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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冀然的尸体, 是在一处偏僻的小巷中发现的。
小巷正在拆迁重建, 街面坑坑洼洼,四周新规划的街道和楼盘,将这处僻静的小巷排挤到角落里。
由于昨夜下了雨,到处都是水坑,水坑的泥淖里,混着血迹。
人迹罕至的小巷此时沸反盈天, 警察拉开了警戒线,不少看热闹的人, 拥挤在外,好奇又惊恐地张望着。
叶臻和林北钦赶到时, 李逸止已经将霍冀然的尸体装进尸袋里。现场勘查的警察, 正有条不紊地对现场进行勘查。
林北钦阴沉着脸, 拉开尸袋的拉链,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李逸止说:“他被砍了二十几刀, 脸都被割烂了。”
叶臻瞥了眼皮肉外翻的脸,顿时有些反胃。她含了颗薄荷糖,蹲下身与林北钦一同查看尸体。
“死亡时间大约是今天凌晨两点到三点,死亡原因是被利器砍伤胸部、腹部、大腿等多处, 失血过多而死。他的手臂上有防御型伤痕, 其他地方也有多处淤青,应该与人搏斗过。”李逸止说。
林北钦脸色阴沉如雪, 继续将尸袋往下拉。
叶臻指着尸体的手说:“他少了一根手指……”
李逸止说:“手指或许是在与凶手搏斗的过程中被砍断了, 现场勘查的人正在找。”
初步检查完尸体之后, 叶臻和林北钦换上防护服,开始加入现场勘查小组中。
霍冀然的尸体是被清洁工发现的。他当时倒在垃圾堆旁,雨水将他的血冲得到处都是,现场的痕迹也被骤雨冲刷得模糊凌乱。
血腥味,混合着垃圾的臭味,以及雨水的湿溺味,让叶臻头脑发涨。
她起身,目光在小巷中逡巡,根据现场的情况,重建犯罪的过程。
霍冀然凌晨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偏僻的小巷中?
他是否与杀害他的凶手认识?
是被偷袭,还是与凶手相处过一段时间后,才遭的毒手?
从尸体上的伤痕来看,凶器只有一种,大约是菜刀。那凶手是否也只有一个?
凶手在杀完人之后,如何带着血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叶臻从尸体处,一直检查到街道尽头,终于在街边,发现几个带血的脚印。
或许凶手是从这个方向逃走的。
她起身,四处巡视,依旧没有发现监控,周围的商店和住户在深夜也不会开门,门口也没有摄像头。
她提取脚印上的血迹,铺上软尺,拍照。
……
霍冀然的尸体被运回警局的法医实验室,由李逸止负责验尸。
方圆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郑小吏更是泄气,几人面面相觑,时不时朝林北钦的办公室张望。
“这刚刚要下令逮捕他,他就死了,未免也太巧了。”郑小吏不满地嘟囔,“这等于我们的行动落后于凶手,实在太打脸了。”
方圆一脚踹在他腿上,“是他自己多行不义,世上警察再多,也拯救不过来。”
郑小吏被她踹得浑身舒畅,不避开,反而又凑上去,低声耳语,“圆圆,你说,凶手会不会是……”他欲言又止。
方圆皱眉,也沉默了。
叶臻正准备去看尸体,闻言说道:“你们怀疑林思竹?”
不言而喻,如今嫌疑最大的人,除了林思竹,没有别人。
“就这几天霍冀然的行踪来看,他一直在跟踪林思竹,只怕除了她之外,没人更清楚霍冀然的行踪。”方圆说道,她双手环胸,若有所思,“何况,霍冀然刚出狱,根本没什么朋友,谁会在这个时候杀他?”
“也不一定,”叶臻说,“万一是他入狱之前结下了仇家呢?”
郑小吏一脸八卦,“如果嫌疑人是林思竹,林队会怎么做?”
“当然是把她抓起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咯。”方圆不以为意,“林队铁面无私,你以为他是那种感情用事的人?”
“难道他真的冷血无情,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郑小吏不解,“如果换成是我,一定很难取舍。”说着,又问叶臻:“叶臻,你呢?如果有一天,你查案时,发现凶手是自己的至亲,你会怎么做?”
“我?”叶臻一滞,许久后,轻轻摇头,说:“我不知道。”
心头一时百感交集,她很想去看看林北钦,想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所以她不由得起身朝他的办公室走,可还没走进,林北钦已经推开门走出来。
他面色如常,漆黑的双眸依旧明湛锐利。
“跟我去实验室。”他对她说。
“好,”叶臻心头微微一松,转而跟上他。
法医实验室内,灯光明亮,气氛肃穆。
霍冀然的尸体已经被放到验尸台上,身上的衣物已经检查完毕,被李逸止脱下,放到一旁,平整地铺展着。
李逸止说:“刚刚凉了尸温,死亡时间可精确到今早凌晨一点半到两点之间。”
林北钦查看霍冀然的右手,右手小指从指根处被斩断,而李逸止没给他接上去。
李逸止耸耸肩:“勘查组的人,将现场全部勘查过了,甚至扩大了勘查范围,还是没有找到他被砍断的右手小指。也可能是被现场附近的流浪动物叼走了。”
林北钦蹲下身,视线与验尸台齐平。他对叶臻说:“放大镜。”
叶臻立即给他一个放大镜,和他一样蹲下身,凑过去看那根断掉的指头。
“凶手要怎样才能无意间砍断他的手指?”林北钦蹙眉。
李逸止说:“可能是在搏斗时,抬手阻挡攻击,被砍掉的。”
林北钦目光不离断指切口,说:“切口整齐,切口截面是水平的,并不倾斜。如果是搏斗之中被砍下的,凶手一定很难控制下刀的方向,想要砍出这么水平的切口,只怕很难;而且也很可能也会砍到手的其他部位。可霍冀然的右手,没有其他伤痕。”
李逸止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他的手指不是被无意砍下的,而是被人剁掉的?”
林北钦起身,说:“这就看你了,鉴定尸体身上的每一处伤痕,是你的事情。”
李逸止脸色凝重,“我当然知道。”
叶臻思索着说:“他的手指,会不会被凶手带走了?”
李逸止迟疑着点点头,“……有可能。”
他的主要工作是验尸,他说:“我在尸体的手指甲里,发现人体皮肤组织,会尽快安排DNA鉴定。另外,在他口中,发现了几根头发,怀疑是从凶手身上咬下来的。”
林北钦轻轻颔首,问:“他身上的东西呢?”
李逸止指着一旁正在晾干的衣物,说:“都在那里。”
霍冀然临死前,穿着一件背心、T恤,黑色夹克,黑色休闲裤,一双运动鞋。衣物上染着斑斑血迹,上衣被砍得破洞褴褛。
叶臻用多波段光源检查他的外衣,在背部发现一个模糊的脚印。
脚印里搀着淡淡的泥水,还有血迹,她立即铺上软尺拍照。
“我在现场的街道上,也发现了血脚印,但是……与这个脚印不太吻合。”
“或许凶手不止一个人,”李逸止说:“毕竟霍冀然178厘米,体重86千克,体格不弱,一般人想杀害他,恐怕有些困难。”
“脚印要经过比对后才能确认,”林北钦厉声说,“一个是在地面上的脚印,一个是在衣服上的脚印。就算是同一只脚,踩在不同的材质上,留下的痕迹也会不同。”
叶臻受教地点点头,又去检查其他物件。
一张染血的房卡,一把匕首,一部手机。
林北钦认出房卡上的字,说:“立即让方圆去查,看看这是哪家酒店。”
“这柄匕首,是凶手的,还是霍冀然的?”叶臻自言自语地问。
李逸止说:“还不确定,但可以肯定,它不是杀害霍冀然的凶器。”
“上面有血迹,”叶臻用紫光灯检查,匕首上泛出淡淡荧光。
“这是在离尸体不远的地方发现的,”李逸止出示现场的照片,“匕首上的血迹,应该都被雨水冲干净了。我会检测DNA,看看血迹属于谁。”
说话间,林北钦已经打开了手机,手机有解锁密码,他直接走到霍冀然尸体旁,握住他的拇指,按在主键上,给手机解了锁。
叶臻有些错愕。她还以为,林北钦会亲自解锁,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解锁办法。
林北钦查看手机通讯录,大部分通话是来自霍冀然父母的。其次是订餐电话,没有可疑之处。
翻开相册,倒是在相册里发现不少林思竹的照片,很明显是偷拍的,画面非常模糊,每一张的拍摄地点和时间都不相同。
“看来他真的跟踪过林思竹,”叶臻有些恶寒,“这是铁证。”
林北钦查看照片拍摄时间,说:“这些都是在一个月前拍摄的。”
“他跟踪多次,摸熟了林思竹的行踪和作息时间之后,就不再拍了。”叶臻说。
林北钦不置可否,拍了拍李逸止的肩膀,说:“辛苦。”
李逸止盯着霍冀然的尸体,轻声一笑,“不辛苦。”他拿起解剖刀,划开尸体的皮肉,说:“其实,我也很想找出凶手。”
林北钦脸色一凜。
李逸止冷声说:“因为我或许和他一样,认为霍冀然死有余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