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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派下人去几家姐妹的府邸传了信, 又向一等将军府递了帖子, 第二天倒是诸钗往一等将军府去做客了。
探春离得近,来得早。
一等将军府中繁华依旧, 只不过婢女早就再换了一批了, 探春皆是不识, 再见她们行止有度,脚步沉稳, 与从前行事不同。以前盘根错节的下人多是打发了, 而不干活的人也是裁了的,府中如今主子下人加一起也不足百人, 而庄子铺子的人却又另算。
平儿在垂花门迎了探春一行人进了贾琏和王熙凤住的院落,因为是久别重逢,王熙凤倒是迎出屋来。
未语笑先闻,但听王熙凤笑道:“一早就喜鹊在枝头喳喳叫,知道娇客临门,可见那鸟儿真是个势利眼!就说蜀地是个养人的, 都说是出门子七八年的姑奶奶,甫一见怕是比我们巧儿还水嫩!”
巧姐儿也已经出嫁, 嫁的是一个张太师的长曾孙,是极清贵的人家。
探春忙拜了拜,喊了嫂子, 探春笑道:“嫂子还是这一张巧利的嘴, 不然怎么就能治住琏大哥哥呢!”
姑嫂相携进了屋, 上了坑上, 就有丫鬟上了茶点。
不多时就有迎春、惜春、湘云、宝钗前来,至于苏馥儿、石慧却与探春没有交情,探春也不好送信,而黛玉却还南下未归。
经年再见,大家都是儿女成群的了,几人都还带了女儿来,孩子们各自拜见,互赠了表礼。
一道话着别离,好不热闹,听得探春居然在外当官,引得众多主子丫鬟瞠目结舌,难免高看一眼。
王熙凤道:“就说三妹妹本是比男儿还强三分的,竟也没想真是去为官了。”
探春道:“嫂子你是误会了,我那哪算得什么官儿?不过是在税务司衙门中的一份差事,若是在京都那可要被人说道。”
特区税务司可是很大的部门,各地方官员上缴的农工商税赋厘金要他们统计入库,而且国企单位的税收是由税务司核算收取的。另外还要商讨出惩治逃税、缉查逃税的办法,奖励纳税大户的方案。探春考进去时,这个部门是缺人缺疯了。
说了会儿子话,又去拜见邢夫人,邢夫人留了午饭,下午就在园子里听戏。
探春从前和宝钗甚为交好,坐于一处,宝钗忽问起她蜀中婚嫁习俗问题,探春笑道:“宝姐姐家的姐儿也才六岁,难不成这般早想在蜀中寻得女婿吗?”
宝钗不禁长叹一声,道:“三妹妹你还真是说对一半了,我也实在是没有法子。”
探春吃了一惊:“宝姐姐何愁嫁女?”
宝钗叹道:“三妹妹有所不知,我夫君前头有个女儿,那个……唉,如今且有二十五岁了。今年我公公婆婆进京来,见她大龄未嫁可怜,却要我为她寻门亲事,这可不就难住了我?”
探春听她说的甚是隐晦,这只怕是石家秘辛,不好多问。
探春道:“在蜀中这年纪倒也不是说嫁不出去,但是这嫁娶之事到哪都是一样,家世才德品性年纪也要相当。”
虽然当年贾雨村的事闹出来,薛蟠打死人的事瞒不住,交巨额银子罚金保了条命,发配至边城为马奴。但是薛宝钗是外嫁女,又是会做人的,做人极合石礼心意,婆母一直不在身边,叔母石张氏是操办她婚事的人,自然是对她不错。
但是正经婆婆回京却是不一样了,石婉儿当年是心思歹毒犯下大错,可石婉儿现在看着可怜。人都易于偏向表面的弱者,何况是在孙女与儿媳之间的选择,石松夫人见宝钗十几年来竟然一点都没有为石婉儿打算,心中自然有气。
而宝钗身为长媳,一直没有在婆母身边尽过孝,此时婆母不知为何,总还是要教她些规矩。宝钗心想是不是将石婉儿嫁出去,婆婆会对她满意一些,当然,自己也送走一尊瘟神。
京都她也实在找不到合适人家。
宝钗道:“便是有那续弦的人家也很是使得的,我瞧你在四川也还过得自在,婉儿嫁了去也许还能有造化。”
宝钗主要是看探春犯过错,但是也打了个翻身仗,不求石婉儿有她这本事,但是这探春例子给婆婆看着,婆婆应能信她是用心的。
探春却道:“我倒是都没有打听过这些事,怕是帮不上忙了。”
又见大家围着邢夫人说话,原来今年竟是承恩公夫人的五十大寿了,日子就在十二月。
承恩公夫人之显赫,国公府是被踏破门槛的,承恩公夫人算是“母以女贵”的典范了,就算是亲王妃都不及她的。虽也有人抨击“邢半朝”,但是承恩公府在民间的口碑是极好的,每年施粥施药助学的事都不鲜。而承恩公府有全大周第一的“贵族女校”,那也是家中有女的人争破头进去的。
邢夫人道:“嫂子原说是不想大办的,那么多宾客送来贺礼,一场席面总要请人吃了。”
湘云抚掌笑道:“皇后娘娘班师回朝在即,这宾客怕是更多了。灶台都要多起几个才制得出席面来!”
惜春笑道:“三年前承恩公五十大寿,圣人娘娘皇子公主可都驾临了,就听说席面挤得很。”
迎春道:“那还是凤嫂子还留了一手,多备几桌器具,不然可是让人站着的都有。”
又听王凤熙说起那些场面,探春听来暗想:那才是王公贵胄的场面,但我的身份却是去不了的,凭当年那事只怕承恩公夫人对我印象是难好的。最多也是备份礼过去,只盼有邢夫人、凤嫂子的关系别给退回来。
……
石柏于乾元十八年加封为“东阁大学士”,现居兵部左侍郎,也是极尽荣宠了。
晚上下衙回来,石张氏摆饭,让下人去东院传几个留京读书的孙子。
寂然饭毕,石柏又考教几个孙子的功课进度后才让孙子们各自下去安歇。
石张氏服侍他更衣时问道:“都传皇后娘娘即将班师回京,却不知是哪一日,能赶得上承恩公夫人的寿宴吗?”
石柏道:“就是五六日间了。”
石张氏笑道:“娘娘也是心大的,这动不动就能离京一两年,也亏得圣人是个有情人。”
石柏笑道:“等有她那安/邦/拓土的能耐岂会将寻常女子放在眼里?”
石张氏道:“当年我还是想让慧儿跟娘娘学些女红女德,没想娘娘比慧儿可疯狂多了,也难怪慧儿跟别人都不乐意,去了娘娘那就乖觉得紧。”
石柏叹道:“其实朝野内外声浪也不少,我总想着父亲的前车之鉴,但如今也是‘邢半朝’的人了。”
石张氏道:“老爷也不用忧心,圣人没有这么多儿子,三皇子人品也是极出色的……”
圣人都明旨了大皇子和二皇子没有皇位继承权,也只封了郡王。
石柏着:“圣人春秋正盛,此时谈这些一切尚早。”
石张氏忽又谈起大哥石松一家的事来,他们原来久在粤海之地,两家节礼信件往来还好,但他们回京后却又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有些亲戚可能是远交比近处要好。
石张氏说:“旁的我倒也没有什么,今儿上午,大嫂带着婉儿过来请罪,这是个什么章法?”
石婉儿当年可是故意弄死了石慧纳吉的大雁,后来石礼请罪,又将她软禁在佛堂,此事也才了了。
这带着人上门来,说是请罪,但其后难道没有问罪的意思?而且这种请罪就是强迫人原谅,不原谅反而是石张氏的不是了,可不膈应人得紧。
石张氏道:“我真是左不对、右有错了。大嫂还说我对明仪家的(宝钗)多有照料,这不是说我抢了她正经婆婆的事了吗?”
石柏蹙眉道:“大嫂有年纪了,难免糊涂起来。”
石张氏道:“我也知咱们石家是大哥大嫂那房承担宗祧,咱们也不会去争。便是明仪这些年,咱们哪里不是能帮则帮,还待如何呢?”
石柏道:“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大嫂就是对咱们这房有所不满,左右分家几十年了,不过就是族中亲戚间的往来,咱们不接她的碴就能相安无事。过些日子,她只怕又看开了,就后悔了。”
石柏是三房,如今是石家三房中最显赫的。他自己已加封“东阁大学士”,石睿不满四十岁已官至巡抚,石聪也已经担任知府,而女儿石慧是皇后义妹封“和敏县君”,嫁进戚家。而石家大房、二房都远远不如。
从前石礼要续弦,石家大房远在琼州要托石张氏帮忙,两方满意,现在石家大嫂看看宝钗就总能挑出错来了。给她长子娶个商户女,兄长还犯事的,岳母居然住在儿子家里,石松夫人心气哪里能平了?
反过来看看石睿娶的是李家女,李洵现在退下来加封三师了,清贵之极,石聪后来娶的是孙家女,是孙原望的弟弟的孙女,那也是往上三代清贵人家。
至于石礼当时年纪大了,是续弦,且科举名次较末,老太太一上年纪就会选择性忽视。和现代很多固执的老太太一样,自己儿孙都是好的,便是娶仙女都使得。
至于早年自己一房的困难,鞭长末及,琼州之地都是矮子里拔高子的现实,老太太也一时不作想。要一个母亲甘心自己最优秀的孩子远不如妯娌的,通常是有点难度的。
若是嫉妒不甘任性固执往阴谋论一盘算,就变成了石张氏面善心毒,这是有意让自己儿子处处不如石张氏的儿子。再看传说中石张氏的皇后义母的身份,便是现在皇后不会轻易叫石张氏“义母”了,却也足让石松夫人更如梗在喉。
石松夫人看宝钗哪都不满意了。
原本薛姨妈在少尹府中是如老封君般自在,时不时还会去贾府一游,与当年帮她催债的邢夫人听听戏。除了时不时想着儿子发配成了马奴的事而伤心,她也算是顺意。
这回真的老封君一来,薛姨妈就成了尴尬人,这让宝钗也很尴尬。石松夫人少不得给她立规矩了,放出佛堂的石婉儿可是在祖母跟前服侍,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了。
石婉儿受了这么多年苦,没有体面,大龄未嫁,她最恨石慧,其次才是薛宝钗。石婉儿在祖母跟前好生黑了石柏这房人,石松夫人虽然觉得孙女的话不能尽信,但是也正合她对三房的不满之处,最多喝斥孙女几句。
石张氏道:“我也是最多疏远些,就可怜了宝钗那孩子。”
石张氏看宝钗也是一路艰难,商户门第太低、少年丧父、兄长不端、母亲性软,自己品貌出色、人情通达、饱读诗书好不容易才挣出个命来过了些年好日子,现在又不得婆婆喜欢了。
石张氏其实是宝钗的那些优点,但是却没有她的出身和家人的缺点,石张氏自己儿媳都不在身边尽孝,是以还是很喜欢宝钗的。
……
却说,石礼一早上衙忙着,宝钗一早就去侍候婆婆用膳,其间还要帮着便宜女儿。石婉儿伸脚拌了她一脚,结果她差点摔一跤,石松夫人没有看见,宝钗又不想这一大早争吵起来,跟个无赖哪一时说得清楚,只能说是自己不小心。
服侍婆婆孩子们用了早膳,她自己没吃两口就要去近前侍候,饿得发晕。还是有管事婆子拟了礼单来问宝钗,正是备给承恩公府的礼。
石松夫人这才来了兴致,问道:“这承恩公夫人大寿,你也是要去的?”
宝钗回道:“承蒙贾将军夫人和凤表姐的提携,媳妇也曾去过几回国公府,三年前国公爷大寿,我也是去了的,这回礼总不能落下。”
石松夫人想起贾将军就是已逝小姑子的丈夫,新夫人邢氏是邢皇后的姑母,王熙凤是外甥贾琏的夫人。算起来都有些亲戚关系,但是她却是新来京都,没有打开交际局面,而她的品阶又低,那等场面去了也难排上好席位。
石松夫人想起石张氏一起去,席次肯定排在她之前,心中一阵不舒服,但若不去,他们石家大房更失了认识人的机会。
石松夫人看了礼单,见备得十分贵重,石家就算不会缺钱,也让她一阵肉疼,什么珊瑚宝树、高丽参、玉观音给一样都够重的了。
石松夫人说:“那珊瑚宝树,我记得是明仪成亲那年从琼州送来的吧?可是你二叔好不容易从广州得来的,通体红透,可有近六尺高。”
宝钗微笑道:“母亲这一提醒,媳妇也觉得有些不妥。国公府好几件珊瑚摆设,正厅、花厅、国公夫人起居屋里都有。乾元十一年,大皇子调皮给摔了一件七尺多高的珊瑚摆件,国舅爷却认下了这事,国公爷一恼还打了国舅爷。后来圣人知道这事,便赔了一件九尺高的到国公府,让大皇子自己认了错呢。咱们送个六尺高不到的珊瑚摆件,怕也是不妥,只是媳妇和手底下的人成算到底低了些,还要母亲代为拿个主意。”
宝钗忍归忍,但是心机却是有的,她不会让人拿到失了孝道的把柄,以及不会和石婉儿做失了自己体统的无谓争吵。
石松夫人却难说得出话来了,但想想儿子孙子却又不能和媳妇翻脸。这媳妇娘家虽烂,但是在承恩公夫人那看来也能有几分体面的。而她善于交际,带来了足以帮助石礼的人脉,听儿子说过,她还是“大周马会”、“大周慈善会”的成员,这都是大周顶级的贵妇交际圈子,一般人还进不去。
她一想石张氏不就是和承恩公夫人最亲近吗?这么看来石张氏还是带着薛氏交际的,儿媳妇口中虽称贾家太太奶奶的提携,只怕是她故意回避石张氏。
石松夫人一想自己被儿媳妇看穿小心思,不禁恼恨,却又不得发作,怕更没体面。
石松夫人道:“你是明仪媳妇,我年纪大了,这些事还是你做主吧。但是婉姐儿也都这个年纪了,你可有给挑出几个人家来?”
宝钗也是为难,说:“媳妇实在是无能,手上挑来挑去几个人都是不成,都是续弦,也没个官身,怕婉儿也是委屈的,也不敢和母亲提。”
石婉儿听到这个又是怨毒,又是紧张,原该回避,但她都什么年纪了,这也没有外人。
石婉儿忽道:“祖母,您就带婉儿去承恩公府的寿宴吧,也能见识见识,省得将来婉儿小家子气丢了石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