖手了。她瞟了一眼那豪无热气的水,心下了然,这丫头必是想冰一冰她,哼,正好,她要让这丫头瞧瞧她的厉害!跟她斗?也不看看她长了她多少岁数?
她转了转手上的护甲,拉过桑玥的皓皖,解了云裳,把桑玥的手放入其中,笑呵呵地道:“我给你暖暖。”
桑玥笑道异常甜美:“母后对我最好了!”
“那是,我最喜欢玥儿!”朴清然笑得莞尔,放在衣衫内的手突然一握,把护甲捏入了掌心,对准桑玥的手背就刺了下去!
大不了说是误伤,反正没有人会信她对桑玥有歹心。
桑玥忍住笑意,比手腕的灵活度,就是子归都不一定能胜她。当初她白跟慕容拓学了那么久的骑射吗?
她的手像泥鳅一遍滑出了朴清然的禁锢,尔后抢先一步夺了朴清然的护甲,朴清然的眉心一跳,桑玥的眉梢一挑,朝着那柔嫩的腹部一划,另一掌一贴,顺着伤口摸了一遍。
“啊——”猝不及防地,朴清然痛得身子一晃,就要抽出手,桑玥趁机把护甲戴回了她的手指上,随即迅速站起身,关切道:“母后!你怎么了?”
臭丫头!戳她!还给她的伤口抹了什么?火辣辣地痛!
桑玥眼底的笑意如春水泛滥,一点儿加了盐的辣椒水而已,这就受不了了?她无比“自责”地看向朴清然:“母后,都是我不好,我不找你暖手,你就不会用护甲刺伤自己了!”
你的护甲,你自己刺的,关我屁事?
她看向怀公公,“怀丰,母后伤到自己了,怎么办?父皇会不会怪我没照顾好母后?”
朴清然气得心肝儿都在疼!天底下有这么无耻的人?撒谎比说书还精彩,她怎么不去做戏子?但她能发飙吗?不能,因为冷香凝爱惨了这个女儿,她得慈祥慈祥再慈祥!
“殿下,您是世上最疼皇后娘娘的人,这纯属意外,皇上哪能怪您?”怀公公毕恭毕敬地作答,握着拂尘的手指一弹,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跟这个小祖宗斗法,朴清然也不撒泼尿照照镜子?
多福海不知道这是个假皇后,是以,他纯当作一场意外了。
他没表露出任何的诧异,朴清然便知道这场戏无论如何都要唱下去了。原以为有多福海在这儿,这个丫头就会恪守本分,谁料,她胆大心细,愣是给她吃了个哑巴亏。
好好好!看晚上,我怎么整你?
她忍住疼痛,笑比苦难看:“不怪玥儿,母后没事。”
桑玥嫣然一笑,那眸光闪亮得堪比夜空最璀璨的星子,刺得朴清然双目微痛。
冷芸从十八年前就算准了朴清然能够有一天替代冷香凝成为云傲的枕边人,但她没能算出这个计划里会突然多出一个桑玥。是以,她注重了对朴清然各方面的培养,包括气质,包括仪态,包括闺中之术,独独没有教朴清然怎么跟桑玥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小煞星打交道。即便她开始重视桑玥之后,让云娘给朴清然讲了许多跟桑玥有关的事,但她都拿不下的人,朴清然如何在对方面前讨得了便宜?
桑玥的神色忽而一肃:“莲珠!杵在那儿干嘛?还不快拿金疮药过来?想疼死本宫的母后吗?”
“是,殿下!”莲珠低头应下,肩膀抖了抖,正好眼底的一丝狡黠落入了朴清然的眼中,朴清然的长睫一颤,笑得不尽自然了。
谁知道这丫头又在金疮药里动了什么手脚?她可不能继续呆在这儿任由她欺负!
朴清然歪着脑袋,萌萌地道:“玥儿,我受伤了,就不能照顾你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想趁机开溜?门儿都没有!
桑玥一把拉住她的皓皖,软语哄道:“一直以来都是玥儿在照顾母后,玥儿习惯了,母后可千万别跟玥儿客气。母后乖乖的,一定要擦了药才能走,不乖的话,明天就见不到父皇了哦!”
开玩笑,平时冷香凝对她言听计从,她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朴清然想扮好冷香凝,就必须依了她,谁让她把多福海留在了这儿呢?
多福海隐约觉得这对母女今晚有些怪怪的,太女殿下笑得有些过头了,皇后娘娘不若往常那般可爱了,但他始终坚信那句话,主子们的事,他做奴才的不干预。
朴清然瞥了多福海一眼,如果多福海不在这儿,她大抵就敢跟桑玥撕破脸了,可偏偏她之前一时头脑发晕,把他留了下来!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吗?
此时,莲珠拿了金疮药过来,桑玥接过,朴清然打算胡乱擦擦,走个过场,桑玥却道:“唉!从前我怎么孝敬母后的,现在也一样,母后别生我的气。”
朴清然的呼吸一顿:这是在提醒她别露馅了?
金疮药是无毒的,只不过桑玥洒了点儿东西,会痒上两、三个时辰罢了。这朴清然的身上动过那么多刀子,疼痛她扛得过去,痒痒就未必了。
果然,一整晚,朴清然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腹部那细小的口子犹如爬了上万只蚂蚁,痒得她抓心挠肺,她只差用手把脏腑都给掏出来了!但她不能这么做,她甚至连挠都不能挠一下,这具躯壳是她的资本,就算再难受,她也得忍着!
她原本想趁着桑玥熟睡,也在她的身上动动手脚,奈何子归这个武功高手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头,她连翻个身,子归都看她一眼。
真是憋屈死了!
就在她几乎忍无可忍之际,桑玥一脚把她踹下了床!
桑玥被物体砸到木板的声音“惊醒”,诧异道:“母后,你怎么睡到地上去了?”
朴清然气得鼻子冒烟,偏多福海和怀公公就守在门口,她又发作不得!她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道:“玥儿,你的睡相不好,踢到我了,我看我还是回华清宫吧。”
桑玥看向子归:“我踢到母后了?”
子归摇头:“没有,是皇后娘娘自己滚下来的。”
桑玥满足一笑,拉过被子盖好:“我就说嘛,我的睡相一直很好的,不信的话,可以问慕容拓。”
一连几日,桑玥都“缠着”朴清然,朴清然寻借口留宿华清宫,桑玥就厚颜无耻地爬到她和云傲的床上,云傲倒是乐见其成,只要桑玥不跟慕容拓黏在一起,他就开心极了!但太女不能在龙床上过夜,传出去笑死人了,于是他只能让朴清然跟桑玥回东宫睡。
桑玥夜夜折磨朴清然,白日里却又挽着她的胳膊,四处闲逛,极尽亲昵。有几回,朴清然忍不住了,质问桑玥到底想干什么,桑玥却装傻充愣,跟她打马虎眼,就是不承认自己发现了她是假皇后。
这种不痛快的感觉就好比被一根蔓藤掉在了悬崖上,也很像一个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总之就是,窝火!
当消息传到朝阳宫时,冷芸坐不住了。
她掐了一朵君子兰,胸口起伏得有些厉害:“朴清然真的每晚都跟桑玥一起歇息?”
毕女官把打探到的消息如实禀报:“是啊,朴清然每晚都留宿东宫,只要太女殿下闲着,就跟朴清然形影不离,娘娘,您看……她会不会……”
会不会背叛她?朴清然有这个胆子?心里觉得朴清然不会如此,但她还是让毕女官给荀淑妃带了个话。奇怪的是,荀淑妃居然不来见她!她让毕女官催促了三次,最后更是威胁荀淑妃,她要是再不来,她就揭穿和她之间的阴谋。
入夜时分,荀淑妃再次打扮成宫女的模样,提着食盒走入了朝阳宫。一见到冷芸,她就蹙了蹙眉:“你到底想怎样?当初说好的,我只帮你换走冷香凝,其它的,我一概不管,你还没让朴清然兑现承诺,就打算再次利用我了吗?”
冷芸犀利的眸光扫过荀淑妃惶惶然的脸,冷冷一笑:“怎么?你怕了?怕桑玥那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荀淑妃的长睫颤出了一个不规律的节奏:“她要是乳臭未干,你何以被她逼到这步田地?”
刚才她只是随意试探,现在就是真的确定荀淑妃怕了桑玥,想必桑玥威胁过荀淑妃了。冷芸淡淡一笑:“你既然敢踏出第一步,再多走几步又有何妨?朴清然尚未完全固宠,要替你说话还为之过早。等桑玥垮台了,你的风光日子也就来了。皇上的恩宠,是多么奢侈和宝贵啊,你好好掂量掂量。”
荀淑妃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深的惊恐:“我不会再助纣为虐了!”
冷芸绝美的眸子里泛起点点寒光,唇角的笑染了一分嘲弄:“什么不会‘助纣为虐’,我看你是真怕了桑玥!”没出息的东西!
荀淑妃并不否认:“我警告你,从现在开始,我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你不要把我拿出来说事,大不了最后拼个鱼死网破,我不好过,你也不好过!”
语毕,荀淑妃甩袖离开。
冷芸气得浑身颤抖、面色铁青,毕女官小心翼翼地道:“娘娘,荀淑妃以往都敢跟你对着干,可见她的胆子是挺大的,连她都怕了桑玥,那朴清然会不会也已经被桑玥给要挟了?朴清然说凤印是桑玥向皇上要的,但……会不会是她自己给的呢?”
“她敢?”朴清然的家人还在她手中,量朴清然也不敢耍什么花样!只是,桑玥和朴清然最近过于亲密的举动或多或少让她有些不安,她更愿意相信这是桑玥的障眼法,目的是要挑起她对朴清然的怀疑。但只要想起胡太医那件事,她又觉得自己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她按住太阳穴,眼底浮现了纠结之色,良久,她吸了口气,道:“你去给朴清然带个话,让她宣我去华清宫觐见。”
“是!”
……
冷芸的这个要求可真是愁坏了朴清然,她在房里踱来踱去,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云傲开口,她一边要完美地扮演痴傻冷香凝,一边要满足冷芸的要求,可即便冷香凝痴傻,平时也是讨厌冷芸的。她要如何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呢?
云傲从御书房回了华清宫,此时,正是桑玥练习批改奏折的时辰,二人得了会儿单独相处的时间。
朴清然素颜无妆,却依旧美得勾人心魄,只是眉宇间隐隐透着疲倦之色。晚上她得“陪”桑玥,就只能抓紧下午和入夜这会儿的空挡,好好地取悦云傲。今儿有事求他,她便是更加卖力了。
一番酣畅淋漓的云雨过后,她裸裎着满是吻痕的身子,趴在云傲的身上,喘息道:“云傲,我晚上还想这样,今天我不去陪玥儿,陪你,好不好?”
云傲想起刚刚异样的激情,下腹一紧,笑了笑:“好,从今天开始,你每晚都只能陪我。”
对于朴清然的方式,云傲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自从二人前些日子开始行房之后,宫里的嬷嬷就传导了许多闺房之术给她,这些东西,无关心智,情欲来时都只剩本能了。
朴清然娇羞一笑,尽管那样的方式有些累人,但只要能远离桑玥那个煞星,再累她也心甘情愿。况且,欢好过程中,她也是得了欢愉的。
解决了自己的麻烦,她开始解决冷芸给她出的难题:“云傲,我想……见见冷芸。”
云傲环着她纤腰的手臂一紧,不悦道:“见她做什么?她对你又不好。”
“这……”
朴清然一句话哽在喉头,恰好此时,多福海通传说桑玥来了。
二人穿戴整齐之后,携手走到了正殿,大抵今天真是激情过度了,朴清然和云傲的脖子上都有着难以掩饰的吻痕,因此,二人都穿了领子较高的衣衫。
桑玥淡淡地倪了一眼,仿若不察,给二人规矩地行了一礼:“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朴清然强迫自己“亲热”地拉过桑玥的手,笑容满面,但眸子里却掠过一丝不难察觉的厌恶和惧色,实际上,几天下来,她已经条件反射地就想离桑玥越远越好,她哪怕握着桑玥的皓皖,那葱白纤指却在隐隐颤抖:“玥儿来了,是接母后去东宫陪你的么?”
桑玥一听她这话就明白她已得了云傲的首肯,不用再去东宫了。她笑了笑:“不了,母后赔了儿臣这么久,儿臣已经心满意足了,母后还是多多陪父皇吧。”
算你识相!朴清然坐回了云傲身边,云傲还在疑惑朴清然的问题:“是不是冷煜泽跟你说了什么?他让你给冷芸求情?”
朴清然的瞳仁微动,顺着云傲的话:“嗯……是啊,煜泽说那是他的姑姑,希望我网开一面,唉!其实……我也很为难呢,她是坏人,但我又好喜欢煜泽,不忍心让他失望,怎么办?”
桑玥狐疑地挑了挑眉:“父皇,你们在说什么?”
云傲叹道:“你母后要见见冷芸。”
桑玥端着茶杯,缓缓靠上了椅背,用杯盖柔柔地拨弄着里面翡翠般剔透的茶叶,心里做了番计量,浅浅一笑:“父皇,那就宣冷贵人来华清宫觐见吧,怎么说,冷贵人都是母后的妹妹,于情于理都要来拜见母后一次,让她出趟朝阳宫,也算是母后的一项恩典。”
朴清然不明所以地看着桑玥,这个丫头最是恨冷芸,也讨厌她,怎生如今反而帮她们说话了?
桑玥喝了一口茶,用杯子遮掩了唇角若有若无的弧度,整了朴清然好几天,不就是为了逼出冷芸?
她含笑地望了朴清然一眼,朴清然的心怦怦一震,一股恶寒爬上了脊背……
半个时辰后,冷芸奉旨进入华清宫拜见皇后。
她穿着一件淡紫色斜襟短袄,内衬白色曳地长裙,裙裾开满高雅的紫罗兰,随着她莲步轻移,朵朵花开淡墨痕,馥雅含韵,芳香阵阵。
贵人不同于贵妃,穿着打扮不能逾越规格,因此,她几乎没戴多少华丽的首饰,可即便如此,她素面朝天,墨发轻挽,依旧是华清宫一道不得不赞叹的风景。
当她跨入正殿时,忽然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得停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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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二更过后的第二天,难以保持万更,凌晨四点半鸟,实在困鸟……
冬天来了,有的宝贝冻感冒了,笑笑心疼啊!大家一定一定要注意身体!
哦,29号了也,别让票票过期了哦!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