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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曦, 你是不是那个什么花毒并未完全根治……”容景兴一脸担忧地坐在容常曦身边, 伸手要去抚她额头, 容常曦将他的手打掉, 没好气地看着他。
“容景兴,容景昊, 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她双手抱臂,神色十分严肃, “以后, 不准找容景谦的麻烦。”
容景昊讷讷地点头, 容景兴却几乎要跳起来:“啊?!为什么啊!之前的落水、还有这次的花毒, 每次他都在场!你就不怀疑他?!还有还有,他性子那么讨人厌, 看着就阴阳怪气的, 你——”
“——我才是那个受伤的人, 他到底有没有害我, 我自己难道不清楚吗!”容景谦用手中折扇狠狠一拍容景昊的脑袋, “他也没有阴阳怪气,就是不爱说话罢了, 你少借题发挥。”
容景兴十分委屈地捂着脑门:“常曦!!!你到底怎么了!以前你不是最讨厌他吗?!怎么在西灵山待了三年, 你就!!!”
容常曦索性道:“没错,就是在西灵观的这三年,让我意识到了很多事情。”
她拉着容景兴的手, 十分语重心长:“景兴, 称人之恶者, 不恶乎?”
容景兴说:“啊?”
容常曦解释:“你觉得你说容景谦坏话,自己是高尚的吗?”
容景兴丝毫不能理解容常曦的用心良苦,道:“反正比他高尚!”
“……”容常曦深吸一口气,“他受咱们的欺辱,说过咱们的坏话吗?”
容景兴“切”了一声,道:“那是他没地儿说!他跟父皇告你的状,父皇会理他吗?”
居然无法反驳……
容常曦欲言又止,勉强忍住骂他的冲动,道:“你别强词夺理。何况景谦是我们的弟弟,血浓于水,我们怎可以三番四次地给他下绊子呢?而景谦虽沉默寡言,却从不心存埋怨——”
“——他还不埋怨啊?!那眼神飞的,我看他心里早把我们骂了几百遍了!”
“别打断我!”容常曦怒吼一声,又想起自己现在是个心静如水的形象,憋出一个笑容,“总之,景谦本来就没做错过什么,之前他入宫我就讨厌他,也不过是因为他年纪比我小,怕父皇更加疼爱他。可现在你看,父皇待我,一如既往,而景谦,平白受了这样多的磋磨,仍有一颗赤子之心,我们还有什么理由针对他呢?”
容景兴越听越糊涂,道:“赤子之心?容景谦有赤子之心?何以见得?”
容常曦一时间有些支吾。
她也不知道容景谦哪里有赤子之心,这还是她跟华君远学的听起来比较能唬人的夸人方法。
“这个需要你以后自己慢慢发掘。”容常曦意味深长,“总而言之,从今以后,我希望你以后不要针对容景谦。非但不能针对他,还要待他比其他人更好,这是对我们从前狂妄的补偿。”
容景兴委屈的要命:“常曦!你到底怎么了啊?!我们从前怎么就狂妄了?!我也没能欺负他几次啊!”
容常曦心想,那你就当是对上一世的补偿吧……
容常曦尽心费力地想要说服容景兴,奈何半天也没能说通,她想起上辈子容景谦打了胜仗回来,容景兴便主动有些佩服容景谦,不由得有些无奈,这些男人,愚蠢的只知道看武力的男人!
容常曦说的口干舌燥,已准备将容景兴和容景昊打包赶走之际,容景思同兰妃却来访了,容常曦索性让他们一道进来,兰妃进来后,又是老一套,先抹泪表示自己十分思念容常曦,听到容常曦中毒时几乎要哭昏了,擦干眼泪又惊叹连连,说三年不见容常曦真是出落的越发美丽,容常曦敷衍以待,兰妃便留下容景思,说你们小孩子好好叙叙旧,而后便欣慰地离开了。
哎,羡慕。
容常曦望着兰妃的背影,有一丝晃神。
若自己也能如同她一般,眼泪说来就来,还需要在这里大费周章跟容景兴讲道理?咿咿呀呀哭一通,容景兴不同意也要同意。
容景思在软塌上坐下,好笑地看着憋的脸涨红的容景兴,兰妃一走,容景兴便大声嚷嚷起来:“三皇兄!你快帮我说说常曦,她太奇怪了!”
容景思说:“又怎么了?”
容景兴道:“昨夜你也看到了!她对那个容景谦,忽然就变得这么好!”
“我们本就是兄弟姐妹,关系好,才是父皇所盼的。”容景思看着容常曦笑了笑,“常曦这是长大了。景兴,你也该快些长大。”
容常曦扬起下巴看着容景兴:“听到没有?嗯哼?”
容景兴见左右都拉不到盟友,只好转头去问容景昊:“景昊,你说呢?”
容景昊心不在焉地说:“都好。”
“好个屁啊!”容景兴无语凝噎,“三皇兄,你很快就要搬出东宫了,接下来面对容景谦的可是我们几个!”
容景思道:“还没那么快呢。”
容景兴提到这个,稍微来了些兴致,道:“诶,三皇兄,你是不是快订亲了?哪家女子呀?”
“这个全看父皇的意思。”容景思端起一旁的茶杯,浅饮了一口。
容景兴有些失望:“那也得你喜欢才好啊。不过……上回春日宴,我看皇兄你与那个姚家女子似乎相谈甚欢?”
容景昊一愣,道:“是姚大学士的孙女吗?”
容景兴道:“没错没错,说起来,还算是常曦的表姐呢!”
容景昊眨着眼睛,不再说话,容常曦暗暗翻了个白眼,明知结局大概不会更改,还是有气无力地说:“三皇兄,我不喜欢她。你别娶她。”
而容景思的回答与上一世差不多:“嗯?常曦为何不喜欢她?”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里需要理由啊。”容常曦噘着嘴道。
容景思好笑道:“好,那就不娶。”
容景兴忽然一拍掌,道:“没错,不喜欢就不喜欢,哪里需要理由啊!常曦,你看,你明明懂得这个道理,凭什么让我一定要对容景谦好啊!我最多答应你以后当他不存在,要我待他和善,不可能!”
容常曦沉默片刻,最后让容景兴携容景昊一同滚出了昭阳宫,容景思没走,安静地饮着茶,看起来有话要说,容常曦好奇道:“三皇兄,你有心事啊?”
容景思放下茶:“常曦。”
“嗯?”
“你心中到底作何打算?”他道,“为何忽然对景谦如此友善?还要景兴景昊一同跟着你改变。”
容常曦随口道:“哪有什么打算,就是在西灵观沐浴天地灵气,茹素了三年,天天听观主教诲,想善待所有人罢了。”
容景思不无担忧地看着容常曦,道:“可你说过,他曾推你入掖池。”
容常曦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当时为了获得容景思的理解和支持,还曾说过这个谎……
她摸了摸脖子,有些慌乱地道:“哎呀,这个,其实我落水的时候,天气又冷,我穿的衣服也多,很可能只是我弄错了。我觉得,要杀我,他没那么大的胆子。”
容景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没说自己信或者不信,只道:“看来常曦在西灵山上待了三年,确实改变不少。”
容常曦道:“嗯……”
容景思忽道:“那常曦曾说过的话,也都一并不作数了?”
容常曦无比茫然地看着容景思:“啊?哪句话?”
容景思看了她一会儿,起身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什么,你不记得就算了。好好休息吧。”
他说完便离开了,容常曦独坐在椅子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忽然意识到他是在说什么。
自己曾经对容景思说,希望他当皇帝。
容常曦哀嚎一声,抱住脑袋,只恨自己之前算盘打的太快太响,做事太不计较后果,现在临时改了计划,容景思这边确实是个麻烦。
但听他语气,原来他对皇位,确实是有所图的?
容常曦努力回忆着上一世,却实在不知道容景思是否争夺过皇位,主要是,就算容景思争夺过,她想必也意识不到。
***
容景谦走入允泰殿,将竹笛放在旁边空着的盒子里,又从最高格的书架中拿出了一本《易经》,随手翻开。
里头夹了两张纸钱。
第一次是容常曦落水,他和所有人一样,以为容常曦死了,甚至参加了容常曦的葬礼。
但过了些时日,在那次的宴席上,有下人通报说,康显殿下醒了,于是所有人欢欣鼓舞,仿佛他们都根本没参加过容常曦的葬礼——事实也是如此,他们根本不记得了。
而容常曦自己昏了那么久,同样对那段时间毫无记忆。
在容常曦“死”去的那段日子里,只有容景谦从头到尾拥有完整的记忆,而唯一能成为作证的,也只有那张他随意捏住的纸钱。
第二次,容常曦因曼舌花毒而亡,容景谦第二次参与容常曦的葬礼,他随着人群,踏过被白色纸钱铺满了的朱雀街,看见容常曦的棺木重重合上。
他躬身,从地上捡了一张纸钱,夹入了同一本书。
三年如白驹过隙,容景谦也颇为忙碌,容常曦的身影在宫中似乎彻底消失了,有人为之哭为之笑,容景谦却总觉得事情并不会就这样结束。
果然,三年后,有人喜冲冲地说,容常曦恢复了意识,变得清醒,很快就要回宫。
容景谦将书合上,重新放回原处,外头禄宽已匆匆入内,说是皇帝派人让他去掌乾殿用晚膳,据说康显殿下也在。
禄宽说的时候,语气中满怀担忧。
容景谦瞥了那一眼翠绿的笛子,淡淡道:“走吧。”
***
掌乾殿内烛火通明,气氛同样很好,容常曦先是对着皇帝撒了一通娇,又在容景谦说“皇姐”时,亲亲热热地站到容景谦身边,道:“景谦,你比我高了耶。”
容景谦点点头,容常曦又道:“咦,我昨天送你的竹笛你不喜欢吗?怎么没随身带着呀?”
容景谦身后站着禄宽,他昨夜没有进钟喜殿,此时是头一回看见容常曦这样子,虽已尽力克制,但还是能看出他眼珠子都几乎要落下来了,容景谦比之昨夜却已淡定不少,道:“怕弄坏了,在允泰殿内收着。”
“景谦,你真细心。”容常曦笑着在他对面坐下,“下回若有空,我去你那儿一趟,听说允泰殿扩建了?想必缺不少东西,我去帮你看看,明瑟殿宝贝那么多,可以给你添置一些。”
这下就连皇帝都不由得敲了敲桌子,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地道:“常曦。”
“嗯?怎么啦,父皇?”容常曦转头看着皇帝,一派天真烂漫。
皇帝道:“常曦,你这又是来的哪一出?”
容常曦眨眨眼,说:“什么呀?父皇也是想问我,为何对皇弟这般好吗?”
皇帝颔首,容常曦又将自己的那一套血浓于水,与人为善的理论说了一通,最后十分深情地看着容景谦,道:“景谦,以前是我不太懂事,莫名其妙地就对你不好,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容景谦摇摇头,皇帝欣慰不已,说容常曦这是因祸得福,性子比从前好了不少。
用过晚膳,两人一同离开掌乾殿,容常曦还想着要如何套近乎,容景谦却是一言不发地往外走着,容常曦既有些挫,又有些愤怒。
她容常曦何曾这么拉下脸对一个人献殷勤,这待遇华君远都没有!
容景谦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她现在该计划还来不来得及?!还是把这臭石头丢回茅坑里算了!
容常曦表情扭曲地看着容景谦的背影,他却忽然回头,道:“皇姐可愿走走消食?”
她立刻微笑道:“好呀。”
合着容景谦只是害羞了?也对,一个一直被姐姐欺负的小鸡仔,忽然得到姐姐的宠爱,难免会受宠若惊嘛。
容常曦十分满意这个进展,笑着同容景谦并肩而行,两人的歩辇在后头跟着,两人走了很长一段路容景谦也没讲话,容常曦只好主动要找个话题,容景谦却忽然停住脚步,道:“皇姐是在内疚?”
容常曦愣了愣:“啊?”
容景谦回头看着她:“去年我随父皇去了明光行宫,碰到之前的宫人。”
——他知道了。
他知道年俸的事情,根本不是下人所为,而是容常曦自己忘记了……
容景谦定定地看着她,虽神色如常,却让容常曦几乎要落下汗来,她道:“我……我确实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你一问我,我才想起了这件事,才意识到可能我停的年俸,是你与你母妃所用的药材……我一时心慌,才说的谎。”
她这个解释实在很拙劣,可容景谦也没纠结此事,只继续道:“所以皇姐才中途改了主意,让我离开神殿?”
容常曦:“……”
这家伙这么聪明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