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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灾过后,尽管寒风凛冽,阳光却是独好。朱瓦红墙,楼影幢幢,沐浴在金色日晖下,格外地明艳璀璨、焕然一新,一如祁山的局势,在荀义朗抵达后短短三日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抵达辽城当晚,他不作歇息,率军夜袭敌营,借助风力优势,用火攻烧了胡人的营帐,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的士兵和胡军拼得热火朝天时,他所向披靡,一路杀到主帅的府邸,挥剑斩落了胡国将领的头颅,并将之悬挂在辽城城门口,大挫了胡军的士气。
大周兵士攻入城内,浴血到天明,终于收复了这一个重要的交通要塞。
紧接着,他马不停蹄,指挥另一队人马,攻入了附近的怀庆城,厮杀了整整两天两夜,号角吹响边关的上空,不见白云朵朵、澄碧蓝天,唯见城楼雾霭、烽火硝烟。
这一场仗,辽城和怀庆城得到解救,胡军损失三万,大周军士损失两万,虽是以少胜多,但那两万名英魂终究还是永驻了沙场,无法返回故里,他们的家人只能领着一个个刻有名字的木牌立起牦牛般多的衣冠冢。
荀义朗从不曾心怀天下,但若他们是香凝的子民,就都是他疼惜的对象。他让城中所有文官给每一名过世兵士的家人写信悼念和慰问,并派专人跟踪朝廷发放抚恤金的情况,确保那些为国捐躯的勇士的家人得到最大程度的补偿。
捷报传回京都,云傲心情大好,亲自奋笔疾书,大力赞扬了荀义朗,并封官加爵,号令三军将士皆以他为效仿的对象。
一时间,荀义朗名声大噪、轰动全国,他就像是一匹黑马,突然就闯入了众人的视线,突然就踏破了敌军的封锁,突然就粉碎了胡人的侵略。他俊美清贵,早已闻名于帝都,但如此血性勇猛,却是叫世人为之惊叹、为之瞩目。
瞩目的同时,原先不怎么被大家放在心上的话题慢慢地成了热议:荀义朗年逾四旬,不曾婚配,是为何?
有人猜:他眼界极高,尚未碰到能让他心动的女子。
也有人猜:他好男风,私下怕是养了美男若干。
更有人猜:他雄风不振,无法行那愉悦人事。
就在各种猜测如雪花漫天飞舞时,一种最直击人心的绯闻横空出世:荀义朗早已心有所属,为她守身多年,只待此次浴血沙场,建立赫赫战功,便求皇上指婚,赐佳人于他。
当这种小道消息插了翅膀飞入皇宫后,不免又是惹来云傲一顿雷霆震怒。
桑玥对此只是淡然笑之,不做评价。不用想也知道这样的言论是出自谁口,冷芸就是算准了云傲的疑心,逼着他疏远冷香凝、嫉恨荀义朗。当然,冷芸被圈禁,外面势必有一只强有力的大掌在暗中推波助澜。只是,桑玥隐约觉得冷芸有点儿混淆视听的意味,似乎在这铺天盖地的流言下,还藏了点儿什么。
灵慧已混入了胡国,但还没能追踪到小石榴的下落,云傲的头风日益严重,苍鹤开始为闭关他炼制金丹,以压制体内的病症。但慕容拓似乎觉得苍鹤此举有些故意避开众人视线的感觉,只是,苍鹤要是没点儿本事也混不到国师的位置。慕容拓哪怕日日抽空盯着他,仍旧未能发现明显的破绽,于是慕容拓干脆换了方式,直接离开了京都。
御花园内,冷香凝正踢着毽子,她褪去了厚重的宫装,拿掉了沉重的首饰,任青丝飞扬,和裙裾在姹紫嫣红中舞出一道亮丽的风景。
云傲瞧着欢喜,多福海递过来的糕点他也多食用了好几块。
冷香凝玩得不亦乐乎时,荀淑妃姗姗娉婷而来。她穿着宝蓝色束腰长袄,曼妙的身姿被凸显得淋漓尽致,虽说论样貌,她不如冷香凝,但论身材,冷香凝过于清瘦,不如她丰腴柔美。
她眉眼含笑地走到云傲身边,规矩地行了一礼,声音宛转悠扬,噙了一分殷切:“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冷香凝的兴致被打断,柳眉蹙了蹙,凤眸紧了紧,这一细小动作,竟仿佛引动了灿灿日晖生余波、袅袅花香聚馥雅,天地万景似都黯然了一瞬。
云傲知道冷香凝的心里对荀淑妃心存芥蒂,便只想着让她快些离去才是,他语气疏离地道:“平身,若没什么事,别打扰了皇后的兴致。”
荀淑妃的眸光一暗,但她低垂着眉眼,倒也没让人瞧见。她微笑着道:“臣妾在琉淑宫养了几只很有意思的小鸟,一直想敬献给皇后娘娘,但又不知皇后娘娘的喜好,可否请皇上和皇后娘娘移驾琉淑宫选上一选?”
冷香凝走到荀淑妃的面前,双眸一亮:“小鸟?”可话刚出口,她就忆起了前些日子云傲和荀淑妃的亲密样子,那种兴奋瞬间就荡然无存了,她友好地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喜欢。”
云傲深邃幽暗的眸子里却是漾开一层喜色:“淑妃有心了,多福海。”
“奴才在。”
“把熄族进贡的千年灵芝送到琉淑宫。”
“是”
云傲再不看荀淑妃,而是面色冷香凝,和煦一笑:“香凝,饿不饿?”
荀淑妃的心剧烈一抽,她何曾见过如此温柔的皇上?那双叱咤风云的犀利眼眸里竟然堆满了羡煞万千粉黛的柔情蜜意。她的素手一握,握得住权势富贵,握不住夫君的心。
冷香凝摸了摸肚子,莞尔一笑:“饿了。”
“我们回去用膳。”
“好啊。”
冷香凝欣喜地应下,云傲朝她伸出手,她迈步要把自己的放入他的掌心,却突然猜到了裙裾,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荀淑妃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贴着她的耳朵安慰了几句。
冷香凝一怔,刚要开口,身子已被云傲拥入了怀中。
……
今晚,就是瑜安公主嫁入南宫府的婚宴,桑玥定是要去参加的。在参加之前,她去探望了东宫的不速之客:沐倾城。
望川殿是东宫最僻静的一处寝殿,但却大得出奇,尤其是前院,几乎囊括了一片苏雪梅园。
午后的阳光略显慵懒,呼吸吐纳到空气中,形成一道道白色雾霭,桑玥不喜繁复的花色,一路上,除却海棠和梨花,便是洁白的水仙和绯红的君子兰了。她的墨发如云,洋洋洒洒地飘于脊背之上,额前缀着的红宝石华胜颗颗晶莹,如鲜活的血滴,衬得这张清丽容颜华贵妩媚,又透着一股厉气和霸道。
一跨入门槛,桑玥就发现这个院子的结构很奇怪,原先的花花草草没了,全是树木和石头,似乎按照某种规矩罗列着。她的目光逡巡而过,落在大地中央的七块并不显眼的顽石上,脑海里闪过一道意味深长的光束,顿了顿,毅然踏出了第一步。
只见院落里突然飞沙走石,树木横移,她唇角一勾,提起裙摆,轻轻一纵,落于另一块顽石之上。
北斗七星阵!
七人依上三颗“玉冲”星,下三颗“璇玑”星次序,占据七个方位,分别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对敌形成包围。随着阵式变化,七人既可联手往复,流转不息。显然,这里没有人,却是用树木替代了相应的位置,想必地底藏有操控树木的机关了。
桑玥凭着从前在定国公府学习的阵法,从容不迫地绕过一波一波的攻击,只见乱石中、林木里,红白相间的倩影如霞光流转,飘渺虚幻,裙裾翩飞发出的沙沙之响,却若噌吰一般震荡着某人的双耳。
大约半刻钟后,桑玥成功闯过了北斗七星阵,身后的景象恢复如初,仿佛刚刚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望川殿没有多余的宫人,桑玥便自己寻到了沐倾城的房间。
房门紧锁,她唤了两声:“沐倾城,沐倾城。”
无人应答,但里面的确有微弱的呼吸。
桑玥幽静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一下,装?
她素手轻抬,推开了雕花大门。
惊世骇俗的一幕出现了!
浴桶,美男出浴……
沐倾城愣愣地凝视着桑玥,一张闪动着水蜜桃般粉嫩光泽的脸颊,微微扬起一抹羞涩的、牵强的笑意,那灿若星河的眼眸掠过点点纯真而诧异的流波,隐隐透着一丝欣喜、一丝委屈,仿佛一个被丢弃了许久的孩子总算盼来了亲人,乃至于,他波光潋滟的眸子忽而就染了一层泪意,越发璀璨生辉、勾人心魄。
这是他最完美的表情了,一定要迷倒,一定要迷倒!
但令他失望的是,桑玥没有半点儿反应!若说上次她的眼眸里还有一丝惊艳,今儿就是平淡无波,淡漠如常了。他心有不甘,只得暗自咬牙,使出了杀手锏。
只听哗啦啦一阵水声,他已自浴桶里站起,一丝不挂的他霎时风光乍现,白瓷般光洁诱人的肌肤被温水泡出了一片芙蓉色,如揉了一地霞光、碎了一方云雨,每一处都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他紧咬住朱红薄唇,眼泪几乎要掉出眼眶:“殿……殿下,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倾城的,倾城不知殿下前来,有失远迎,倾城给殿下赔罪。”
不知道她前来?方才操控北斗七星阵的难道是鬼?见过能装的,没见过这么能装的。这种演技,比之她的也不遑多让了。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荀义朗直爽坦荡,子归和玉如娇便没有多少花花肠子;云傲老奸巨猾,这沐倾城简直就是个披着羊皮的小妖兽!
脸皮厚,是吧?
桑玥目不斜视,避过他那叫人羞涩的部位,淡淡地道:“沐倾城,在本宫面前用美男计,你还差了些。虽说你样貌极美,但那儿似乎太小了,本宫没有丝毫兴趣。”
沐倾城的神色一僵,本能地捂住小鸟,低头,从指缝里偷偷瞟了一眼,有么有么?他的很大了,好不好?难不成曦王殿下的比它更大?那是什么尺寸?
良久,发现桑玥根本没有拿正眼瞧他,他才发现自己中了桑玥的激将法。
他目瞪口呆,太女殿下……果然非比寻常,讲的话,好……好无耻!
桑玥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语气如常道:“你未得本宫的允许就冒犯了本宫,所以本宫决定挖了你的眼珠子。反正,皇上将你送给了本宫,你就是本宫的人,本宫如何处置你,皇上不会过问。”
沐倾城已跨出了浴桶,用毛巾擦身子的手就是一抖,他用阵法让桑玥看到了他的能力,笃定桑玥必起惜才之心,谁料,桑玥竟是要挖他的眼珠子?他的心里闪过无数种分析,最终鼓足了勇气,道:“殿下,你给倾城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
他倒是不笨,桑玥笑了笑:“你引以为傲的那些能力在本宫眼里并非不可取代,本宫一不贪恋美色,二不乐意被皇上逼迫,所以你的下场只能如此。”
沐倾城的瞳仁动了动,很快就捕捉到了桑玥的话外之音,他期许道:“殿下,倾城不是皇上的人,是殿下的,倾城只效忠殿下一人!”
桑玥似是不信:“口说无凭,得用实际行动来表示,你赶紧换衣,本宫带你去赴宴,若是表现好了,本宫再考虑要不要从轻发落你。”考虑而已,又没真的答应。
赴宴?沐倾城心中一喜,笑得花枝乱颤:“是!”
瑜安公主下嫁给南宫家的嫡四子南宫宁为妻,喜事一桩,举国欢庆。然而,南宫府邸的书房内,南宫夜和长子南宫城、次子南宫弈都一脸铁青地坐着,身穿红色喜服的南宫宁跪在地上,一脸愤愤不平地听候父亲南宫夜的发落。
南宫夜也是刚刚从瑜安公主随身女官那儿得知瑜安公主居然怀孕了!他就说呢,南宫家比姚家更不愿跟皇室扯上关系,这就是为何,各家大族都送了女儿入宫为妃,南宫家却是寻借口婉拒了。皇上不可能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当那道赐婚圣旨下达到南宫府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公主驸马有那么好当么?皇亲国戚有那么逍遥么?公主是金枝玉叶,别指望她能孝敬公婆,也别指望她能相夫教子,他们几个不天天给她磕头行礼就不错了。更重要的是,别的孩子尚公主倒也罢了,南宫宁?他是四子里脾气最臭的,也是最……唉!
瞧瞧他,未婚就让公主失贞怀孕,传出去,皇室的脸,南宫家的脸全都丢尽了!
“父亲,孩儿知错了。”话虽如此,脸上却是没有半点儿悔意。他知道父亲是望子成龙,希望他将来出人头地,做了驸马就意味着从此断送了官路,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本来就不愿意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他自有他的打算,总不至于喝西北风就是了!再者,瑜安公主不像其它的公主那般娇生惯养,性格又活泼幽默,他的确很是心动,这才干柴烈火,提前共赴了云雨。
南宫城摇摇头,语重心长道:“算了,父亲,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瞧四弟和瑜安公主是情投意合,日后会处得甚好的,公主刚刚有孕,我们守住秘密就成,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一个月后再公布喜讯,别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南宫城是长子,是将来要继承家主之位的,他的话不可谓没有分量。南宫夜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南宫宁一眼:“你记住了,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万一你待公主不好惹怒了公主,别指望南宫家会给你出头!”
南宫宁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放荡不羁,但还是恭敬地应下:“是,父亲。”
“你……没在外面欠下什么风流债吧?”南宫宁起身欲要离去时,南宫夜叫住了他。
南宫宁瘪了瘪嘴:“父亲,你以为我跟那陆青云一个德行吗?”
南宫夜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你出去陪客人吧。”
南宫宁走后,南宫夜苦叹一口气:“城儿,我总觉得尚公主不是什么好事,要知道,瑜安公主是三皇子同母所出的妹妹,万一届时,三皇子要起义,我们南宫家岂不是要被逼上他的船?”
南宫城觉得父亲的担忧不无道理,当上储君只是朝着九五之尊迈出了第一步而已,并不一定就是最后的赢家。譬如当今的皇上,最初就不是太子。皇上独宠皇后娘娘,立了嫡公主为皇太女,但万一皇后娘娘去了呢?朝阳宫那位,最为痛恨皇后娘娘,保不准她哪一日东山再起,把皇后娘娘给整没了,桑玥的太女之位只怕就保不住了。
“父亲,你的意思是,瑜安公主是故意要嫁进南宫家的?”
“我确有这个猜测,三皇子是姚家外孙,听说贤妃娘娘甚为看重姚馨予,他们二人联姻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再加上我们南宫家……”三皇子的胜算十分之大。南宫夜按住额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都是那个不肖子闯的弥天大祸,世上那么多女人,他偏偏要招惹皇室公主!那公主的模样也就是一般般,还不如南宫雪!最要命的是,他只要一想到自己不再是府里身份最高的人,心里就觉得憋屈!见了自己的儿媳还得行礼,这是什么世道?
南宫城了解父亲的心思,但圣旨已下,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把公主给退回去。这件事,到底是南宫宁莽撞了。只希望那小子,别给南宫家闯下弥天大祸。
南宫府的宴会大厅,贴满喜字,挂满红绸,桌上摆着各式琳琅满目的酒水菜肴,南宫家的夫人和几个儿媳忙前忙后,招呼客人,南宫氏也从旁协助,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暖的笑,生怕一个不周到就被扣上一顶不敬公主的罪名。瑜安公主尽管不是嫡出,但已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公主之一,南宫家的人不得不把她当神一样供起来。
拜堂仪式过后,小姑子南宫雪亲自送瑜安公主回房,此时正陪着她闲聊絮话,以缓解初入夫家的不适应。
冷家的席位上,最红光满面的当属郭氏。为什么呢?陆氏那个处处压她一头的大夫人死了,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家主夫人!哪怕冷芸被囚禁于朝阳宫,可皇上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殃及无辜,收回当初对她的册封。她是二品诰命夫人,又是平妻,在没有发妻的冷家,她就是做正妻,想想就叫人兴奋!
她穿得甚为招摇,褐红色葛布短袄,素手罗裙,头戴两支翡翠流云簪子,缀下寸长的金色流苏,衬得她雍容华贵,富丽典雅。郭家是没落了许多,但她如今是冷家家主夫人,还用愁没有荣华富贵?那个蠢女人,压了她那么多年,活该落个双腿被斩的下场!
与她相比,一旁的冷芷若可就消沉太多了,她如今成了帝都的笑柄,公布亲事当晚,生父和未婚未“相爱相杀”,未婚夫更是把她作为赌注输给了姚秩,她想了无数的法子把那纸契约要回,奈何姚秩就是不买她的帐!祖母郭氏和姑姑冷霜都相继寻了法子,但就是撬不动姚秩那个呆瓜的手。
郭氏瞧着孙女儿垂头丧气的样子,抬了抬描绘过后分外鸦青的眉毛,恨不得抬到天上去,带了一丝傲慢的口吻道:“芷若,你愁什么?”
冷芷若对祖母这种傲慢的态度厌恶不已,可碍于身份,不得不毕恭毕敬:“祖母你如今都是家主夫人了,能不能想法子从姚秩那儿把契约要回来?”
恰好此时,姚馨予和姚家三兄弟步入了席位,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郭氏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冷意,笑道:“你等着吧,我今晚就把契约给你要过来!”
冷芷若疑惑不解:“可是姚秩在军中,今晚怎么要得到?”
“他去军中哪里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契约定是在姚府,你祖母我啊,不仅给你要回来,还替你出口恶气!”想着冷芷若被桑玥追得满处跑,还衣不蔽体地被人给看了,她的心里就窝火。倒不是她多么含糊这个孙女儿,只不过面子过不去罢了。加上她可是记得上次在宝林轩,她和芷若被姚馨予打得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子。她这个人,最是记仇!即便过了大半年,她仍是没忘!今儿她就连本带利地一并讨要回来!
桑玥入宫了,林妙芝又时常处于昏迷状态,即使姚清流解了她的禁足令,姚馨予还是孤单得不像样子。明明是参加喜宴,她的笑容却是有些僵硬。姚家和冷家的关系并未因为桑玥而有实质性的改变,她和冷煜安的亲事依然遥遥无期。这么一想,本就失落的她越发难受了。她知道冷煜安在看她,但她不敢抬头,不敢和他对视,生怕这么做了,自己就忍不住当场哭了。
“馨予。”
一道熟悉的声音飘然入耳,姚馨予握着杯子的手一紧,侧目相望,没有多少诧异地笑了笑:“三皇子。”
云笙在她身旁坐下,温柔地道:“许久不见你,你可安好?”
姚馨予有些不自然地喝了一口茶,语气恭敬且疏离地道:“多谢三皇子挂念,我很好。”
云笙轻声道:“我母妃很想你,你什么入宫去见见她?”
姚馨予垂眸:“贤妃娘娘召见,随时都可以的。”
云笙的唇角勾起一个会心的弧度,细细辨认,能从中发现一种稳操胜券的感觉:“那好,今晚我就告诉母妃,说你愿意入宫陪她。”
“嗯。”姚馨予随意应下,整个谈话的过程除了最初的对视,她没再多看云笙一眼。
云笙对此仿佛不甚在意,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席位。
冷煜安的眼底掠过几点寒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就在大家各自欢声笑语时,门外响起了太监的通报声:“太女殿下驾到——”
所有人齐齐起身,对着门口之人规矩地行了一礼:“参见太女殿下!”
“平身。”
众人得了桑玥的示意,纷纷直起身子,看向这位大周第一传奇女子,可当他们的眼神飞向桑玥时,却无一例外地都被她身旁那位风华绝代的男子吸引了视线!
他们以为曦王殿下已是天底下最年轻貌美的男子,但眼前这人竟跟曦王殿下不相上下,或者,单论容貌,他的更甚一筹!他身穿银色锦服,头束白玉冠,天庭饱满,下颚尖尖,颜如玉,色如珠,五官精致,妖孽的美,孩童的纯。如此矛盾的特质在他身上完美地融合,他的唇角挂着不夹杂一丝邪念的纯真笑容,偏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又似积聚了十里桃花,眸光一转,便是风情万种,真真是……媚骨天成!
他跟太女殿下一同出现,是否说明……二人关系匪浅呢?
突然,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极其刺耳的瓷器碎裂声响,众人循声侧目,却发现赫然是郭家的小姐郭紫仪倒下去了!她的双颊还泛着酡红之色,这……完全是被沐倾城给迷晕的!
桑玥皮笑肉不笑道:“你做了什么?”
“我瞧她对你不怀好意,就看了她一眼。”事实上,他对自己的美貌向来自信,别说迷晕谁,迷死人也是有过的。但见了桑玥他才知原来一个女人的定力可以这么强。
看一眼就能迷晕别人,这样的人去打仗该有多好。桑玥带着他入席,很快,众人就知晓了他的名字叫做沐倾城,许多人凭着记忆搜索到了三年前和他有关的事迹。他的确来过京都,也的确迷死过一堆人,当时,就连瑶兮公主都看中了他。只是众人不明白他是如何逃脱瑶兮公主的魔爪的,现在看见他和桑玥出现在一起,他们的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桑玥过去姚家的席位和姚家人聊了会儿天,问了一下陈氏和林妙芝的身体状况。回到自己的席位后,沐倾城倒了杯酒水给她,巧笑嫣然道:“殿下,你还没告诉倾城,让倾城为你办什么事呢?”
说这话时,沐倾城有意无意地朝桑玥靠近了一分,芝兰香气缓缓飘入了桑玥轻巧的鼻尖,桑玥的脸上维持着端庄得体又不失威严的笑容,埋在桌下的手臂却是一震,一个明晃晃的锥子落入掌心,她单手一撩,用力一戳,锥子入体一分。
沐倾城痛得身子一颤,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可怜兮兮地望着桑玥,却不敢不笑:“殿下,倾城好痛!”
“知道痛,就恪守本份。”离她那么近,找死吗?要不是念在他还有些利用价值,她可不保证会不会把他给阉了!能将阵法习得那么优良之人,心性会如此脆弱?动不动就哭,搞得好像她是女霸王,他是小羔羊似的!云傲到底是请了个什么样的人,训练出这朵奇葩?
沐倾城幽怨地嘟了嘟嘴,但他敢怒不敢言,还得强颜欢笑:“倾城知道错了,殿下你轻点儿,好疼的!下次戳倾城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
其他人自然不知道桑玥戳了沐倾城,他们看见的是沐倾城离太女殿下很近,太女殿下笑着说了什么,沐倾城感动得热泪盈眶,一副愿意为之上刀山下火海、生死不悔的深情模样。于是,大家的心里对二人的关系又确定了几分。
冷芷若忍俊不禁地将目光落在沐倾城的身上,一颗小心脏突然蓬勃地跳了起来,跳得她浑身燥热、双颊滚烫。这种感觉,只在初次见到慕容拓时有过,现在,破天荒地再度发生了。
桑玥一边喝着酒,一边用余光扫过厅内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了南宫宁的脸上。据慕容拓查探的情报,这个南宫宁跟陆青可谓是半斤八两,不同的是,南宫宁比陆青云谨慎许多,所以在外面的名声较好。按理说,瑜安公主生得不算特别美貌,南宫宁这种花间浪子会看得上她?还是南宫宁单纯地就是在攀附权贵?当然,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
她看向对面正在看她的云笙,起身走到云笙的席位前,唇角微勾道:“三弟的气色不错。”
云笙笑道:“妹妹成亲,我做哥哥的当然开心,难道太女殿下做姐姐的不开心吗?”
桑玥的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还无的笑:“这样啊,我还以为三弟的气色好是因为沾了西洋参的药气呢!”
云笙的眼眸一眨,呵呵笑了:“什么西洋参,三弟听不懂。”
桑玥幽冷如千年冰泊的眸子微眯了一下,意态闲闲道:“三弟见多识广,还会有听不懂的事?琉淑宫也好,御膳房也罢,三弟都能来去自如,他日,怕是我那东宫也要对三弟敞开大门了吧!”
云笙的唇陡然长大,拱手一福,垂首顺目,含了一分惶恐道:“太女殿下,微臣惶恐!不敢觊觎储君之位!还请殿下明鉴!”
云笙对她的成见有多大,她岂会不清楚?突然做出俯首称臣之姿,怕是心虚了!她原先只是猜测,而今瞧他那故意低头以遮掩飘忽眼神的模样,她就笃定自己猜的没有错!那个在荀淑妃送给冷香凝的西洋参上抹毒的人,那个唆使小太监去找冷香凝哭诉的人,就是他!原先,她怀疑过荀淑妃和云绥,但直到华阳夫人出事,她才觉得自己似乎算漏了什么人。这是一系列争对冷香凝的恶性报复,荀淑妃只为争宠,不至于歹毒到杀死华阳夫人的地步,而云绥明白冷香凝在荀义朗心目中的地位,他断然不敢触碰荀义朗的逆鳞。如此,便只剩和荀淑妃走得近的云笙了。云笙大概是认为,只要逼死或逼疯了冷香凝,她的储君之位便也不保了。
从云笙当着姚家的面揭穿她的身份,比企图挑拨她和姚家人关系的那一刻起,她就觉得这个弟弟,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单纯善良,他的心机可谓深沉。譬如,云傲明明多年不踏足后宫,为何一夜宿醉就宠幸了姚贤妃?这其间,云笙出了多少力,不得而知了。
她抬手,轻轻拂过云笙的肩头,似乎要掸落一粒粉尘,动作轻柔写意,语气却寒凉似冰:“你最好祈祷别让我查出华阳夫人的死跟你有关,否则的话,别说双腿,我连你的双手也一并砍了!”
云笙的脊背爬过一股恶寒,浑身的汗毛就在她的一句威胁之词中根根竖起了。桑玥走后,他才直起身子,仰头的前一刻,眸子里如山洪海啸般的戾气汇聚成一把犀利锋刃,割得空气碎裂成沫,点点飘回他的眼眸,涩痛得他双目血红。但这也就是一瞬而已,当他抬头坐好时,脸上只剩下平易近人的、掺杂了一分得意的笑。
就在大厅内热闹非凡时,南宫宁和瑜安公主的新房差点儿被献了个底朝天。
新娘不得私自揭开盖头,瑜安公主的盖头却是被一个侍女给唐突地揭了,不,她还算不得侍女,只是穿了侍女的衣服混入了南宫府而已。来人生得十分清秀,五官小巧,肤色微蜜,身姿极为丰盈,是个十分性感的女人,名唤花雨。
她站在瑜安公主的跟前,愤愤不平地道:“公主!我也不想冒犯你、冲撞你!但是南宫宁对我无情无义,要做那始乱终弃之人,我便也只能向你讨个公道了!”
------题外话------
966张月票了,咳咳,貌似,貌似下午得二更了?
有米有人喜欢倾城?
大家都想看玥玥大开杀戒……呼呼,来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