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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的案子到底有多大,一开始我们谁心里都没有谱,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和四哥去厨房的时候,才听方管说这个周云的案子是公安部一号督办大案,兄弟俩共同作案。周云是哥哥,而弟弟周浩被关在省看守所。方管让我们一定照顾好这小子,明天省公安厅的人可能亲自来提审。四哥一听,赶紧悄悄告诉我到监仓盯着,否则郑强、苍蝇这几个毛头小子一个不乐意,把人家砸一顿就完了。这小子现在说不定真的憋着自杀呢!我赶紧跑回监仓查看,发现周云已经被拉出去提审,这才松了一口气。
邢耀祖看我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赶紧问我怎么回事,我说这个周云可是咱石铺山、甚至咱L市公安系统的大熊猫,一根毛都不能碰他,否则得出大事。接着我把他的案子简单地说了说。邢耀祖听完一皱眉,说这可不行,咱得赶紧跟大家说一下情况!
郑强似乎从我紧张的神色中看出了端倪,赶紧凑过来问:“咋了虎子?是不是那个周云出啥事儿了?”
我摇摇头,“这小子咱可千万不能碰,否则谁都担待不起!公安部头号督办大案啊!比你这厉害多了!”
郑强一撇嘴,“咋,难不成他说的杀人吃人是真的?”
我叹了口气,“杀了13个,碎尸的还不止他说的9个,几乎全部都拿硫酸溶解掉了。我听方管说,具体他们到底吃了多少人肉不知道,但是警察抓住他们的时候冰箱里还放着几个没吃完的肾脏。现在他可是咱L市和省厅的最大的案犯,咱可一定得盯住他!”
此言一出,郑强当即不说话了,苍蝇一下子跳了过来,“这小子要是自杀了,咱可真担待不起啊!我说大学生,你还是跟方管说说,这人直接关单间儿得了!咱可伺候不起这大爷啊!”
我苦笑一声,“你说得简单,这是个烫手山芋,咱所里领导都不想要呢!能说扔就扔了?估计他现在也闹不出什么了,只要咱们值班的时候防着他自杀,其他基本没多大问题。”
“有问题就晚啦!”苍蝇嘟嘟囔囔地说。
邢耀祖伸手就给苍蝇脑袋上一巴掌,“操,这还容得你挑三拣四啊!既然已经这样了,咱就得接着!”他一转头,“这样,从今儿开始大家都警醒点,晚上值班暂时三个人一班。千万盯着那小子,一定得顺着毛捋,否则出了事儿,咱之前的立功又费啦!”
“那他要是个憨货呢?脑子要转不过玩儿,一直不跟我们融合在一起的话,咱不得累死?”小康站在我的身后。
邢耀祖咬咬牙,“那就治他一顿!”
我赶紧说快拉倒吧!你还没治他,到时候就让他给咱治了!没想到邢耀祖一乐,“你当治人的办法就猛砸一种啊?”
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周云提出了一个要求,说他这些天一直没睡个好觉,昨天晚上好不容易到地方了,可这带着大镣上上铺确实是个难事儿,所以昨晚上根本连觉都没睡好,希望今天晚上能在下面睡。
四哥对他的要求不可置否,邢耀祖也半天都不发话。这下周云急了,说:“我现在也没想着要干啥,你们起码让我睡好觉,我才能在警察那儿竹筒倒豆子啊!我戴着这么短的镣别说爬到上铺,就是在下铺睡都困难!这让我咋配合你们?”
四哥看了看邢耀祖,忽然转头笑呵呵地对周云说:“咋,十几个人都杀了,硫酸溶解的办法都想出来了,这点办法没有啊?”
周云愣了一下,很快便冷冷地说:“成,你们这么不照顾我,那我就睡地下。看你们晚上值班的先受不了,还是我受不了!”
四哥笑笑不说话,径自躺在床上和邢耀祖聊天去。周云这下更没办法了,干脆一赌气,躺在地上和衣而卧。但是他没料到的是:看守所本身就在石铺山的背阴面,而且监仓里从建所那天起就没照入过一丝阳光,所以地面的潮气让他没到第二天早上就无法坚持。加上四哥之前发现这个周云虽然算是一个爷们儿,可对尼古丁的依赖性极大,一会儿不抽烟就毫无精神,于是偷偷地告诉七班所有的人:只要谁敢私自给周云一支烟,那不管是谁,这一个月就别抽烟了。所以又冷、关节又疼的周云最终无法忍受,第二天一大早就对四哥低头了。
“哥,服了!我上床睡,而且绝对不炸号!你只要给我包烟就成!”
四哥笑了起来,亲自从床下拿出一条中档次的烟递给他,“别说那么见外的话,只要你能把我们当哥们儿,那在号里绝对让你舒舒服服的!”接着,他有回头对我说:“你把下铺稍微收拾一下,让他在郑强和苍蝇中间睡。他那么重的镣上床太不方便!”周云一听,尽管表面上没有任何的表现,但是看得出他心里还是非常感激。
后来四哥告诉我,先扇一耳光,再给一个甜枣的事儿不是没用,尤其在看守所这个地方,多牛逼的犯人都得在蜜枣面前低头。
转天邢耀祖又开庭了。头一天我已经问过方管,说对邢耀祖的立功报告早就打了上去,所以他走的时候我赶紧找出那件据说可以带来好运的L看1616号服给他穿上。不过邢耀祖自己好像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笑嘻嘻地说反正都已经打算上路了,还整这些迷信的玩意儿干啥?不过说归说,他还是没坚持把那件号服脱下来。
邢耀祖走后方队又把我叫到办公室,说这几天还要再来一个管教,现在二队临时过来的管教太少,调班都没办法调,让我尽快跟新管教做好沟通,因为接下来的三四天他可能要去集中培训一次。另外,他告诉我国庆之前肯定要走一批,而且数量不少,让我尽快去各班和二审已决的犯人做好沟通。我算了算时间,离国庆上路最多也就只有25天了,但是全所二审已决犯人至少有13个,就算一天一个都来不及了。方管哈哈地笑起来,说这13个还有女号儿的呢!你现在虽然可以去任何一个男队,但是女队的权限可没有!我说那就好,从今儿开始工作呗!方管点点头,让我看了看小黑板上二队的已决犯,说:“先从二队开始吧!其他队的慢慢来。对了,我刚刚接到通知,现在由我接任二队正式的队长,以后希望你多配合我。”
我一愣,马上嬉皮笑脸地跟他道喜。方管(应该叫他方队了)笑了起来,说:“你少在这儿给我说拜年话了,你心里想啥我还不知道?寇队的处理决定现在还没下来呢,他的问题处理完之后可能也会调到其他单位了。另外当初寇队答应过你让你见见赵峰,这事儿我回来之后就给你们安排。不过我可告诉你,现在三队的事儿新闻媒体都盯着呢,你要是真能协助我们找出点什么证据的话,我马上给你第二次报立功!”
我点点头,笑着撤了出去。刚一出门就碰上了刚从厨房回来的四哥,他问我干啥去了,我说刚谈了点关于死囚的事儿,估计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我得天天住灰楼了。四哥笑了起来,骂道:“操,我发现全七班就你小子最会偷闲了!这周云刚来,你就打算闪人啊!”我赶紧摆手,“哥,我也干了点实事儿,方队说这几天见刀疤呢!”
四哥面色当即冷峻起来,“这是个大事儿,我回头得去准备一下。要不然刀疤这小子胡言乱语的,到时候啥都说不出来就完了。”
我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默默地跟着四哥往劳动号走。忽然四哥停下脚步,转头问我:“小虎子,你说咱这到底是为了刀疤还是为了咱自己?”我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径自转身接着往前走,边走边小声说:“算了,管他是为谁,反正这事儿要是真让我们帮得上忙,那刀疤也不用死了,我俩也可以争取减刑。”
临近中午,邢耀祖被方队带了回来。七班所有的人都往邢耀祖的脚上看,不过令我们失望的是,他是被砸了死镣进来的。
“操,这也太冤了吧!”苍蝇第一个跳了过来。方队一瞪他,“怎么了?法院判决是你说了算的吗?”说完,转头看看四哥和我,“你们号里得重新安排一个副班长了。你俩平时不在仓里的时候,邢耀祖现在这个情况没办法管理。”说完转身离去。
四哥赶紧拽住邢耀祖,“咋回事儿啊!越狱的事儿没算立功?”邢耀祖呵呵地笑,“没算,除了检察院的说了说之外,法院的人干脆只字未提。不过今天早上我们村儿里的人都来了,弄了个联名信给我保命,说我要是判死就太冤了。而且今天好像检察院的人也不干了,判决一下来,公诉人当场就嘟嘟囔囔起来。”
“那就有可能抗诉!”四哥自信满满地说,“赶紧让小虎子给你弄上诉书吧!你这事儿二审估计能下缓儿。”
邢耀祖一耸肩,“没啥屁用!人家都判了,还能翻案?我倒是已经在庭上说要上诉了,不过上诉书也没啥能把握的。我还是自己糊弄几句得了!”
“那可不一样!”四哥拽住邢耀祖,“我觉得你还是赶紧让小虎子写一下。你看啊,老邢,我给你分析:首先你们村儿的人都来了吧?有联名信吧?这就说明你做的是平民愤的事儿!再说了,既然检察院都提出你的立功表现了,那只是法院没有采纳而已!你现在上诉,绝对能保命!我就不信你不想活了?”
邢耀祖脸上的笑容当即僵住,“谁说不想活了?谁要不想活那就怪了!”他指了指周云,“看见咱们的魔王没?这小子13条命,你问他现在想不想活?我只是觉得现在再折腾也没啥意思了。”
四哥一摆手,“咋没意思!林子活没?喜全活没?刀疤活没?咱号里出去的就活了三个,何况是你呢?现在法律公正着呢!有一点疑点就不能让你这么轻易地死了!你得抓紧时间让小虎子帮你写,这小子最近要给国庆前走的那一批死犯儿写遗书,忙着呢!”
邢耀祖叹了口气,“让小虎子忙他的吧,我的案子我最清楚,还是我自己写算了。”说着,拖着链子躺下,“开庭太费脑子了,我先睡会儿,起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