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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黛玉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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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广西境内的官道之上, 车队浩浩荡荡, 连绵不绝,近一年都是这样的常态了。其中有从四川运往广西的战争物资, 也有四川特区政府从江南采购, 让江南商人直接运到广西的。

    还有些南方各省的土人或贫寒汉人得到消息, 去北越省能分到肥沃的土地,有很多怀着博一把心思的人, 不院在贫寒中卖身为奴, 举家跟随南边来的领头人南下。

    “前方又堵了?”白芷喃喃一声,又看向自家夫人。

    夫人却是闭目养神当中, 不一会儿外头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叫起来:“娘亲,前方就是驿站了,但是这车队却堵着官道,祖母说让你下车步行过去,其它事先交给管事们。”

    黛玉出了马车,未戴帷帽。如今她也不是未出阁的少女了, 况且聂夫人行走江湖从不戴帷帽,义姐皇后身边四川大督都兼平南大元帅统领千军万马见到的也都是男人, 又何曾戴过那东西了。黛玉当然也不与当年在闺中里一样。

    萧小小骑在一匹小马驹上,当然不是当年她的那匹阿拉伯马“踏雪”,那匹千里良驹早就给了萧景云当战马爱驹了。

    聂夫人和萧朗怀中还各坐一个漂亮的小男孩, 是萧家的老三和老四, 小名就叫“三儿”、“四儿”。三儿九岁, 四儿七岁, 正是爱闹的时候,萧朗夫妻又宠孙子,他们要骑马,就带着他们骑了。

    这一路是新建官道,方便运送物资,是四川出品的水泥修的,施工队也是四川人,加上每到一地也会雇佣乡民开道,效率自然十分强。这近一年也足以修出新道来了。

    下车之后才知道什么是堵道了,黛玉想着就她在京都筹集的支援前线的药材就有八十车,也可想而知别处运往南边的东西有多少了,还有那些往南边的移民。

    到了驿站,萧朗都不禁傻眼,喃喃:“这叫驿站吗?这比‘京都国宾会馆’都大。”

    “京都国宾会馆”可是萧朗的骄傲,还是黛玉在南城改造项目之后帮忙做工程预算的,而萧朗有参与设计,还有投资股份。

    聂夫人的侄孙聂鸣远过来了,他不像哥哥聂致远,他没有考上武举,那年实在连特科都高手如云也没有考上皇家学院,近年就好好经营起聂家镖局生意。

    而以萧家的关系,聂家镖局的生意自然火爆,这次运送支援前线的药材,因为萧家人除了萧景云之外都一起南下,聂鸣远就亲自陪同。

    聂鸣远道:“姑奶奶,侯爷,婶子,驿站天字号贵宾房都住满了。”

    这驿站也就是个现代的多功能“官方国有酒店”,集餐饮、住宿、交通、补给于一身。之前他们也到过四川人建的驿站,却没有这个大,这一个若是包括后边的“停车场”“马棚”“仓库”占地有三百多亩,足有好几栋大房子。也是没有办法,不建这么大,吞吐不了现在的人流、物流,而镇上原来没有这样功能强大的客栈。

    聂夫人道:“这么大的地方都满了?”

    聂鸣远道:“那个‘前台’是这么说的。我估计也不是骗人的,我问清楚了,刚巧这从四川运一大批的军装和被服,说有上千车呢。押运的是四川的军需官,和这驿站是同一体系的人。”

    萧侯奇道:“这不是广西境内了吗?怎么是同一个体系的了?”

    聂鸣远道:“但是这个驿站是新建的,四川人建的,经营管理的人也是四川人。”

    聂夫人道:“四川的就四川的吧,也不是外人,盼儿不也是四川体系内的吗?她写信回来,说是正式成为一名新军‘机要秘书’了,还领到‘副科级’的俸禄。不愧是我孙女,都当官了,比他爹十九岁才入仕强多了。”

    聂夫人神情颇为得意。

    黛玉一多汗,暗想:这能一样吗?夫君那是科举呀,萧盼儿这是走关系。

    萧盼儿年纪虽小,但学历是闪瞎人眼的。五岁前萧盼儿在承恩公府小学堂上学,后来皇后还让她和皇子公主一起在尚书房读书。过了七岁之后,萧盼儿出了尚书房,回家后多是聂夫人教导练武,一个进士教导文章,黛玉有三个孩子反而顾不上她了。

    因为聂夫人的“望孙女成凤”的教养方式,才将她养成那般。

    萧小小羡慕地说:“祖母,我也要当官~~”

    黛玉道:“你好好读书习武,跟你爹爹一样科举入仕。”

    萧小小道:“我不想考科举,羽奴舅舅就不考。”

    黛玉道:“进皇家学院也行。”

    萧小小笑道:“羽奴舅舅特科也考了倒数第四。”

    所谓特科就是特长生,而羽奴是勋贵中的特科,分数比平民还低一点,但是人人挤破头的皇家学院,就算如此,也是高手如云。

    羽奴不爱读书,调皮捣蛋,为了让他考试,请了几个严师给他补课,邢忠天天拿着藤条看着他。好在他武功、骑术、射击的分数都很高,拉平了文化分考上了,考上时,邢忠两鬓多了好几根白发。

    黛玉沉着脸,道:“你没大没小的,我平常怎么教你的?”

    萧小小说:“是羽奴舅舅自己跟我说的。”

    羽奴是有几分失面子,不想去皇家学院,因为他小一岁多的外甥皇子成了他的学长。两个皇子天姿出众,十二岁就考进去了。

    当年他第一次考时没考上,第二次和外甥们一起考,外甥们考进了他还是没考上,这才有邢忠的拿着藤条看着他读书。

    黛玉说:“那也不行,你舅舅自个儿能说笑,你不能说。”

    聂鸣远道:“姑奶奶,要不亮出身份,这么大的驿站,我还不信就没有间上房了。”

    黛玉却道:“普通房间也住得,只要干净,我们也带了被子。”

    萧侯笑道:“得了,本侯当微服私访了,再过两日也到南宁了。”

    聂鸣远又去办理入住手续,结果还是没成,这回萧侯再好脾气倒是恼了。

    萧侯亲自过去,驿站好几种房间是分开办理的,有不同的前台。聂鸣远选的是地字号房,下头还有“标准房”、“经济房”、“普通房”、“多人通铺”。

    排着长长的队伍,但是聂鸣远刚刚去办理过,直接过去问。

    那“前台先生”不耐烦了,挥了挥手,说:“没房了,都预订完了,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萧侯道:“这么大的驿站,连三间地字号房都没有了?”

    “说没有就是没有。你们去看看经济房吧。”

    聂鸣远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那“前台先生”看看萧凯虽然四十多岁的样子,但是相貌出众,一身锦袍。这年头不是谁都能穿锦的,但是这人是北方口音,四川人倒是并不怕外地官宦人家。外地勋贵也管不着他们,他们只认皇帝皇后和体系内的人。

    “前台先生”说:“我管你是谁?前头还有个知府家眷要订地字号房,我也这么跟人家说。别耽误我事儿。”

    这时候,却有个女子拿到了几间地字号房的钥匙,好像也不是提前订的,萧侯不禁怒了。

    “她怎么没预订就有房了?是我们先来的,那几间房应该是我们的。”

    那女子是个少妇,看了萧侯、聂鸣远一眼,虽惊艳了一下,到底不同年纪且已为人妇,不会花痴。

    那少妇道:“你们还敢跟我争房间,不是什么人你们都惹得起的。”

    萧侯怒了:“本……我倒要瞧瞧了,什么人我惹不起。”

    那少妇道:“我可是陈家的人。”

    “哪个陈家?我就没有听说过天下哪个陈家是我惹不起的。”萧侯为人和气,但是也不是没有脾气的。

    那少妇气愤,脸色通红,说:“杭州陈家。我们大爷是四川的云麾将军,这平南军后勤诸事还归他管呢。”

    萧朗微微惊讶,不及回答,那少妇道:“怕了吧?就这驿馆的总经理都和我们将军差了不知道几级,夫人让我行事低调,不然我要住天字号房,那也是住得的。”

    这时聂夫人、黛玉几人等急了,牵着孩子走了过来,两个护卫和白芷、青莲等丫鬟跟在后头。

    聂夫人道:“这房到底是订不订的?要不还是去吃饭吧,孩子也饿了。”

    聂鸣远道:“这还在办,说是没有地字号房。”

    聂夫人道:“要不进前方的镇子,看看有没有客栈。”

    萧侯掏出银子,说:“我还不信了。”

    萧侯将银子送到那前台面前,说:“五间地字号房。再说没有,让你们这里能做主的来见我。”下头的管事和镖师当然不会住这么好,也不用他们管。

    前台看着这么一大锭银子,他旁边的同事也不禁吞了吞口水。

    有钱能使鬼推磨,底下的人到底是管不住的,地字号房就有了。

    这时那少妇却看着黛玉好一会儿,忽上前施了一礼,有几分怯意,道:“夫人可是……和毓县君?”

    黛玉抬头见这少妇却是不识,但能叫出她的身份的,想必是见过,道:“你是……”

    “真是和毓县君。我是……县君又怎么会认识我呢,我是当年在承恩公府见过县君。我家小姐是在承恩公府出嫁的,当年也多亏县君帮忙操持。”

    “你家夫人是谁?”在承恩公府出嫁,定是宫里出来的。

    那少妇道:“我家夫人娘家姓谢,嫁得是陈将军。这回陈将军从四川来了广西,协理后勤,而夫人在江南筹集了些善款物资运来。老太太也是让夫人跟着将军。”

    主要还是陈家也想借此表现一下,其中也有杭州许多商户的示好。打好关系和有这支持国战的举动,将来在百废待兴的广西、北越行商拿项目时是有好处的,商人们都不笨。

    这回是有天字号都有房了,总经理亲来赔罪,这萧家、林家有谁得罪得起。皇后义妹,平章大人的嫡长女,那是比王爷、长公主都有脸面多了。

    谢菀莹就住在天字号房,得到素兰(也就是那少妇)禀报说是定中侯一家来了,哪能不去拜见。

    用过晚膳后,就携了女儿来了,萧凯也就领着三个孙子回避。

    黛玉是知道谢菀莹的,不说她本是极出众的女子,谢家也非泛泛门第,作为平章之女,近年又因皇后的原因,她对朝堂政事感兴趣,于各家背景都了然于胸。

    互相叙了旧,聂夫人和黛玉给了陈小姑娘表礼。

    谢菀莹见聂夫人待黛玉之亲厚,比之亲生女儿也是不落一分的,心中不由面露失落之色。

    黛玉敏感,微笑道:“陈太太可是累了?”

    谢菀莹道:“没有的事,我哪有这么娇弱了?只是瞧夫人和县君不像是婆媳,而像母女,心中艳羡罢了。”

    聂夫人笑道:“有了这儿媳,才有这一大家子,哪能不偏爱些?”

    谢菀莹说:“你们这是羡煞旁人的婆媳,还是县君有福气。”

    聂夫人不由问道:“难道你婆婆待你不好吗?”

    黛玉不由得咳了一声,聂夫人这才发现一时冲动问错话了。

    以谢菀莹的教养也不能直说婆婆的不是,但是憋在心里也很久了。她那几年在四川过得多么风光幸福,四川就是“夫人们”的天堂。

    那些后宫出去的姐妹中她也是拔尖的,夫人得皇后的看重,她们的夫君是巴不得奉承着夫人们。而那些将军们也都没有妾氏,虽说多是文化不高的人,可有出息呀,家里也由媳妇说了算。

    但是婆婆寂寞生病要儿媳侍候,谢菀莹不得不回杭州侍疾,之后陈逸抵不过母亲的要求,纳了她娘家侄女为良妾,生了一庶子。

    谢菀莹原是河南学政之女,后升任河南巡抚,而她的兄长终于调到杭州任知府。要说门第,若非陈逸得了皇后这条路,与谢家相差十万八千里。谢家得知商户人家还纳良妾、婆母不让谢菀莹去陪着陈逸,哪里能不来打脸的。

    陈老爷被打击得羞愧万分,陈太太还拎不清称自己儿子可是皇后的人,直达天听。

    谢菀莹实在是受够婆婆了,第二天戴着皇后赏的一对玉镯,婆婆见了还想索要。

    但谢菀莹说:“本来这样的东西,媳妇合该孝敬婆婆,这不过这是皇后娘娘赏的。当年之事,媳妇也是羞于提起,我虽入宫,与皇后娘娘同住一屋,但娘娘盛宠在身,我却是不得圣上一眼。皇后娘娘不爱在后宫走动,也就和我同住一屋子,才有些情份。我要出嫁,除了那些嫁妆,娘娘又从私库备了份嫁妆给我,说是全了当年之情。这镯子是还是伊梨将军府当年的贡品,顶级的和田玉,旁的地方是寻不到的。”

    陈太太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还想搓磨儿媳,是素来不爱管内院之事的陈老爷想到新任知府是谢家人,再软性子也和妻子杠上了。

    夫君若是皇后的人,好像别人就不认识皇后似的,她与夫君原琴瑟和谐,她在四川与不少姐妹往来,也能做很多喜欢做的事。但婆婆称病,总要尽孝,生生将她从四川接到杭州,夫妻分离。之后病好了,还为变本加厉让夫君纳妾,送了自己娘家侄女过去。

    也是陈老爷和陈太太因谢家的事闹得很不愉快,陈太太要挽回丈夫的心这才放了谢菀莹母女出来。

    谢菀莹落下泪来,忙擦了擦,道:“这几年在杭州侍奉婆婆,也是想念当年那些姐妹。上月还收到紫玥妹妹的信,说是到了南宁,这回县君也来了,这可热闹了,我高兴。”

    这话听着没有什么,但有隐含信息。黛玉七窍心思哪有品不出来的。她与陈逸夫妻分离,去了杭州侍奉婆母。什么样的婆婆会让年轻夫妻两地分离要媳妇在身边侍奉着?虽说萧景云去外地时黛玉也不常跟去,但那是因为一来她要生孩子、养孩子,外地的教育资源、人脉资源没有京都好;二来她在京都有自己的事业;三来萧景云之前驻在湖北,赶去京都也不算远,两三个月能回去一次。

    她和紫玥等人关系好,那也算是皇后方面的人了。

    黛玉笑道:“我也有许多年未见紫玥了,也不知她过得可好。”

    说起来,皇后身边的染房诸婢除了蓝玖,都是林府出身,当年宫廷教养嬷嬷来林府,精心挑选培养的大丫鬟。

    谢菀莹微笑道:“紫玥哪有不好的,在家里自己说了算,在四川时,谁能不给她面子?吴将军也是疼人的,他们已有二子一女。”

    黛玉笑道:“她倒是好造化,也不枉娘娘一片心意了。”

    吴大富就是个光棍,家中没有长辈,那些远房亲戚只有赶着巴结紫玥的份,哪里会如陈家婆母要用自个儿侄女把控住她最骄傲的儿子。

    谢菀莹已经后悔,自己出身清贵人家,但是看人的眼光还没有皇后当年身边的婢女强。

    这么些年,谢菀莹也听说过一些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据说当年陈逸也看中了紫玥,但紫玥坚持要嫁给吴大富。后来皇后见她选了陈逸,暗中搓合了他们。

    倒不是说谢菀莹不爱陈逸,只是再深的爱,在自己由着婆母搓磨时那边小妾的儿子出生,那也淡了。那婆婆的侄女今年才十九岁,比她小了十一岁,当年也是婆婆娘家族里最漂亮的姑娘,鲜嫩着呢。

    陈逸不是酒色之徒,但是已不是纯真年纪,年轻鲜嫩娇俏可人的小姑娘在身边久了,妻子又不在身边,这种时代哪里有男人爱当贞洁烈男呢?

    谢菀莹知道自己必须离开杭州陈家,她要找到自己的生活,只有皇后身边才有她的体面和机会。娘家就算为她出头,却也不能强让丈夫不纳妾,也不能压过孝道,在后院中她还是一个小媳妇。

    这世上能压过孝道的只有皇后,皇后是君,在亲之前。而她没有了丈夫唯一的爱,她也要活得好,这几年在后院她呆够了。

    她对陈逸的期待没有这么强烈,她争取来广西是因为皇后。

    她因是学政之女,饱读诗书,乾元十三年时,她在四川当皇后的秘书,协助皇后分抓基础教育建设上的事,那时多么风光充实,连夫君看她都是仰望的。

    皇后学识渊博,思维敏捷,见解独到,皇后也待身边的人也好,她的余生不会是在后院和那小妾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