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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僧一道此时忧惧交加, 他们原是依仗着自己背后有警幻仙子, 所为之事又是助神瑛侍者历红尘,有些底气。原本想得很美好, 当时一显能耐, 皇帝百官对他们就算不会很敬重也会忌惮, 会对他们所说之话有所深思。但是没有想到皇帝一代霸君,会直接让拱圣军的神机营和弓驽营去对付他们。
他们极度不讲江湖规矩。当然, 他们是正规军, 天真的修士。
茫茫大士道:“你……我们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坏了仙子大事, 破坏了神瑛侍者的修行,此事自有恶果。”
邢岫烟冷笑:“你们说来说去就是一个什么警幻仙子和神瑛侍者,坏他们的事就会有恶果,难道他们是天道?”
渺渺真人道:“仙人行事自有道理,凡人岂可违命仙人即定的命数?”
邢岫烟冷冷看他,说:“渺渺真人是吧?你枉为道士, 《道德经》读狗肚子里去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道泛兮, 其可左右,万物以恃之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天地赐予万物以生命, 万物由生到死, 自有其发展。天道天道是为‘天地之道、天下之道’, 世人均说‘天大地大’, 若万物生灵的发展命数均是记录于一警幻仙子的小小司命薄上,由这位女仙决定万物生灵的发展,岂非有违‘天之大,天之博’?若天失‘博大’,何以为天?警幻仙子大过天乎?这警幻仙子所欲所为,才是有违天道,尔等居然胆敢助纣为虐!”
渺渺真人不禁吓了一跳,修士最怕天道之罚,且她所言引经据典,确实有基本的道家理据。
茫茫大士道:“这……仙子法力无边,她这么做自然是有道理的。”
小篾片道:“有何道理?我不是妖,不管是我,还是林如海和他女儿,此时已然是身处此境不可更改。《道德经》云:‘人法在,在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便是合理,存在既是合理。尔等仗化外法力之故,强逆自然,参和人间自然合理的发展,便不怕报应吗?”
渺渺真人说:“你就不怕得罪赤瑕宫和娲皇宫吗?”
邢岫烟道:“赤瑕宫灵虚真人,我自仰景,但是他既身为‘十二金仙’,阐教者,阐尽一切真理。恕我孤陋寡闻,让诸多无辜女儿围绕一个你们所言的‘神瑛侍者’而生活,之后为了让他经历富贵无常,这些女儿全得如娇花被摧残至死,千红一哭,万艳同悲,这究竟是何等真理!我若是见到灵虚真人本人,当有一问!传说中女娲娘娘有补天无上功德,是女娲圣人对人间的大爱,若是教人间女子均围绕她所弃之顽石被强束于悲惨命运,她岂会乐见?”
这时一僧一道都不禁深思,他们都没有见过赤瑕宫灵虚真人,更无缘得见早就不管人间事的女娲娘娘。上古传说的真假,他们尚且不知,也只得过警幻仙子的指示而行,他们是不敢怀疑的,原著中南北奔波为了让各位女子应验。此时却久困不出才失去了控制。
渺渺真人道:“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奉命行事……”
邢岫烟冷笑:“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竟敢来此寻我麻烦,好大的胆子!我既然不是妖邪,所作所为若有违天命,天自不容我,人间自不容我,因果也是我自己担着,何用你们来多管闲事!?”
邢岫烟挥了挥手,紫玥恭敬奉上御赐宝剑,那剑鞘镶着黄金宝石,华丽无比。
邢岫烟取了剑来,手握住剑柄,锃一声拔了出来,寒光逼人。诸臣不禁大惊,难不成她真要依言杀人不成?
邢忠到底是她的亲生父亲,不禁惊叫出来:“娘娘!”
邢岫烟却未回头,只看向徒元义,徒元义只是看着她连眼睛都不眨。邢岫烟是原是现代人,但长时间当过阿飘,见多生死,且今生久处高位,打过猎,也遇上过刺杀,此时她的承受能力不是一般女子可比。
邢岫烟心想:今日若是手下留情,今后人人开句玩笑说她妖邪惑主,不用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任,那么之后众口烁金,不是妖也成妖了。身处高位,本就恩威并济,她素来宽仁,恩多威少,但是也要竖立底线。
杀人是太挑战现代人了,她只有说服自己,此时他们身犯诬陷贵妃之罪,她不过是刽子手,也像现代刑罚执行死刑的人。这就像是一份工作。
邢岫烟提了她远不如徒元义的灵力朗声道:“天下人可以得罪我!可以说我不对!言者无罪!我若有过,过而改之!我若无过,亦能容你一时无礼!但是没有人可以当下贱长舌妇口空白牙说我是妖邪,天下谁敢再说我是妖邪,且来与我对质!我既为人,何足惧哉?我若是妖邪,我死!我若不是,妖言惑众、动摇社稷、诬陷犯上条条死罪,绝不轻饶!此二人,便是下场!!”
一僧一道知她是真要杀他们,不禁求饶。
渺渺真人道:“饶了我们吧!我们不过是为了向警幻仙子和赤瑕宫立点功劳而已……”
茫茫大士道:“施主饶命,不可造下杀业……”
邢岫烟冷声道:“杀业?你们仗着一点法力,害了多少人了?骗了多少人了?孟子曰:‘杀人以梃以韧,有以异乎?’今我除恶便是为善!尔等触犯人间律法,罪在不赦,如若宽恕尔等,天理何昭!!”
邢岫烟握紧了拳头,向前迈上一步,想起一个个悲惨命运的女儿,想起自己如果被按上妖孽之名的下场,想起被逼到此时还不能杀鸡警猴立威的后果。身处高位,不可有恩无威,邢岫烟坚毅了起来。
她眼睛一闭,虽有不忍,却宝剑快速挥舞,满场有人发出惊叫,邢忠大叫出来:“娘娘!不要!”
一阵血腥味弥漫,邢岫烟一招快剑,精准地亲吻了一僧一道的脖子,两人瞪大惊恐的眼睛,捂着脖子上流出来的血,再向后倒去。
而跟着邢岫烟来的四大宫女都惊叫一声,雪珏、金瑶都晕倒在地。
邢岫烟脑袋有一阵空白,呆呆地转开身,手上还握着宝剑,身子有些发抖。
徒元义原来只道她说要亲手杀人,不过是示威吓人,然后又会说怕脏了手什么的交给下面的人行刑,没有想到她真的敢杀。
但是徒元义同样吃了一惊过后,发现了她的害怕,连忙下了丹陛。
徒元义大步迈来扶住她,说:“莫怕……”
邢岫烟吓了一跳,啊了一声,徒元义抓住她的手,说:“别怕,是朕呀!”
邢岫烟双眼聚神,抬头看向他,感到他手上的温暖,她才镇静一些。
“我……我真的……真的杀人了……”
徒元义道:“他们死有余辜,没事的。”
邢岫烟又重复了一句:“我杀人了……”
忽听得满场咦了一声,有人忽道:“妖物!是妖物!”
众人都往一僧一道尸身看去,只见他们以肉眼的速度化出原形来。
不一时,就全部化为原形,那一僧茫茫大士是一条灰色的癞痢狗,而渺渺真人是一条跛了一条腿的黄鼠狼。
满场文武不禁心中大骇,良久不能回神,便是帝妃二人也不禁目瞪口呆。
邢岫烟三观还未重组,脑子中一直响着:一僧一道是妖精,他们是妖精,他们不是人。这世上真有妖精……
终于有灵性的官员,喊了一声:“贵妃娘娘斩妖除魔了!贵妃娘娘斩妖除魔了!”
然后群臣回味,连忙跪下颂道:“恭喜皇上,恭喜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当下就有臣子奏道:“贵妃娘娘斩妖除魔,功在社稷!”
又人云:“恭喜皇上,有如此贤妃相伴,这是天佑大周呀!”
之后马屁声不绝于耳,邢岫烟动手时一僧一道到底是人形,此时回不了神应付百官,但是徒元义却龙颜大悦,朗声大笑。
……
神武将军冯唐也是去北苑见证僧道与贵妃对质的大臣,待他回到神武侯(原是神武将军)府时,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他领了一辈子的兵,却还是第一回见到这世上有妖精。也第一次见到敢杀人的女人,好吧,是杀妖,这个女人的职业还是后妃。
因为事情紧凑,昨日僧道出现,今日朝后皇上就让僧道与贵妃对质了,有人称贵妃是妖的事还没有传到宫外。
冯唐作为京都东军指挥使时常留宿在军营,此时回神武侯府,侯夫人方式自然殷勤服侍,且冯唐回府不去白姨娘那里,来了她这里是十分难得的。
侯夫人服侍他换了官袍之后,快要准备摆饭了,已是腊月里,上头老太太过世四年了,就在正堂摆饭,让膝下几个儿女媳妇一起来。
侯夫人方氏忽说:“老爷,如今迎春有了身孕,我看是不是让紫英纳了素心作二房。素心也是你看着长大的,我妹妹和妹夫就这么一个骨血,素来于我们都孝顺。”
方氏虽然没有想过让她妹妹的女儿何素心做儿子的正室,但是从前就打定这个主意,不让儿媳将来拢络了儿子的心去。
何素心当正室自然是差些的,因为她的父母都亡了,几房堂叔伯要吞她的家产,之后方氏派了人去接了她进京来。
何家堂叔伯忌惮神武将军的威名,自然就不敢争了,于是何素心才能带着十几万两的身家住进了神武将军府,后来冯唐又封了侯,更加显赫。
冯紫英不但是王孙公子,为人豪爽,且如他的名字,冯紫英,丰姿英,便是不及萧景云绝色,但在京都也难找了。
何况京都便是有这样的,何素心也够不着,所以她一心是想嫁给表哥。后来她也明白姨妈不会让表哥娶她为正室,因为那样就会令表哥失去妻族的帮扶。她虽然伤心,却也不愿嫁碌碌之辈,愿给表哥当贵妾,甚至平妻。
冯唐一回神来,想起儿媳贾迎春有孕,一说到贾迎春就想到她的表妹——尽管她是记在邢夫人名下,但是她受邢夫人宠爱,宸贵妃也极照顾这个表姐。
冯唐不禁道:“你和英儿他们说了?”
方氏微笑道:“没有,我想征求一下老爷的意见,若是好,要不正月里就给办了?”
冯唐哼了一声,说:“你们内宅妇人少折腾,儿媳妇是怎么你了,是她不孝顺了,还是身份配不上英儿了,你要现在给英儿纳你的外甥女?”
方氏不禁道:“要说身份,贾氏配我们英儿还真是差了一点,从前贾家是显赫,但如今我们是侯门,贾家不过一个三等将军府。便是贾邢氏的娘家出了个贵妃又怎么样?又不是出皇后了。”
冯唐想起今日的事,不禁喝道:“无知妇人!你再敢背后对贵妃娘娘不敬,你就去佛堂呆着!”
方氏道:“怎么了?我只是想让英儿纳了素心,多一人帮着开枝散叶而已。”
方氏其实是对贾迎春和邢夫人都不太满意,邢夫人见了她也不会让着她,若是出席个赏花宴,就爱显示娘娘赏的首饰衣服之类的。其她夫人便是品级高一两级也多有奉承她,还有大家都不会觉得她的养女迎春高攀了她的儿子,这让方氏十分不爽。
冯唐怒道:“儿媳妇刚刚怀有身孕,你就大张齐鼓给儿子纳妾,你这是打亲家母的脸!与人结亲还是结仇,有像你这样做人的吗?”
方氏不服气,凉凉勾了勾嘴角,说:“这当日要不是英儿提议聘贾氏,就他贾家现在配得上咱们家吗?还有那贾邢氏甚是上不得台面……”
冯唐听了,不禁一个巴掌扇了过去,他也素来不是很喜方氏,当年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两人也过了这么些年。而方氏生的嫡子倒是甚得他的宠爱,比庶子冯紫杰、冯紫豪出众得多。
方氏捂着脸,禁恐地看着冯唐,说:“老爷,你竟然打我……”
冯唐骂道:“我常年身在军营,你敢在后院给我使坏,惹出麻烦来,我就休了你!”
方氏听说他竟然以休妻相威胁,不禁哭道:“老爷,这府里的事大大小小哪一件不是我费心张罗的?你没有由来的竟是为了英儿纳妾的小事打我?!”
冯唐恼怒道:“何曾是为了纳妾小事?你一个不好得罪了人,我几十年才挣下的爵位就要被你毁了?你还瞧不上亲家母,人家儿子贾琏身处兵部要职,年轻一辈中实是能臣,宗室王爷都和他交好;人家侄女便是贵妃娘娘,前途不可限量!儿媳妇的表姐妹哪个简单了?你是想传出苛待儿媳的名声去吗?”
方氏不禁一怔,心中却是不甘,自打贾迎春进府后,原来她给冯紫英的一个丫头就给他打发了。贾迎春虽然在贾府女儿中看着不出众,但是相貌却是远胜别人家的女儿的,跟着凤姐学待人管家交际,开朗不少。
到底是金陵十二钗正册中的女儿,冯紫英又念着和好友萧景云、卫若兰等当个表连襟的情宜,自打迎春进府,甚得他宠爱。
眼见儿子被儿媳拢络走,方氏自然有一股无名心火,如她这样的内宅妇人,并不是很得丈夫心的,便会不知不觉生病,总要搞得别的女人和她一样,她们心底才好过。
方氏害怕,但仍然道:“哪有这么严重了?身为儿媳应当知贤惠,如今她有孕在身,本也要纳人的,这素心不正好吗?”
冯唐道:“这做娘的管儿子屋里的事像什么话?纳不纳人,儿子自会和儿媳商量,不用你多插手!你想将你外甥女给儿子,你这是心疼外甥女还是要害她?你便是不在意你外甥女,总不能害了儿子。你以为儿媳温顺好欺负?贵妃娘娘可是一剑斩妖的人物,你敢打人家的脸?!”
“什么……斩妖除魔?”
冯唐便简要将有妖孽装模做样,但要妖言祸众,扰乱社稷,反诬贵妃为妖,被抓住后,贵妃当场对质,之后贵妃亲手斩妖都说了。方氏听说有妖不禁吓得缩了缩。
冯唐说:“总之,你少给我在后院弄出事端来,儿媳妇要是无子,你做主给英儿纳贵妾还有理,这儿媳一进门就怀孕,一怀孕就给他纳贵妾,不是要抬举你外甥女和儿媳打擂台是什么?你想借外甥女打儿媳的脸,也不看看你外甥女有没有这个底气!你早点寻个人给嫁出去吧,这事你若是强做主了,我也是不认的!”
冯家内院的琐事无独有偶,在许多家都发生着,虽然并不一定涉及纳妾之事,但是关于宸贵妃斩妖的事很快都流传开来。人人敬畏,这是后话。
然而,当事人邢岫烟当时判断情势利弊而狠决出手,但是过后却是神情恍惚。
晚膳时,御膳房准备冬季进补的羊肉汤,她一闻到那味道,就大吐特吐了起来。
之后,徒元义传了清粥和冰糖炖水果来,她各吃了半碗就再也吃不下了。
夜晚,她梦到无数的癞痢狗和跛脚黄鼠狼向她扑来咬她,她手中持剑一直杀个不停,鲜血染红了她梦中的世界,可是那杀戮却不到尽头。
最后那尸山血海将她湮没,她疯狂地叫喊出来。
结果一醒来发现躺在皇帝寝宫,徒元义也不禁被惊醒。
“秀秀!”
但凡做噩梦刚醒时,情绪情感还停留在梦里,这时被逼得有些疯狂的邢岫烟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禁委屈,哇一声哭了出来。
“哇……好多血……”
徒元义知她怕是做噩梦了,他将人搂在怀里安慰着:“秀秀不怕,朕在你身边,不管什么妖魔鬼怪都害不了你的。”
邢岫烟伏在他怀里,身子颤抖哭了一会儿,说:“我一个人杀,怎么杀也杀不完,最后尸山血海将我淹了,我想你出现来拉我上去,可你就是不来!”
“是梦嘛……”
邢岫烟捶着他的胸膛,说:“你花言巧语,关键时候又跑得没影儿了!”
徒元义说:“这话从何说来?朕关键时候都在秀秀身边,但是梦里的事不归朕管……”
“就是你的错!就是你的错!”她一边哭一边打。
徒元义一多汗,但还是心疼居多,只搂紧了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说:“好,是朕的错,朕下回在梦里一定出现。”
邢岫烟怒道:“你敢咒我再做噩梦?!”
徒元义无奈了,有时对女人是全都认错都还不够。
“不是。朕是说,秀秀若是再做梦,一定做一个有朕在一起的美梦!”
邢岫烟在他怀中擦了擦鼻泣和眼泪,说:“你美的冒鼻涕泡了,凭什么有你的梦就是美梦了?”
徒元义微微抽动俊眉,她擦眼泪鼻涕的小动作他也不能推开,只叹道:“那秀秀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邢岫烟想了想说:“你唱歌哄我睡吧。”
“什么?!”
邢岫烟道:“我依稀记得我小时候做了噩梦,妈会给我唱歌。”
“秀秀不小了。”徒元义点出事实。
邢岫烟叫道:“你不爱我了!我只是一个可怜可悲的后宫弃妇!”
徒元义:……
不一会儿徒元义投降,他一边搂着她轻拍着,一边清唱道:“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绵背裆。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山上吃獐鹿,山下吃牛羊。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邢岫烟原听着还好,但是听到“吃獐鹿、吃牛羊”就觉得不对头,感觉一阵恶心,直欲呕吐,待最后听到“斩头”,她不禁哇一声哭出来。
“你就是欺负我!明明知道我做噩梦,你还唱‘吃獐鹿牛羊、斩头’什么的来吓我!”
徒元义蒙圈,这一想还真有点不对,让他弹琴,他能弹得相当出彩,但是唱曲他可没几句会的。
这首《长白山谣》是少数唱得还不错的,其实谁敢让皇帝给他唱小曲呀,他会唱一两首都不错了。
于是又哄了她好一会儿,她累了才在他怀中睡去。