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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容常凝, 尤笑很快便带着御医来了, 御医给容常曦仔仔细细把了脉, 最后确定她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体虚,且忧思过重,让她多静养。
容常曦怎可能静养。
尤笑告诉她,这会功夫的宫女, 找遍了也没找着,还不错的小太监, 张公公那边替他找到一个,才进宫半个月, 名为振英,之前随戏班子跑动,有一点底子。
容常曦不由得感叹了两句,张公公在宫中待的时间最长, 人脉最广, 有些大事,说到底还是要靠张公公。
容常曦让她将人带来,是个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小太监, 极其胆小,容常曦问他话,他说的磕磕巴巴, 连头也不敢抬, 但确实身段不错, 也会一些基础武艺,是个好苗子,尤笑听了吩咐,将振英送去了一个身手还不错的侍卫旁,跟着学武艺。
处理完这些事,容常曦不晓得容景祺和容景谦那边的状况,本打算先休息,第二日再看看情况,谁料尤笑很快带来消息,说是出宫数日的容景谦回宫了,一回来便被皇帝召见,去了御书房。
容常曦不再犹豫,立刻也跟着去了御书房,这回,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外头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父皇才让她进去,容常曦便在外头和福泉禄宽大眼瞪小眼,禄宽客客气气地对容常曦行礼,和容常曦再对上视线,便又赶紧微笑,而福泉则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于公公向来是守在外头的,见状有些好笑,斥道:“禄宽,福泉,你们也不同殿下说些什么?”
容常曦听他的语气,倒是有些意外:“听起来,于公公同禄宽福泉很是相熟啊?”
“说来倒是一段缘分。”于善笑了笑,道,“当初七殿下刚入宫,还是我去选的人,让禄宽与福宏去的允泰殿,如今禄宽已是允泰殿掌事,那福宏却……”
他颇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禄宽则很真挚地道:“还要多谢当初于公公青眼相待,将奴才送去了允泰殿。”
如今去允泰殿自是好差事,谁不知道允泰殿的七殿下从不发火,亦不苛责下人,虽整个殿比之其他殿,吃穿用度都要清苦一些,但该有的半点不会少,且禄宽福泉两人都颇为正直,绝不仗着身份对新入殿的下人大呼小叫,上下风气极正。
只是那时候去允泰殿,怎么想也算不得好差事,也亏得禄宽这人精能笑眯眯地感谢于公公,而于公公也能面不改色地道:“那时我一看你的样子,就知由你来伺候七殿下绝不会出错,说谢谢我,倒不如谢你自己,这般沉稳!”
容常曦听着这两个死太监你来我往,内心好笑,里头何公公开了门,请容常曦进去,容常曦大步往里走,见御书房内灯火通明,父皇与容景谦隔着桌子相对而坐,气氛算不得轻松。
容景谦看起来和上回见面并没有什么不同,至多只是瘦了一点点,神色也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屁也看不出来,他起身,对容常曦微微颔首:“皇姐。”
容常曦敷衍地点点头,又极其做作地吸了吸鼻子撒娇道:“父皇要是再让我在外头等着,我的风寒都要复发了。”
皇帝好笑道:“你说说你,大晚上过来做什么。”
“皇弟来得,我就来不得?”容常曦半真半假地委屈道,“父皇是越来越偏心啦!”
“胡说八道。”皇帝摇头,“景谦是有正事同我说,不像你,瞎胡闹。”
“瞎胡闹?!”容常曦瞪大了眼睛,又跺跺脚,“景谦的事儿就是正事,我就是瞎胡闹呀?!”
皇帝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常曦!”
“我知道的嘛。”容常曦站起来,轻哼一声,“景谦是为了邓亲王的事,还有大理寺的事出宫了,对吧?”
皇帝微微蹙眉,看了一眼容景谦,像是没料到他竟会将此事告诉容常曦,容常曦神色不动,也并不为自己辩解,容常曦看着都无趣,摇头道:“父皇,不是景谦告诉我的,他出宫之后,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呢,是二皇兄说的。”
皇帝微怔,容常曦这才将那份奏疏拿出来,递在皇帝面前,道:“父皇,你看看这个。”
一室烛火摇曳下,容常曦笑的狡黠又甜蜜,像是只如愿汲取了花蜜的蝶,皇帝犹豫片刻,将那奏疏打开,神色越发惊讶。
片刻后,他将奏疏合上,道:“常曦?”
“怎么样。”容常曦笑嘻嘻地道,“我说了吧,景谦的事儿是正事,我的也是。”
容景谦看着皇帝与容常曦,眸中有些迷茫,皇帝自是不知其中弯弯绕绕,直接将奏疏丢给容景谦:“景谦,你看看。”
容常曦展开奏疏,一边看,一边神色为之改变,容常曦观察着他的表情,简直想叫一声好,做戏做全套,容景谦看起来简直毫无破绽,若非她很肯定,福泉必已将今日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禀报给容景谦,只怕她也要觉得容景谦是刚刚才知道此事。
“二皇兄竟当真愿意将苍和猎场及牧马场交还。”容景谦一脸敬佩地道,“此等肝胆,让人敬佩。”
不不不,还是你比较让人敬佩。
容常曦扯了扯嘴角。
皇帝道:“常曦,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容常曦道:“没有怎么一回事呀,我今日去了二皇兄府上,将之前同父皇你说的,都对二皇兄说了一遍,二皇兄听了十分受触动,便同意将苍和猎场还有牧马场给归还。”
这话三岁小孩都不会信,但容常曦却说的很真诚。
要她像容景谦那样演个全套可能有些困难,但让她一脸傻气地讲话却不算难,毕竟……老本行。
皇帝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追问,只是又将那奏疏看了一遍。
看得出来,皇帝很惊讶,这和他预料的走向不同,他应当也是有别的打算的……
但这奏疏都递过来了,绝没有不接的道理,皇帝捏着这奏疏沉思片刻,道:“无论如何,常曦,这算是你的功劳。”
“话也不是这样说。”容常曦道,“是二皇兄自己的功劳,不过,父皇答应我的事,可别忘记啦。”
皇帝微笑道:“自然。”
容常曦和皇帝约定了什么,这在容景谦所知的范畴之外,他看了容常曦一眼,但并未发问,仍是安静地坐着,皇帝道:“只是景思问起来,朕该不该替你瞒着呢?”
其实容常曦下意识想要说得瞒着容景思,可她转念一想,瞒着干什么?
容景思不是说了吗,她不喜欢的,他也不会喜欢,他根本不想娶姚筱音,那她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干什么要瞒着容景思。
于是她摇头:“才不要,父皇你只管告诉三皇兄,他非但不会生气,还会开心呢。”
皇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天色已暗,常曦,你该回去休息了。”
这是打发她走呢。
容常曦也并不打算留下来听什么邓亲王大理寺的事情,横竖皇帝让容景谦去处理了,他肯定能处理好,只是不知道容景谦今天既然跟着孟俊毅去了容景祺那儿,他到底有没有和容景祺撞上?
但若她不走,只怕他们不会在她面前讨论这些事。
容常曦起身,给皇帝行礼后便退下了,出了御书房,容常曦没有走,而是在附近晃荡,今已入冬,何况夜寒风急,瑟瑟如带着倒刺,轻轻从人脸上身上拂过,容常曦没站一会儿便低声咳起嗽来。尤笑很是担心,一直劝容常曦快些回昭阳宫,容常曦自己也确实冻的厉害,但想到万一现在回昭阳宫,明早一醒来容景谦又离开紫禁城了那怎么办,他要躲着她,总是很容易的。
出乎容常曦意料,容景谦很快就出来了,见容常曦在外头冷的瑟瑟发抖,丝毫不意外:“皇姐还有事吗?”
容常曦冻的话都说不利索了,磕磕绊绊地道:“本宫……有、有话问你。”
容景谦道:“皇姐可以去茶室等我。”
皇帝颇爱茶,御书房附近就有个茗茶轩,容常曦心说我要是去了茗茶轩,肯定拦不住你。
见容常曦没有异议,容景谦便同她走到了茗茶轩,这大晚上茗茶轩自是无人,但有地龙余温,怎么都比外面好上许多,尤笑有些担心地道:“殿下……”
她心里记挂着上回容常曦和容景谦惊天动地的“一战”,不敢贸然离开,容常曦摆摆手,尤笑又犹豫地看了一眼容景谦,见他神色平和,只好退下。
门合上,茗茶轩内只有容常曦与容景谦,容常曦搓了搓手,眯眼看着容景谦。
容景谦道:“皇姐想问何事?”
“这里没别人,你就别装蒜了。”容常曦想到之前他让自己去嫁魏国公便心中来气,语气也实在好不到哪里去,“今日福泉救我一命,算我欠你的人情。”
“那是福泉所为,皇姐欠福泉的罢了。”容景谦道。
容常曦一拍桌子:“容景谦,你居然要我欠你奴才的?!做梦!再说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根本就猜到了我如果去见容景祺,所以才派福泉跟着我,又让容常凝去找我,你安排的还真好啊?”
容景谦不语。
容常曦越想越觉得可怕:“你明知我会遭遇什么,却根本不提醒我。”
“皇姐会听吗?”他反问。
容常曦一时语塞。
她才与容景谦大打出手,不管容景谦说什么,她当然都不会听,何况容景谦若直说容景祺会对她下杀手,只怕她会大笑三声后离开。
容常曦只好转而道:“你今日与容景祺见到了没有?”
容景谦道:“当然没有。”
这让容常曦有些意外。
容景谦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容景祺那边自然有办法让孟俊毅知道他计划失败。”
也对……
孟俊毅一旦发现容景祺计划失败,必然就得避开他,免得节外生枝。
容常曦被他的眼神给轻易刺激,怒指他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觉得我笨?呵,你在外头追查大理寺的事情这么久,一无所获,实在没用。”
其实这话实在不讲道理,邓亲王、大理寺、孟家、洪家……等等等等,盘根错节几十年,哪里是容景谦一朝一夕能找到足以击破他们的破绽的?
容景谦并不反驳,只道:“若无其他事,我先告退了。”
他起身想要走,容常曦道:“等等。”
她从袖子里拿出那张孟俊毅的信纸,随手往桌上一丢。
容景谦轻瞥一眼,竟很快意识到那是什么,他伸手拿起来,看了片刻,又重新看向容常曦。
容常曦看到他的眼神,便知有戏,她扯了扯嘴角:“景谦看来是很想要这个的。”
容景谦已直接将信纸珍而重之地叠好,收进了腰间,容常曦道:“诶!我又没说给你!”
“皇姐想要什么?”
他问的直接,容常曦也懒得再绕弯子,伸出右手:“五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